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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素来惯会恩将仇报。当年我玉娘待你们是何等的好,可你们母女背地里又是怎么筹谋的?你们先害死了玉娘,如今又要害死我儿子吗?我告诉你们,一会儿京兆府衙门来查案,若真是你们干的,我要你们母女受尽酷刑,要你们在地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侯虽身子枯竭,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到了这种地步,赵侯依然想保小郑氏。

    他想张口说话,却说不出来。赵佑樾瞧见了,则挪过身子去,挡在了他老人家和老太太中间。

    勋贵人家报案,管府来的自然要快很多。没一会儿功夫,京兆尹便亲自带着衙门里的一群人过来了。

    先是请安:“微臣见过老太君和诸位赵大人。”

    赵佑樾让他起身,然后把实情相告,并且要他全力封锁住整个侯府,并且要他查出侯爷中毒的真相。

    朝中一个一品军侯突然中毒,这是何等的大事?这可是要报至御前上达天听的案子。便是这位赵大爷不嘱咐,他也定是要尽全力去查清楚这个案子的。

    但凭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像这种案子,多半是家里人干的。

    如果是这样,对他来说更棘手,因为这赵侯府里的每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但京兆尹没办法,现在情况是便是他怕、不想沾惹上这件事,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并且尽职尽责的把案子给查得清清楚楚。若是这会儿不尽心,查漏掉什么细节的话,等案子上报了天听,到时候,他可能会乌纱不保。

    既得了赵佑樾的令,京兆尹便带着衙门的人将整个侯府查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查到了几包有问题的药材。

    京兆尹亲自带着从厨房查获的药材来复命,御医见状,立马接过来看。闻了闻,又拆开药包,用手指沾了点被碾碎的药材来置于鼻端处细闻,闻了后,脸色大变。

    “导致侯爷中毒的,正是此物。”御医说这里面含有一种药草,这味药草和用来治不孕的一种药材从形状到气味都十分相似。

    但药性却截然相反。

    这是一种含有毒性的药草,若长期服食的话,会慢慢一点点将人熬死。

    然后他又看了眼此刻躺在床上的赵侯,郑重严肃的说:“正是赵侯爷的这种症状。”

    小郑氏一听这话,突然身子一软,彻底瘫软下去。

    但郑二太夫人却远比女儿坚强,她强行辩解:“方子虽是我的,但药材却是差了丫鬟出去抓的。丫鬟抓错了药材,与我们母女何干?”

    赵佑樾既布了此局,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不可能会让这对母女还有狡辩生还的机会。

    闻声,赵佑樾则说:“那还烦请郑二太夫人告知我们兄弟,每回抓药,到底是差了那个丫鬟去抓的。唤了丫鬟来,再让她供出药材铺子,我们兄弟二人也好去找药商当面对质。”

    其实他知道,根本就没有出去抓药这一说法。这些药材,全部都是这位郑二太夫人自己带过来的。

    她此来目的便就是要女儿生个儿子出来,而京城不是她的地盘,她自然不敢在京城随意抓药。而那些能致人死地的毒药,便就是她从荥阳背过来的,她根本抵赖不得。

    郑二太夫人就突然开始耍赖:“抓了那么多次药,我怎么还记得是差了哪个丫鬟去的?再说,你们家的丫鬟都长一个样,我怎么认得出谁是谁。”

    闻声,赵佑樾敷衍冷笑。他则也没再多废话,只对京兆尹说:“带人去查封芙蓉居吧。”

    京兆尹见状,自然忙应是去办差。

    小郑氏方才晕倒,现在突然又醒了过来,死死抱住京兆尹腿,不肯让他去。京兆尹回头望了眼赵家这位世子爷,见他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京兆尹便也知道如今这侯府到底是谁当家作主了,于是一脚踹开小郑氏,兀自领人去查封芙蓉居。

    当然,十分顺利的,便在芙蓉居内查出许多还未用完的药。

    方御医把从芙蓉居查来的药和刚刚厨房搜来的那个药包里的药搁一处对比了下,而后冲赵佑樾点头,严肃说:“一模一样。”

    老太太一听,便抡起拐杖狠狠朝小郑氏母女二人打砸过去。

    柳香和卢氏妯娌二人到底怕老太太动气太过会伤及自身,所以,二人一左一右的,将老太太搀扶住了。

    卢氏说:“祖母不必担心,如今既查有实证在,她们母女二人害了公爹,自有大晋朝的律法严处。谋害朝廷正一品军侯,这种罪论起来,处个连坐都不为过。她们二人,左右是难逃一死了。”

