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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侯夫人没有刻意去为难云芝,面子功夫倒也做得足。云芝这段日子呆在家里待嫁,一应晨昏定省的,一样不落,十分勤快。

    云蔓云芝二人,平时也偶会呆一起做绣活。云蔓对云芝,如今是心中有数,但面上不显。

    云芝如今最恨的人就是柳香,她不但自己恨柳香,她还想拉着云蔓和她一起恨。元宵节那日,那个颇有些名气的艺妓金蝶闹出的一场,早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金蝶这个青楼女子,云芝云蔓姐妹都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借着一起做绣活的机会,云芝笑着提起了这件事来。

    “大姐,说起来也是怪事。当初赵家那位二爷,何等的宝贝这个叫金蝶的姑娘,姐姐肯定还记得吧,当初咱们一起和柳氏去木材铺子选木材,恰好就在门口遇到过她。当时赵家二郎带着她招摇过市,好不威风,全然不顾姐姐的脸。”

    “原以为,赵二郎是真心待这个女子的。却没想到,他自从娶了柳氏为妻后,竟就再不沾惹外面的花花草草,只独宠起柳氏来,当真成了二十四孝好男人了。”

    云芝此言,颇有心计。她是看准了云蔓心思,所以是句句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云芝是旁观者,自然看得出来。虽然侯夫人一再瞧不上那赵二,但身为和赵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云蔓,却是心中有那位赵家二哥的。

    如今可笑的是,当初侯夫人一再折腾着要退婚,或要代嫁,不过就是因为这赵二混账。可如今,他娶了妻后竟不混账了,她们母女能不后悔?

    既是后悔了,又岂会不恨那柳氏?

    但云蔓确确实实谈不上恨柳香,她心中很能明白,那不过也只是个可怜女子罢了。

    云蔓的确心中有些爱慕曾经的未婚夫,只是,既然如今尘埃落定,凡事已成定局,她也没什么好再去追悔的。她如今的未婚夫是她舅舅家表哥,舅舅舅母从小就疼她,表哥也和她很好,她有自己的安稳日子可过。

    云蔓也不蠢,自晓得这位庶出三妹妹的心思,于是她笑了笑,用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回说:“三妹妹怎么到如今都还没吸取点教训?既然已经定了人家,好好待嫁就是,管外面的那么些事做什么。那些青楼女子怎么样了,别人家的夫君又如何了,与你何干?你不好好安守本分,好好的做个大家闺秀,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云蔓自然也早知道云芝是何手腕了,从前她只是因为她是陶姨娘之女而不太愿意亲近她,后来才发现,她比她生母陶姨娘还恶毒可恶。

    云蔓十分看不上她,所以,话未免也说的难听了些。

    “你若真觊觎赵家二哥,当初自请了祖母去,让祖母谋划让你嫁去赵家不就是了?既然当初明明心里想着人,却又偏偏端着淑女的架子,如今人去娶了别人,你不说祝福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折腾?阿弥陀佛,三妹妹,你姨娘当初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云芝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个平时瞧着柔柔弱弱的长姐,竟也有言词这般犀利的时候。云芝原是想挑唆着她去恨柳氏,继而好在她成亲那日多少让柳氏难堪些,日后她再想算计柳氏,这个长姐多少也能给与一二助益。可如今,她不但没能挑唆成功,反倒是她自己挨了一顿辱骂。

    云芝气愤得双拳紧攥。

    偏还不能顶撞,云芝忍着怒气强颜欢笑道:“是,长姐教训得是。”

    云蔓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再搭理。

    云芝也没再继续留下来,只寻了个借口,走开了。

    女方家嫁闺女,一般都是亲朋好友提前几天过来。这样的话,多少能陪上新娘一阵。云家提前几天就开始摆酒席,陆续有亲友登门道贺。

    赵家一家女眷选择了在云蔓出嫁的前一天登门,云蔓听说赵家一家女眷过来了,此番正呆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她主动过来拜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9点见哈~

