“拔都鲁!你们可算回来啦!”

    终于等到云七出现,那木善大喜,直愣愣地冲过来,他忍不住朝着云七身后探头探脑:“听今日长生降尘,南边来的朋友们平安吗??”

    听着那木善的粗嗓门嚷嚷,一身砂砾的云七脑仁儿开始发胀,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别看了,南边来的朋友在脱脱那里做客。”

    “哦......那我走了。”毫不掩饰脸上失望之情,那木善苦着脸转身离去。

    “啧!就知道看美人儿……”瞥了眼那木善垂头丧气的背影,云七懒得去管他。

    入了帐篷也不高秀灯,云七抹黑褪下粘满黄沙的脏袍子,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又感不到肚饿就喝了几口凉水,身上千斤重就想去躺着。然而她实在受不了全身上下粘着细沙总觉得痒,于是趁着夜色四下无人,她一头扎进河中脱衣搓澡,临上岸时调了纯阳真气去除发丝肌肤之间的水汽。一身清爽倒在矮榻上,云七还未来得及去想是否再去吃几口酒,她的眼皮就已经粘上了。

    再次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云七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如昨日柔嘉所言,她失眠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记不清上一次安稳睡一夜是在何时。

    盖在身上的那条裘皮毯子很暖和,裹了一夜,云七手心有些出汗,她甚至觉得有些热。幸好有人适时掀开毡门,带入一阵凉爽清风,令得云七顿觉心中舒适。她微眯着惺忪睡眼去看谁来找自己,却见来人背对着她正坐倒茶。

    来人是位女子,她的背影,有些眼熟。

    心房‘咚!’地一声似被铁锤猛击,云七双手撑着榻褥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侧目盯着那女子,喉间滚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懒人还在赖床?”那女子托起茶碗浅尝半口,或品味尚可,遂回首看着云七淡淡笑着,“七,该起身了。”

    仿佛中了定身术,云七愣愣看着眼前犹如幽兰的清丽女子,她的温暖笑颜令得云七眼眶渐湿,脑中空空。

    “怎地了?为何这般看我?傻样.......”那女子放下掌心茶碗,一步一步走近矮榻,一手抚上云七的肩膀一手探向她的额头,轻叹道,“发烧了...你躺下歇着,我去外面找点药.......”

    一听她要去别处,云七疯了般一把抱住她的纤腰,埋头在她胸腹之间哽咽:“琬儿!我好想你!”

    冰凉指尖轻抚云七后脑乌发,慕容的声音似雾中胧月:“七,我也想你。”

    “那你快...快告诉我!你究竟在哪...哪里?我...我要去找...找你!!!”云七哭得泪流满面,抽噎不止。

    轻柔安抚云七后背助她顺气,慕容低声哄道:“知你伤心难受,此时又发烧不适,我更是心疼!乖...先让我为你擦脸.....七听话,你抬起脸来看看我吧?”

    云七的脸上泪涕横流,难看至极。然而慕容没有半分嫌弃,她反倒是不由地笑了起来,侧坐矮榻,拿了巾子边擦拭边打趣道:“哎哟~~这花猫脸~~~”

    看着慕容的一颦一笑,云七的漆黑眸子里只有慕容的身影。她倾身过去抱了慕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只觉慕容玉肌冰凉犹如广寒仙子。云七心间一酸,双臂用力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将自己全身体温都渡给怀中女子,却又怕自己用力过猛将她勒疼,期期艾艾道:“琬儿...你冷不冷?”

    “不冷了。”慕容一手搂着云七的腰,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唇角含笑,“七抱着我,就不觉得冷了。”

    云七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伏在慕容颈间默然垂泪:“那你再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好。”慕容亲了亲云七的脸颊,柔声道:“但你要听我话,不可任性不理,不可肆意捣乱。”

    云七不敢乱动,点零头,遂听慕容在自己耳边道:“七,若你留我一人在凡尘世间,是要看我孤苦哀悼一生?还是......”

    “琬儿!”

    “嘘......听我完...”

    “我不要听!”

    “那我走了。”

    “............”

    “七......你对我一心一意,我自是欢喜。但我孽深福薄,与你相恋相守一年多,已是赐之恩。始终瞒着你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来世若有缘分......”

    “............”

    “七?......七?!不准胡思乱想!你当初答应过我的!”

    “听你对我这般,我很难受。”

    “七...是我对不住你.....”

    “琬儿别这样讲,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七.....我愿你此生相伴与福德良善之人,那人陪你听春雨、观夏荷、赏秋叶、看冬雪,那人懂你喜怒、知你冷暖,甘愿倾尽所有换你一世安好。”

    慕容语调轻缓,眸光清澄。她双手抚着云七的脸庞,清凉指尖细细摩挲心上饶面容,凑上前去一下又一下轻吻她的泪痕,柔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七是最爱笑的...七笑起来最好看了......”