    老太太情绪起伏太过,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柳香卢氏二人忙扶着老人家去偏堂歇下,方御医见状,匆匆朝赵佑楠赵佑樾兄弟二人抱了抱手后,也跟着老太太去了。其余民间大夫也都匆匆告辞,京兆尹带人押走了小郑氏母女……一时间,整个屋内,就只剩下兄弟二人陪在赵侯爷床边。

    赵佑樾又把屋内伺候的一群丫鬟婆子也都打发去了屋外候着,他则目光冷冷沉沉看着躺在床榻上一直想挣扎却一直什么都做不了的父亲。

    “事到如今,您还想护着她,保她不死吗?”事已至此,赵佑樾已经麻木了,他说话语气都不带丝毫温度,“您都要死了,还想护着。你们二人之间,可还真是伟大的爱情。”

    赵佑楠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此番见兄长在声讨父亲,他则缓缓踱步绕坐去了一旁窗边。脸色麻木,双眸依旧亮黑,但如今却少了熠熠生辉的神采。

    父亲害了母亲,兄长设局杀了父亲。而他什么都知道,却始终什么都做不了。

    当初做不到替母亲报仇,如今亲眼见着父亲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可他似乎也并没有很开心。

    当年,这些人,可都是他身边的至亲啊。

    还在他儿时时,也曾父慈子孝,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

    父亲他为什么要背叛母亲!

    小郑氏没出现之前,父母也是恩爱有加的。怎么她一出现,父亲的态度就完全变了。难道,感情真的是会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唉,感情真的是会变的吗?

    晚上9点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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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3章 √

    赵侯到此刻, 才算明白,根本不是妻子误伤了自己,而一切只是长子的筹谋而已。他一直以为长子性子温润如玉, 为人真诚宽厚,是个敦厚人,不似次子那般忤逆。

    他平日里从未对自己表现出过丝毫恨意来,他原以为他是懂自己的苦衷的,以为他是能够理解站在他这个位置的处境的为难的。可万没想到, 他心中竟比他弟弟还要恨自己这个父亲。

    他之前的温柔、敦厚、孝顺,一切不过都是伪装出来的而已。他一直在隐忍, 为的,不过就是今天这一场局而已。

    他设局陷害妻子毒杀他,不但要了他的命, 也会一举两得一起要了妻子的命。他对不起玉娘, 他死不足惜, 可碧娘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啊。

    她当年年纪那么小, 她懂什么?是宫里的人设局害的他们,碧娘不过也只是宫里那位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赵侯有心想要好好和两位儿子谈谈,把这些年来父子几个都没能坐下来好好谈的问题给谈了。但他已近油尽灯枯, 纵然心有余,但却力不足。

    嘴里除了能发出虚弱无力的“呜呜呜”来, 他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赵佑樾一如既往的一袭素色锦缎立于床榻前, 双手负在腰后, 一张脸,半张迎着日光,另外半张则隐在阴暗中,他垂眸睥睨着父亲, 声音凉如霜冰。

    “儿子知道你所求是什么,但儿子也清楚明白告诉你,儿子定会让你放在心头宠爱的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儿子还会让整个郑氏右军覆灭,让整个赵氏宗族的人都为我所用。儿子更会让小郑氏死无全尸,她的尸首,埋不进赵家坟墓,她的牌位,入不了赵家祠堂。她服了刑后,儿子更会将她抛尸荒野,让她死后颜面全无,为野狗猎鹰所争相抢食。”

    “而你……你便去地下先向我娘赔罪吧。”

    起初赵佑樾的声音还算清凉温润,当一字一句带着情绪说到最后时,早已粗哑得怒不可遏。

    便是到了此时此刻,便是害死母亲的两个凶手将一死一伏法,再回想起当年,他依旧无法释怀。

    若从小父亲便是对母亲如此绝情寡义,他或许心中还不会怀有如此恨意。可偏偏他从前也是那等钟情于母亲之人,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但他背叛了母亲,背叛了他们兄弟。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你去死吧。”他说,面目几近狰狞。

    “你……”赵侯一时着急,有话说不出来,但心里却着急,急急大口呼吸一阵后,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样圆睁着眼睛背过气去了。

    赵佑楠赵佑樾自然都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二人都静默未动。

    时间仿若定格在了这一刻一样,连呼吸都变慢了。此时此刻,兄弟二人自然都想到了过去。

    当年,那时候都还小,父亲母亲带他们上街看花灯。母亲牵着大郎的手,父亲抱着二郎,一家四口,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一品军侯府,赫赫扬扬,门庭尊贵。老侯爷老太太一生挚爱彼此,当年的赵侯和赵侯夫人更是为京中权贵所称赞,乃是郎才女貌,生得的一双儿子,更是聪颖多慧。

