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白色肩带
    吸气,能吸多少吸多少。

    苍白的空气经过抽烟抽得发黑的肺,再呼出来。鼻息滚烫。

    仰头,不要看他的眼睛。

    顶上白亮的灯光让她有着置身于冰冷的解剖台的错觉。

    盛屿是解剖她的人。他的拇指在她大腿内侧的齿痕上游离,像冷白的刀片在抚摸她的肌肤,割出血痕。

    并拢上腿,把胸前的纽扣扣上,最好找张纸把下面流出来的迷乱的水擦干净。然后脱下他给的干净拖鞋,套上自己粘着泥沙的帆布鞋,赶紧离开这里。

    这是池乔所想的。但她没有做。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仰头,眼睑微微颤动。

    她脖子的线条让盛屿想起日本的雪山。

    池乔不想让盛屿知道,其实他落在她腿间的手,让她湿了。她下面痒到心里去了,盛屿却依旧衬衫纽扣扣到最上一颗。

    盛屿看见她红着眼尾,他松了手。垂眼又看了池乔腿间的伤痕一眼。他眼处有浅浅的阴翳。池乔今天又做了,和别人,还留下了痕迹。

    “把裙子往上折。”盛屿在棉签上蘸了足足的消毒水,敷上去会很痛,钻骨一样,“帮你消毒。”

    池乔死死地按着裙子,眼睛盯着盛屿颈边淡红的一点,“不要。你又不和我做,我为什么要把裙子撩起来给你看?”

    盛屿拿着棉签的手并未放下。

    他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做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

    “和你做,在我眼里很重要。”池乔看着盛屿的眉目,轻轻地说。

    盛屿的眉目让她想起一本书的名字。

    雪落香杉树。

    静。

    “为什么?”盛屿把棉签放在一边。

    “我做梦都想变成你这样的人。”池乔微凉的手指落在盛屿的眉间。“我第一次碰见你,就是在一条很黑的巷子里,巷子里又臭又脏。你在巷子外面,连打伞的手上好像都有月光。”

    池乔说完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就想,一定要把你拉进和我一样的深渊来。或者,如果你愿意把你干净的气息分一点给我,也是好的。可是我发现你不喜欢我。”

    她的手向下滑,抚在盛屿洁净的面颊上,又重复着说了一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池乔?”盛屿宽大的手罩在她的磨破的膝盖上。

    “你不愿意和我做。也没有亲过我。”

    池乔的面庞离盛屿只有咫尺之遥,她的眼角还是红着,说话带着感冒的鼻音。盛屿可以闻到她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味。

    接着。

    他侧头吻了她的手指。

    然后盛屿笑了笑说:“亲了。”

    池乔并在一起的腿动了动,他刚才的吻直通她的心脏,池乔溃不成军。

    她颤抖着直起身,脸颊贴着他的脸颊,鼻尖点着他的鼻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耳鬓厮磨。

    池乔的眼睛闭着,盛屿的眼睛睁着。

    盛屿看着池乔发出微微的喘息,无措地吻着他的面庞。而他的手,不动声色地,顺着池乔光裸的小腿,移到她的大腿,她的腰肢,她的脊背,她的肩头,最后停在她的脖颈上。

    池乔有着纤细秀美的脖颈,她爱美,戴着一条细碎的银链。

    她总是想着如何打扮它,而盛屿,却想着如何把它折断。

    盛屿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池乔的颈边,穿过那条项链。他能感受到池乔颈上软骨的存在,以及静脉的鼓动。薄薄的白皮肤下面是温热的血。

    盛屿的眼比墓碑上的乌鸦还黑。

    池乔不知道,她闭目,坐在他膝上,少女的胸贴着他,小口小口嘬着盛屿光洁的下巴,她喜欢他,她想要他。

    池乔说出了声:“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带着水果硬糖的甜,廉价。

    盛屿微微用力的手失了力道,滑落下去,攥拳。他用舌头顶住上颚,克制住自己,从她身边抽离。

    池乔想握住他的手,但只是指尖划过他的手背。

    盛屿平了平呼吸,看了下时间。

    池乔再看他时,发现他眉间仍积着细雪。

    “十二点了。”盛屿看着窗外滂沱的雨,声音淡得像在陈述,“外面雨太大,这里有客房,你先住一晚,明天送你去学校。”

    “你怎么了?”池乔坐在沙发上问,眼里尚带着水光。

    “没事。”盛屿收拾了药盒,站得很远,“你早点休息。”

    他白色的衬衫领口就是一道白色屏风。

    池乔觉得自己被隔绝了。

    明明那道白屏风下有一道红色的印子。她问过别人,别人同她讲是胎记,但她觉得不可信。

    盛屿关上门,把她隔在外面。

    池乔在原地坐了一会,从口袋掏出黑色的发绳,把头发扎了起来。慢慢走到那道紧闭的门前,把耳朵附上去,里面没有什么声响。

    她自己也觉得没多大意思,过了一会边走了。

    盛屿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按着眉心,拧开药瓶,吃了一片药。他今天的药过量了。

    盛屿在桌边静静坐了一会,以手挡眼,听着全身的血液冷下来,他缓缓呼了一口气。

    他理了理桌上的画,放在柜子里,锁好。

    被他锁起来的画,画的全是同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有刘海,没画五官。她穿着白色的胸衣,肩带滑落在手肘上,她的乳像是从巢中醒来的,羽翼渐丰的鸟,引人抚弄。

    也许她身上会有浅浅的奶味,也许她用凤仙花染过指甲。但,粗笨的红笔划破了她的颈。

    盛屿开门出去冲澡。池乔已经洗过,睡下了,她一向倒头就睡的。

    她睡觉的时候只穿着白色的文胸,山峦般的沟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把眼线卸了,额前有些碎发,但没有刘海。

    她的脊背那么纤弱,轻轻一掰似乎就可以折断。

    盛屿抿唇看了她一眼,帮她关了灯,关了门。

    池乔夜里模模糊糊醒过来一次,看见床边窗帘前似乎站着盛屿,她揉揉眼,想冲他笑,起来开灯后,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门倒是开着。

    她把门关了,忽然觉得脖子有些痛痒,去镜子边照照才发现,颈边有块地方多了道红痕,脖子上还有道细长的痕迹,像被她项链勒的。

    池乔觉得自己好困,打了个哈欠,没有多想,又去睡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职中九点去上课也没事。

    盛屿已经走了,在桌上留了早点给她,司机在外面等着。

    池乔把早点热了热,匆匆吃完,走了。

    司机不禁多看了她脖子一眼,那印子有够深的。

    “要注意身体啊。”他开车的时候轻飘飘说了一句。

    池乔似懂非懂应了一声,她全然忘了。

    她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来,盛屿给她打了五分,从她见到他之后,那五分就没断过。

    池乔拿着手机自顾自地微笑。

    这天晚上,她依旧到附中的门口等盛屿。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了,干净,不染,附中的白校服被盛屿穿的很好看。周围的人都变着法和他搭话,盛屿温和地回应。

    池乔想,这样一个人,昨天低头吻了我的手。

    她想到这里心就满了。

    然后她笑着叫他的名字。

    盛屿没有看她,只是坐进了车里,车开远了。

    他也远了。

    池乔的烟头烧到手,她不觉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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