    听了慕容这番言语,云七心中的悲痛委屈却在此刻如崩裂地般爆发,伏首在她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只觉害怕琬儿今后再也不会过来看自己,倒不如死了更痛快些!

    然而,慕容却不准云七轻生。她要她好好活着,不负韶华。

    不知哭了多久,待云七止住抽泣,她已是身心俱疲。双眼红肿,满脸通红,全身高烧发烫,但她仍箍紧双臂抱着怀中女子,就怕慕容悄然离去。

    “你为何瞒我?!为何瞒我?!琬儿..........”

    听着云七有气无力的哭诉,看着云七牢牢圈着自己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撒手,柔嘉心中五味杂陈。她将手中娟子投入水盆浸泡,另取了一块绞干了继续为云七擦拭泪水。又见云七颈间闷出了汗珠,柔嘉便换了条汗巾为她擦汗。

    衣襟随着柔嘉的手势而宽松敞开了些许,云七颈肩白嫩细腻的肌肤半遮半掩地无声显露在了她的眼前。

    历经难事,闯荡草原,苍茫穹庐,高歌铁马。虽心中哀伤,但云七到了北狄并未颓废武功。剑术修炼得少了,然而她的骑射却日渐精益,整日拉弓射箭将她的肩膀肌肉线条炼得十分好看。

    好看得...令柔嘉移不开眼。

    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稚子悄然褪去了青涩懵懂,此时此刻的云七阖眸安静枕在柔嘉的腿上,眼角眉梢的棱角已不见外露锋芒,犹如利剑归鞘。

    看着云七的侧颜睡容,柔嘉眸中柔情如水似要溢出来。玉白指尖心翼翼抚过那饶额头、修眉、眼睫、鼻梁、唇角......柔嘉眸光微闪,心间狂跳,不由屏佐吸,低头轻吻落于云七的脸颊。

    浅尝辄止,满脸滚烫。

    纷乱的心绪稍定,柔嘉听得华珊瑚在帐外问候。她默默将云七扳正躺平了为她盖好毯子,遂轻咳一声清了嗓子道:“珊瑚进来罢。”

    华珊瑚端来了热水和汤药,还有为柔嘉预备的晌午饭。

    柔嘉先取过热水,尝了半口,不觉烫舌,于是单手托着云七的后脑心翼翼喂她喝水。云七许是渴了很久,开裂的红唇一触及热水即自觉饮入。柔嘉把空碗递给华珊瑚,接着取过那盏汤药,尝了半口,苦涩之味并未使她变色分毫,仍旧托着那饶后脑去喂她。云七这次倒是倔强,刚喝了一口就皱眉要吐。柔嘉似早有准备,手掌在那人后颈揉了两下,就见云七乖乖咽下了汤药。

    正坐候于一旁的华珊瑚并未因公主殿下这般举动而诧异,更像是司空见惯。她等着主子先给病人喂完了汤药,即刻呈上手帕,再奉午食。

    柔嘉平时进得不多,此次更少,她随意用了几样便停箸漱口。净了手取过湿巾绞干了正要给云七擦拭额头,柔嘉听帐外有人问道:“乐姐姐可在这里?”

    闻得脱脱来到,柔嘉暗叹了口气,对着华珊瑚道:“请她进来,珊瑚备茶。”

    还不待华珊瑚去相迎,即见脱脱掀开毡门走了进来,见了柔嘉就问:“云七怎地了?”她边边快步来至矮榻,弯腰伸手抚上云七的额头。

    “昨日她脸上擦出了口子,今早我来给她送药膏涂脸。唤了许久,未得回应,我便进来看她。谁想到却是病了,全身发热,叫不醒。”柔嘉请脱脱坐下,见她担忧,低声劝慰道,“那时候当即就给她含了药丸,过了两个时辰又喂她饮了汤药,现下安定了。”

    “还是乐姐姐仔细周全!”脱脱对柔嘉点零头,又唤了阿曼进来,轻声吩咐道,“你去把那个白色盒子拿过来,再叫那木善他们几人装水过来,多一些的。”

    阿曼领命而去,脱脱复又看着沉睡不醒的云七,喃喃自语:“以往都是生龙活虎的,今像是刚落地的狼崽,总是闭着眼睛。往后还看你敢不敢乱讲,什么晚上发高烧的......”

    听了脱脱这般,柔嘉只觉三人挤在这间帐篷里有些透不过气。她刚要起身打算去外面,却听脱脱对她问道:“乐姐姐,你晓得云七的女人是谁么?她长得好不好看?她跟云七多久了?他们......”

    脱脱话问了一半却突然红着脸颊戛然而止,她那羞于启齿的模样与平素张扬洒脱的性格大相径庭。

    柔嘉垂眸淡笑,答道:“我晓得的。她长得好看。她俩在一起挺久了。她为了阿七,无论什么都愿意给。”

    哪怕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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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临时有事,回来太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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