    曾几何时,他们是万众引以为傲的对象。曾几何时,他们也曾那样幸福过,单纯过。

    往昔如剪影般一片片飘来又一片片飘走,二人都知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再回不去。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继续往前走,带着这片阴霾继续走下去。

    赵佑樾抬手抹了父亲圆瞪的双眼,将其双眼阖上,而后麻木的转身走至门口。

    推门,打开,他长身玉立在门前,声音粗哑无力的对着外面的奴仆道:“侯爷已去世,到各府去报丧吧。”

    随着赵佑樾话音的落下,候在外面的奴仆瞬间全都跪了下来,大哭了起来。

    赫赫扬扬的一等军侯府突然挂起白来,且京兆府的人就这样大张旗鼓的从赵侯府里将赵侯夫人和她母亲押走,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有素日里与赵侯府一直有往来的府邸收到了报丧信,自是知道了怎么回事,那些不知道的,也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围挤在赵侯府门前张望。

    赵侯是午后过世的,等到了傍晚时分,整个侯府都已经布置好。而第一波吊唁的人,也已经过来了。

    但赵侯走的匆忙,什么准备都没有,一时间,整个侯府也不免乱糟糟的。加上老太太得知长子去世的噩耗后,也病倒了,一时又要顾及老太太,又要给侯爷办丧事,时间又紧迫,便是府内如今同时有赵佑楠赵佑樾兄弟二人在,多少也会仓促些。

    二房的人驻守在外,这么短时间内肯定是赶不回来的。

    但是赵氏宗族的几位边支宗亲,却是都在京城的。赵佑樾的人过去送了信后,几位宗亲立马就赶过来了。

    送信去的时候还说是病重,仍吊有一口气在。但等人来的时候,赵侯却是已经咽气了。

    几位赵氏族亲都不敢相信,问清楚死因后,更是惊得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不免也都觉得实在丢人。总归也是有五十多的人了,却是死在了吃那些药上,若是这种死法传出去,几个赵氏族亲都觉得脸上十分没有面子。

    当年,家里闹成那样,虽然他们心中也觉得对不住先侯夫人。不过,当时后娶的这位毕竟是圣上赐婚的,他们这几位族亲自然不敢公然与圣上作对。当时能保持中立的态度,就已然不错了。

    而如今,赵侯爷被那恶妇毒杀去世,且那恶妇也被官府抓走关押进了地牢内。事情到了此刻,便是圣上御驾亲临,他怕是也不好插手他们赵家内部的事。

    所以,几位族亲商量一番后,自是都选择了站在赵氏兄弟这一边。

    “事已至此,你们兄弟二人还是要节哀顺变才是。”说话的是赵佑樾赵佑楠兄弟二人的堂叔赵志诚,他一脸悲痛又伤心的劝着说,“不管怎样,你们父亲的后事,还是要好好安排。”

    兄弟二人已经披麻戴孝,闻声,自是朝赵志诚抱手应是。

    几位族亲,都是当年跟随在赵老侯爷身边打仗的赵家族亲的后代,其实论亲疏,几代下来后,已经不算很亲。但赵氏宗祠不在京城内,毕竟是同族,有什么事情,自然都是互相照顾的。

    而如今的几位宗亲中,最有本事的,当属这个赵志诚了。

    赵志诚论辈分是兄弟二人的叔叔辈,但还算年轻,不过也才不惑之年。而几位族亲中,赵佑樾想拉拢亲近的,也正是这位堂叔。

    不过,越是想要什么,如此关键时刻,他越是不会表现出来丝毫。

    前几天,都是不停有亲友来府上吊唁。赵家二房男眷是在五日后到的,赵二老爷赵志义如今戍守在外,得此噩耗后,先带男眷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女眷在后面,估计得再有些日子才能到。

    赵志义也有近五十的年纪了,先带了长子赵佑榛回来。次子在后面,护送着阖府女眷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赵佑榛和赵佑楠差不多大的年纪,二人自小是一起在祖父膝下长大的。后来赵二叔一家戍守边疆后,堂兄弟二人也自此分离两地,之后算是没怎么再见过面。

    二人也都没有想到,如今再见,竟会是在这种场合。

    赵志义父子一到,便立即披麻戴孝。二人哭了会儿话,又先去了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痛失长子,卧病在床起不来。如今瞧见次子一家终是赶回来了,老人家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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