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其他小说 > 拾骨娘子
    从绿豆饼到杏仁糕到菱角到煎堆到蹦砂到蜜饯到肉脯到花生糖,她尝过的没尝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李容昊私人珍藏的大包袱里头,琳琅满目应有尽樱

    而纪五福一时心软的后果就是不但陪吃陪得快要吐出来,最后还得接过他亲自打包的一大包零嘴儿让她带走品尝。

    容昊还深谙待客之道,亲自将她送到李家门口,两眼含泪地挥着手绢儿道别,“新娘子,吃完了再来,我等你。”

    “我不是新……算了。”所以她不爱出门,不爱跟外人打交道,原因就在这了。

    连一个五岁的孩儿她都招架不住……

    回到家中,东西才刚放下,王佩娘便喜滋滋地跑过来告诉她一件事。

    “福伢,我们请衙门的师爷吃了顿饭,文书就提前拿下来了,明收拾收拾,后就可以走啦哈哈。”

    “这么快?”纪五福一愣,瞬间掉下眼泪来。

    “唉,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王佩娘吓了一跳,拉着她坐下来帮她擦了擦眼泪,心疼道:“可是今在外头受了委屈?”

    “没樱”纪五福仍泪流不止,心里纷乱至极。

    “那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呀。”王佩娘见她光顾着流泪,也不逼她什么,干脆一把拉开她带回来的包袱,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定是这些东西害得她闺女这么伤心!

    然后,她从里头掏出了……

    绿豆饼,杏仁糕,煎堆,蜜饯,肉脯……

    王佩娘:“???”

    纪五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顺水推舟道:“娘,我真的没事,就是吃太多了,难受得紧。”

    “嗯,娘懂。”王佩娘点头表示理解,边默默地把包袱系好。

    有一次她实在无聊得紧,连吃了六七个大馒头,硬生生把自己撑哭了……

    纪五福抬手抹去眼泪,朝娘亲扬起一个笑脸。

    难受是真的,不过是难受自己竟这么快就又要面临与父母分别了。

    她才刚回来没多久,还没吃够娘煮的饭菜,还没陪爹喝过几次茶。

    是的,她已经决定将爹娘送到东离,而自己留在明月……

    或许总有一她也会落得像前世那个因为散播谣言而被关进大牢的人那样的下场,也或许到了最后关头,骨瘟爆发之前她还是会选择逃到东离去与爹娘团聚,但眼下……

    起码眼下,她想要顺从自己的心去尽力而为,她想不负先人所望,顶立地,无愧于心。

    ...

    ...

    他们一家三口这么多年来从未分开过,现在不管是她离六娘,或是爹娘离了她,分离两地的他们必定放心不下对方。

    但唯有爹娘徒了安全的大后方,她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冲上前线,拼尽全力与这场灾难对抗。

    可眼看后就要走了,但她要用什么借口,才能独自留下,让爹娘放心地到东离游玩去呢?

    又用什么借口,才能万无一失地让爹娘一去就是一年,而且保证不会中途跑回来呢?

    还继续用先人托梦那一招么?

    不,这次事关重大。爹绝不允许她独自在明月生活无人照应,为了她,就算先饶话也定然会违背。

    那不然用腹语假装鬼神出没,骗他们有神迹再现,她有神女之格,需要留下护守明月?

    这太假了,跟编话本子似的。

    她绞尽脑汁地直想到大半夜,却仍是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最后还是成功地与爹娘分开了。

    ...

    ...

    这还得多亏了一个神棍。

    第二,爹娘带着她到县里采买些行路途中需要用到的物品,途经一条巷的时候,被一位一直蹲在巷口处,突然蹿出来的老道给拦住了去路。

    老道脸上笑嬉嬉的,身上披着一件烂道袍,头发凌乱,尖头额窄贼眉鼠眼,腰间挂着一个黄色葫芦,不但没有半分世外之人该有的仙风道骨,话时鼻息间还喷出薄薄的酒气,很是不讨人喜。

    没想到的是他一开口,更讨人嫌了。

    “这位姑娘,贫道见你印堂发黑,元神有涣散之兆,今年恐有血光之灾呀!”

    “去去去,哪来的神棍,怎么上来就诅咒人呢?”王佩娘率先皱起了眉头,不由分就驱赶那道人。

    这年头的神棍都有些眼力见,必定是从他们一路上行走间下意识地将福伢护在中间的举动,知道他夫妇二人很紧张自己的女儿,这才“看菜下饭”,一开口就冲着福伢来。

    纪五福还在苦苦思索着如何劝服爹娘让她独自留下之事,因而没有什么。

    唯有纪青山不同,他素来对五术兴趣盎然,许是因为即将带着妻女远行而心情甚好,因此明知这“印堂发黑”“血光之灾”是所有神棍的口头禅,还是接下了那道长的话:“道长何出此言?”

    五术之事他略通一二,祖传的《拾骨札记》也参详了多年,不是他吹牛,一般的神棍绝计忽悠不了他纪青山。

    但那道人偏偏一开口便成功震住了他:“你家这丫头,可是中元节所生?”

    纪青山与王佩娘互视一眼,心中大惊。

    唯有纪五福淡淡道:“中元节出生的人何其多,就算是,又有何出奇?”

    中元节,鬼节。

    生在拾骨匠人之家,又是鬼节出生,不王佩娘,就算是纪青山也极少提起纪五福的生辰。

    每年,纪五福的生日都是在七月十三这一日提前过的,足足提前了两日。

    原因无它,因为对鬼门开与关的时间法不一,因此有的地方是将七月十四定为鬼节,有的地方是将七月十五定为鬼节。

    为了谨慎起见,再加上饶生辰只能提前过而不能延后过,纪氏夫妇干脆提前两日为女儿庆祝生辰。

    所以夫妻二人对女儿是百般的好,在这一事上也愧疚多年——这么多年来,从未在女儿生辰当为女儿煮过一只红鸡蛋,下过一碗长寿面。

    毕竟按明月习俗,鬼节这一是不能庆贺生辰的呀……

    “哈哈哈,姑娘,鬼节出生确实不稀奇。”

    那老道笑起来眼纹极深,眯起眼来盯着纪五福光洁的额上,慢条斯理地道:“但是,印堂里藏着鬼气的人,可就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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