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城门没多久,边黑云压顶,云七行了一段路还未到得北郊,只闻半空闷雷滚滚,周遭山野寒风阵阵。当她刚到矿井,忽有一道惊雷划破黑压压的际,随即满山暴雨倾盆而降。

    刹那之间,雷电交加。

    电闪雷鸣之下,震耳欲聋。

    才到凶案之地不久的一干巡捕公差瞬间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但人命关,又听闻是从帝都来的一位钦命大人督办此案,故而不敢懈怠。众人冒雨殓尸,无人退场。

    全身湿透的云七立在不远处盯了片刻,随即绕遍山野四处搜寻那魔女踪迹。只是助恶人,这一场狂风暴雨将所有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上地下雨水连绵,云七立于一块山石顶端,左手五指结印,口中默念术语,双眸逐渐泛蓝。她周围一丈之内似建起了一层无形屏障,豆大雨滴砸在那层屏障当即溅散开来,再也近不得云七丝毫。

    静默片刻,蓝瞳微睁,云七朝着西南方踏枝飞去。

    行了一炷香的功夫,见得眼前有东西两间矮屋,千疮百孔似乎随时都会坍塌。云七隐在树枝之间屏息静气侧耳去听,果然有两道急促呼吸藏在东边那间矮屋子里!指掌之间暗暗聚气,借了雷鸣暴雨之声,云七踏着轻不可闻的步子似鬼魅般靠近那间矮屋。当她看清屋内何人,不由地脸色微变。

    矮屋应是被弃多年,连扇门都没樱云七无声出现在门口,惊得屋内两个黑瘦孩童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身上披着辨不清颜色的脏烂破布,一头杂发乱得像麻雀窝,弱身板瘦得皮包骨头……这两个互相依倌孩童或许是在矿井拾荒的孤儿,二人全身被雨水浇透冷得直打颤,紧靠着对方互相取暖,应是在此处躲雨的。

    对着那俩惶恐孤儿的无措眼神,云七心中暗叹,她硬是挤出一丝笑容,缓了嗓子温言:“我是来寻饶,不用怕我。最近几日,你俩可有见过陌生人在此出现?”

    见了云七的笑容,两个孩童多看了她几眼。听她问话,其中一个孩童应是胆子大些,伸出脏兮兮的右手对着云七指了指...........

    “呃.......”脸上笑容一僵,云七挠了鼻子接着问,“除了我这个陌生人,你俩还见过其他的么?”

    那个孩童点零头,又对着云七指了指。

    眉间微皱,云七在想这孩童的脑子是不是不太灵光。

    扔了几块碎银给那俩孤儿,云七转身要走,却见西边那间矮屋之内似乎有人躺在里头!

    原来那孩童并非指着云七,而是指向云七身后的那间西屋。

    看来脑子不太灵光的,就是云七她自己。

    神情紧绷,踩着泥泞草地大步走向西屋,云七只看了一眼即显失望之色。

    屋内,伏地趴着一个老人。

    屋顶大窟窿无数,屋内‘滴滴哒哒’到处漏雨,身侧无人陪伴照顾,应是个孤老。

    这孤老虽然背对着云七一时看不清面貌,但观其穿着亦是褴褛破烂全身湿透,满头白发沾了不少湿草泥块,双脚至膝的裤脚管都由污浊烂泥裹着,肘臂手掌也全是淤泥。看来这孤老体虚无力腿脚不便,是一步一步爬进这间西屋来躲雨的。

    也难怪方才云七只听出东屋那俩孩童的气声,只因这孤老已然衰弱得奄奄一息。

    “苍不公!”云七仰长叹,压抑多日的焦虑不安和愧疚痛苦终在这一刻喷然迸发,她双目赤红对着漫交错闪雷大声狂呼:“聆音横遭劫难生死未卜!上竟助恶人毁踪灭迹!叫我如何去寻她?!如何去寻?!聆音啊!!!”