    第052章 √

    赵家如今的四个女主人, 一个都没少,齐晃晃一起呆在云家老太君的福寿堂。说是来给云蔓贺喜,但既来了云侯府, 肯定得先见一下云侯府如今内宅最高辈分的女人。

    云老太君端坐首位,云侯夫人董氏挨着她坐。两侧,分别坐着赵家的四位女眷。卢氏和小郑氏婆媳坐一边,赵老太君则把柳香这个小孙媳带在身边,让她靠着自己, 二人坐得很近。

    说话间,云家老太君目光时不时的会朝一旁柳香腹部瞥去, 心中自有自己的心思在。

    而这一切,赵老太君自然都看在了眼中。

    赵老太君有在布局,所以这一切, 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余光瞥见了云老太君的眼神动作, 她没去正视, 而是只笑着和陪坐一边的云侯夫人董氏说:“虽然我们家二郎没能有福气娶到蔓丫头这么好的姑娘为妻, 但如今她有了好的姻缘,我们一家都很为她高兴。而我家二郎呢,如今也娶了一房各方面都令我十分满意的娇妻, 也算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这也是他们兄妹二人各自的造化,算是各得其所。云侯夫人, 你不会还记着之前老身回回撵你出府的仇, 心里一直记恨着老身吧?”

    董氏对如今的结果很满意, 她肯定不会记恨赵家的。

    何况,蔓儿待嫁,赵家举家女眷都来贺喜,也算是一种示好了。若此刻她再记着从前的那些小事, 也就太不识抬举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她和赵家又无深仇大恨,肯定是愿意继续和赵家友好走下去的。

    所以,董氏忙笑着道:“老封君,您这样说,可就是折煞晚辈了。蔓儿待嫁,您能这般大张旗鼓过来给她送嫁,我们母女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怨恨。再说,从前……从前我也有错的。您老是知道的,蔓儿打小身子不好,我难免要多为她考虑几分。”

    “你这说的是实话。”赵老太君虽对这董氏数次登门提出无理要求感到不满,但有一条却让她挺感动。

    这董氏,爱女心切,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闺女未来幸福着想。

    只这一条,就足够令赵老太君不去计较她从前的那些无理。所以,赵老太君说:“你爱女心切,情有可原。”

    董氏忙有些激动的感激她道:“多谢您老的体谅。”

    赵老太君余光朝上位云老太君扫一眼,继而颇存了些心机的又加深几分笑容,热络和董氏叙话道:“蔓丫头那未婚夫婿,我是见过的。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是个年轻有为又能知冷热的人。蔓丫头日后,指定能有好日子过。”

    又说:“我也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那董家小郎君也是有为青年,日后势必会入仕为官。到时候,和我家大郎二郎同朝为官,也有颇多照应。”

    董氏一听这话,立马起身道谢,感激得不行。

    但赵老太君这话,却算是故意说给云家老太君听的。她老人家知道挑拨他们赵家内眷间关系,难道,她就不能反击去挑拨他们云家内眷婆媳关系吗?

    再来,赵老太君此举,也是为了刺激一下云老太君。她知道,小郑氏和这位云家老太君从前几乎没有交集,平时也挺难能有见面的机会。今天是个机会,她不信她们不会私下碰面叙话。

    而她,要的就是她们今儿私下里独处。

    说了有一会儿话后,云蔓过来了。之后,赵老太君提议,要去云蔓屋里坐坐,然后,赵家几位女眷就被董氏请着往董氏院子去了。

    小郑氏则趁大家没在意时,悄悄离开了。

    赵老太君就知道她会半途离开,所以,一早便和自己身边的几个嬷嬷通好气了。尹嬷嬷见状,也悄悄离开,远远的跟着小郑氏。

    云老太君自有很多话想问小郑氏,所以,命一个丫鬟悄悄喊了小郑氏去云家花园的一处凉亭和她会见。小郑氏正好也有话想和云老太君说,所以,既然得了她老人家的信儿,自然而然就过来了。

