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鸿渐于陆
    涧自从儿子离开后,便偏执得很,更别说自己儿子的死还有九琴的一份账。还没找九琴讨债呢,韦涧想。

    慕远风能管得住九琴弟子,却说服不了百川的人,祁越更是毫无退让的意思。在场的年轻人没有人是祁越的对手,慕远风当然也不会真的去跟一个小辈打架,他还怀疑韦涧其实也不比不过万山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到时候打出事来了,难以收场。

    慕远风有些后悔今日自己来了。

    “有什么喜事?”一个没睡醒的声音传来,不怎么响,却叫每个人都听到了。

    人群纷纷地往后看,接着让出一条道来,祁从云笑呵呵地背着手踱步走到了众人中间。

    真是丢人,祁越想。他把眼睛撇开,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我来看我儿子。你们继续,”祁从云说得面不改色。

    祁越头一次从他爹口里听到儿子这个称呼,差点被口水呛住,他身上像钻进了一只虫子一样,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赶紧离开有他爹的这块地方。

    “不用管我,”祁从云见周围人都没声音,惊讶地回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来看看这些孩子。”继而人模狗样和蔼可亲地对顾寒道:“近来可有遇到什么难处?宁惜骨托我帮忙,有事尽管说。”

    “你不是归隐了吗?”韦涧眼珠子快掉出来。

    慕远风一口气缓了过来,他走出来道:“祁兄,没想到你也来了,”他与祁从云走到一边,沉声道:“没有什么大事,万山峰有人入了魔道,但那几个孩子又分不清严重程度,我们今日只是想让小寒认识到这事……”

    “啊,我以为你们准备打架呢,”祁从云道,“我看臭小子气得不轻,他没什么本事,你们别把他打坏了。”

    谁能把祁越打坏了?你怕是没看见你儿子在比试时候揍别人的凶样,慕远风心道。他一听见祁从云这么说,就知道再不必说下去了。祁从云要是想装傻,大概只有他那位夫人能叫醒他。

    慕远风不跟此人计较,只道:“你既接了嘱托,就让小寒把事情好好想想,他这么做荒唐至极……”

    “宁老头子只说叫他全头全尾的就行,他想干什么管我什么事。再说了,慕老兄,姓顾的小孩年轻,但人家是一派掌门,你也就是九琴一个掌门,你要不是他列祖列宗,恐怕没权力要求他做什么事。我连掌门都不是,更不想豁出去脸皮了,”祁从云不仅会撇事儿,还拐着弯骂了慕远风。

    慕远风比较大度,当下带着九琴众人下了山。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只剩下了韦涧与一帮百川弟子。

    “要留下来吃饭吗?”祁从云打了个招呼。

    韦涧脸黑成了锅底,别无他选,只能离开。

    “惊动祁前辈……”顾寒话还没说完,祁从云打着哈欠打断了,“我瞎溜达的,过来我跟你说两句闲话。”

    祁越一方面想离他爹远远的,但又想知道祁从云要跟顾寒说什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能跟去听,恨不得自己变成一粒灰尘粘过去。

    祁从云出奇地世外高人姿态,他目光锐利,哪有打瞌睡的样子:“你在这个位置一日,就得学会做最有利的选择。下一次没人帮你。不用跟他们讲道理,你要知道世上很多事是容不得讲清道理的。你修炼得深,未必能比得过别人心思手段深。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事儿,庸人可最爱做了。”

    “多谢前辈教诲,”顾寒除了礼貌地回应,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祁从云看他一会儿,又道:“最后那块石头还没找到?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意事儿,最后找不全也有可能,你想到法子了?”

    顾寒点头:“想到了。”

    “说来听听,”祁从云饶有兴趣。

    但他注定要失望。顾寒停下,轻声说了几个字。他说的那么自然,仿佛早就烂熟于心,又仿佛早就接受了这假设。

    祁从云眯了眼睛:“你把自己当什么,当成一块石头似的材料吗?”

    顾寒的眼神清明,说话的口吻十分淡然,并不是在开玩笑:“至少是一块半。”

    祁从云不客气地嗤笑了声:“宁惜骨自己没什么本事,也教不出什么好徒弟。愚蠢透顶。”说罢转身甩开袖子走了。他甚至一声招呼都没跟祁越打,就那么直愣愣地从众人面前走了。

    顾寒走过来,没说什么,面容过于平静,有些空洞。

    祁越本就吊着心思,立时警觉起来。祁从云欺负顾寒了吗?他想。他也不管这个想法是不是合理,先后悔起来,早知道该跟过去,反正祁从云也说不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说话不用听,”祁越慢吞吞地与顾寒道。

    七十四、

    顾寒当然不是因为祁从云的话产生了什么自惭形秽的念头,他把那个假设顺着想了一遍,但祁越站在他面前,活生生要割裂血肉似的感觉那么真实,让他再想不下去。

    万山峰又暂时平静下来。隔一段时间顾寒会去禁地看一看,中皇剑流转着不祥的红光,老老实实地待那一方清水池里,毫无封印松动的迹象。起初顾寒没在意,但直到三个月,五个月,六个月……那封印都没松动过。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中皇剑的力量只会一日比一日强大,不管他的封印多完美,也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裂出缝隙。除非是有人修补。

    “没有啊,”祁越慢吞吞地说。

    顾寒在祁越说出这三个字时就知道了答案。他不置可否地看着祁越,祁越摸了摸额头,把眼睛垂下去,头皮发麻。他最怕顾寒这样的目光,一眼看穿他心里,偏偏又给他机会自己交代。

    “自己去领罚,”顾寒没一点人情味。

    只要是自己有错在先,不涉及抄门规的惩罚祁越一向很爽快。但门规头一条便是不准擅闯禁地,擅闯禁地什么下场祁越更是早就抄了不知道几百遍,他听到这话,有点不敢相信地抬头。

    顾寒的脸色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祁越在跟顾寒对峙的时候反而会毫无顾忌。他停了一会儿,火上浇油的事无师自通:“那师兄就亲自动手吧。”

    “你去了禁地,”顾寒这次是陈述的语气。

    “……”祁越感觉自己被欺骗了。顾寒又一次成功地让他自己出卖了自己。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事,祁越每每都像个说谎拙劣的狼狈嫌犯,三两句就亲口把老底交代出去,签字画押。

    去了又怎么样呢,他又不是去破坏,祁越想。

    祁越神色没什么变化,至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把愤怒写在脸上。情绪都敛在单薄又锋利的线条下,寻常人看不出端倪。但顾寒一眼就知道祁越在想什么。他不想再跟祁越闹什么不愉快,也不会真的拿门规处置他,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

    顾寒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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