    滚烫的泪水和冰冷的雨水相互混杂,在云七的脸上肆意流落。她抑制不住呜咽,昂首对着上痛哭了一场。

    待雨势稍缓,泪珠也渐渐少了,云七哭喊了一通,心绪略稳。低头抽出汗巾子用力绞干后随意擦了泪涕,她又见那孤老全身轻颤,看来是被冻得不轻,于是她进屋将孤老轻轻翻了个身又慢慢扶了起来。

    白发垂落遮掩了孤老的面容,屋内又不透光,云七只能粗略看到孤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观其身架形态,应是个老妪。

    那老妪的眼神似乎不是很好,她从未看过云七一眼。即便由云七相帮搀扶,这老妪却一直无力站稳。她侧脸垂首,不发一言,全身不停地颤抖,或许还有顽疾缠身。

    “老婆婆,山下有座庵堂。虽已无人供奉没了香火,但胜在有瓦遮头,躲一场暴雨应是无碍的。”心中不忍见这老妪独自一人这般孤苦凄凉,云七将她轻力背起,低声道,“老婆婆年纪大了,我带你下山,到那庵堂躲雨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又偏逢瓢泼大雨。白茫茫的水汽悄无声息地升腾于山林之间,三丈之外行路难辨。即使背上的老妪轻如飘絮,但云七仍是心谨慎不敢踏错半步。待她看清山脚处那座废旧庵堂,雨势丝毫未减,反而降得更急了。

    废旧庵堂门口那块写了“梅花庵”三字的斜挂牌匾,被无情冷雨打砸得摇摇欲坠。

    一老一少二人犹如刚从河浜里上岸,云七刚踏入梅花庵就踩出了一大滩水渍。虽这庵堂看着废旧,但好在未见漏雨。神像前的供桌上积了一层厚灰被云七一掌拂清,帷幕也被她扯下平铺在了供桌上。

    老妪由云七半扶半抱着在供桌上躺了,颤巍巍地抱着双臂,随即她的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

    见那老妪冷得这般模样,云七将一把三脚凳子劈烂生火,一室昏暗寒凉逐渐被温暖的火光取代。将长袍脱下挤去水滴并架在火堆旁翻来覆去烘烤,云七暗自催动体内那分炎阳真气在经脉之间不断循环,未过多时就见她身侧四周散出层层朦胧茫白。

    待得手中长袍烘干,云七亦驱除了全身雨水,丝毫不介意老妪身上的那股酸臭味,她为老妪盖上了干燥柔软的长袍。

    那老妪却不知何时已背对着云七侧躺了,一动不动。

    若不是云七还能听见那老妪的微弱呼吸,否则恐误认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猝然离世了。

    门外阴雨连绵,未显弱势。念及柔嘉不知在何处受苦,云七心中不由地一阵刺痛!她背靠顶梁柱席地而坐,却有一样物件从自己的内衫露出圆角。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原来是柔嘉在北狄时送云七的寿礼荷囊。

    因着贴身放了,这荷囊还带着云七的体温。

    那一夜.............

    静坐听雨,睹物思人。

    幽静的梅花庵中,云七忽然开口道:

    “老婆婆应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可有遇到过两情相悦之事?”

    “晚生这一世有幸,遇见了。但,又没了。”

    “我知晓再等下去也是渺茫,蹉跎年华,但我真的不肯就这么弃了!”

    “她离开我近两年了,这两年里头,有时我在想要不要活下去,有时我又在想...她将我一人独留,如此狠心,要不要将她忘了!”

    “她瞒着我为我做了一些事,现在,我倒是好好活着,却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我明白她的心思,她要我过得平安,要我过得开心........可她离了我之后,我何曾开心过?!”

    “开心......近两年来...也就只开心过一回........”不觉将那巧荷囊紧握在掌心,云七话声音越来越轻,似隐隐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又听她喃喃自语,“聆音......聆音若是也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她们一个一个都因我这个煞孤星遭遇不幸.....我还活着作甚?!”

    自言自语了许久,云七又对着掌心荷囊看了半晌,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将系扣解了,往荷囊内里瞧了一眼,却令得云七神情微怔。

    只见她伸出二指拈出一片纸条,展开纸条仅仅看了一眼,当即无声落泪。

    那是一张信笺,上面都是慕容的字迹:

    七,此信难书,阿琬不知言何。

    七爱阿琬,阿琬亦真心爱七。

    阿琬与七相守一年,如过一世。

    有幸与七相恋,阿琬尝尽人间欢乐,不枉此生。

    然,阿琬杀孽甚重,理难恕,无福与七相携至白首。

    祈愿来世,重修福德,阿琬与七永结连理,不死不弃。

    祈愿今生,七遇良人,流年祥和喜乐无忧,永世安好。

    云七边哭边看,抽泣不已。

    信笺虽短,却令得云七埋头痛哭一夜至明。

    共处一堂的老妪仍旧背对云七悄无声息地侧躺着,在一旁听了整夜的呜咽哭声居然纹丝未动,看来她的耳朵也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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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更替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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