    这里偏僻又僻静,鲜少有人过来,正适合说话。

    小郑氏被云老太君身边的丫鬟请着过来时,云老太君人已经到了。

    “怎么约在这里?这里杂草丛生的,脏得很。”一路过来,越走越偏,地上污泥脏了小郑氏新裁做的裙子,让小郑氏心里很是不爽。

    云老太君也不太待见小郑氏,刀都给她送过去了,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你我往日素来不常走动,这会叫人看到一处说话,总归不好。这地是偏了些,但来这里的人少。你我说话,也安全些。”云老太太随意解释了一下,就又问她,“你来的时候,可惊动了你家老太太?她不会发现你来见我了吧。”

    小郑氏很是不把自己婆母放心上,闻言哼了声道:“她发现又如何?我难道还怕她吗?要不是她倚老卖老,侯爷又孝顺,不肯得罪她老人家,这烈英侯府里,哪有她说话的地儿。”又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楚,不免心生怨怼道,“若不是这个死老婆子,我日子也不会这般难过。我怀胎两次,掉了两次,都是那个赵二害的。偏这死婆子护着赵二,害得我有冤无处诉。”

    “如今也就是她还活着,再等两年,她死了,赵家就不是今日的局面了。”

    云老太君挺乐意看到赵家内眷互撕的,闻声笑答:“你是正经侯夫人,虽是续弦,但总归是赵家八抬大轿聘你入府的。这论长幼尊卑,你是婆母。另外,论出身,你好歹也是出自荥阳郑氏一族,那卢家,虽说也是文官清流,但比起你们郑家的根基的话,实在比不了。”

    这也正是小郑氏的心结。

    她没有子嗣,又无掌家实权。如今也到年岁,自己膝下无子,两个继子又怨恨自己,以后的路,可如何是好?

    侯爷在还好,若哪日侯爷不在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小郑氏又气又怨,又愤又不平。一时间,心里所想,尽显露在了脸上。

    云老太君将小郑氏面上神色一一尽收眼底,继续说道:“说来也是你自己没有本事,那么好的机会,你竟没有用上。你若要是个有手腕的,何至于混到如今这种田地。你看我家那儿媳妇,多有本事,她面上瞧着对我恭敬有礼,可心里从不把我当回事。你哪日若有她一半的手腕,日子也不会是今天这般。”

    小郑氏瞥她一眼,随意往一旁落坐,闲闲道:“我正要问你呢,我素日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欲要拿我做刀对付你的仇家?我是与他们有仇不错,可我并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云老太君拧眉道:“这么说,你是叫人给懵过去了?你竟以为我是诓你的?”

    小郑氏也拧眉,回击道:“连宫里太医都来号了脉,还有假吗?当时那位太医来府上时,可是把受孕的时间,讲的清清楚楚的。”

    提起皇宫来,云老太君就不免要笑了。

    “那位姜太医,可是和你们家二郎交好?既然和他交好,自然是帮他遮掩。”云老太君不会和小郑氏说其实这件事情连圣上都愿意帮着遮掩,一来她觉得和小郑氏这种智力和手腕的人说这种话,她未必能理解其中各种错综复杂的牵扯和要害,二来,也是怕说出这一点后,她会胆小怕事,反倒是不肯与她联手了。

    所以,云老太君略去这边部分,只说她想让她知道的,道:“不说你了,怕是连你们家侯爷,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吧?你家侯爷本就对赵二诸多不满,要是知道他混账到如斯地步,岂不得动用家法打断他双腿?”

    “办法很简单,你只需请个大夫,给那柳氏号个脉就成。只要不是和那赵二郎一个鼻孔出气的,哪个大夫都得说是她已经五个月身孕了,而不是三个月。”

    小郑氏一时沉默住。

    云老太君瞥她一眼,又继续说:“你方才难道就没注意到她肚子吗?虽然衣裙宽松,不太能看得出来,但,偶尔那风一吹,把裙裳吹得贴在她肚子上的时候,可是看得清的。三个月的孕肚,可不会是这样。”

    小郑氏想的是,请个大夫去给柳氏号个脉。若真只有三个月,就算是她这个婆母对新妇的关心好了。若真是如这云家老太太所说,是五个月的,那可就是她的把柄!

    所以,哪怕小郑氏此刻还不是太信云老太君的话,但多少是有些动心了的。

    云老太君也能看得出来,这是把她给说动了。

    云老太君说:“也无需闹到外面去,让你们赵家一门都蒙羞。只需你家侯爷知道就行。你想一想,你家侯爷若是知道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尹嬷嬷得赵老太君令,暗中一路跟着小郑氏。摸到小郑氏和云家老太君私下谈话的地点后,她则自己在这边盯着,另外又派了个可靠的大丫鬟去请家里的管家过来,理由是老太太突发急症,要他亲自来背老人家上马回府。

    这位管家是侯爷心腹,跟了侯爷多年,一应大小事宜只听侯爷一人调遣。

    今儿是赵家阖府女眷过来云家贺喜,男眷没来。不过,赵老太太寻了个借口,问赵侯把这位心腹管家要到手了。

    要他跟着来,自然有其目的在。

    丫鬟按着尹嬷嬷说的,特意带着管家往云老太君和小郑氏私谈的亭子那边绕了一圈,且成功让他看到了小郑氏和云老太君一处亲密说话的场景。

    这是主仆间早在来之前就说好的一出大戏,内院里,赵老太太算着时间,自然也装起旧疾复发的样子来。老人家捂着心口,一脸难受的表情。

    外男入不了内宅,管家只能在院外候着。院内,董氏见状吓着了,忙要去请大夫,赵老太太强撑着身子说:“请大夫没用的,老毛病了。家里配的有药丸,我丫鬟身上就随时带着的。先吃一颗,回去后好好歇着就好了。”

    董氏又忙让丫鬟去倒热水来。

    吃完药丸,老太太装着好了些的样子,然后和董氏母女道别,董氏云蔓母女俩,一路送赵家祖孙出院子门。

    管家就候在院外,见老人家出来了,忙背着老人家往外去。

    这个时候,尹嬷嬷也回来了,候在了老太太身边,问了一句:“侯夫人呢?怎么这会子却不见人。”

    管家正要说小郑氏的所在之处,却想到或许无需他多嘴,也就没说话。

    董氏吩咐身边丫鬟:“赶快去找赵侯夫人。找到人后告诉她,她家老太太身子不适,要回去了。”

    小郑氏听说老太太犯了旧疾,忙匆匆和云家老太太道别,直接往云家大门口来。云家门口,赵家一应主仆都在等小郑氏,还没走。

    小郑氏匆忙赶过来,心里怪老婆子事多,但到底这么多人看着,她总归还是先去老太太车上关心了几句。

    尹嬷嬷闻声撩开车帘说:“夫人去哪儿了?让大家一顿好找。老夫人心疾犯了,虽吃了药丸,好了些,可此番身上也不好受。若不是要等夫人一道回去,老人家也无需等在这儿挨这份苦。”

    小郑氏心中暗骂一个奴才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但总归念着这么多外人在,且老婆子又病了,她不好发怒,只能陪着笑脸说:“我少来云家串门,见云家一应山山水水的,风景十分别致。所以,就带了个丫鬟一路自己一个人逛了起来。耽误了老夫人的时间,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尹嬷嬷问:“夫人一个人逛的吗?那也难怪难找了。”

    小郑氏就怕此刻让任何人知道她和云家老太太有过接触,似是为了急着撇清她和云老太太关系一样,忙说:“就是同去云侯夫人院子的路上,我独自走开了。云家在办喜事,阖府上下都忙,我没打搅云家人,只带着自己的丫鬟略转了转。有人说老太太旧疾犯了,我立马就赶过来了。”

    尹嬷嬷就是要她亲口说出这句话来给管家听。

    现听她说了,也就没再问什么,只说:“那夫人赶快上车去吧,老太太需要好好休息,等不了了。”

    小郑氏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那辆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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