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需要男人。”顾希音用双手压着桌面站起来,结束了这个话题,“就这么定了,当你报答我了。来,我休息结束,现在咱们开始对付你这张脸。”

    徐令则:“……”

    半个时辰后,看着铜镜中已经白了几度,冷硬的轮廓也柔和了许多的人,徐令则几乎辨认不出那是自己。

    顾希音得意洋洋,一边净手一边道:“如何?是不是很厉害?”

    徐令则觉得自己变得娘们唧唧的,但是没好意思说,勉强点点头,“你会的不少。”

    “我会的还有很多呢!”顾希音不谦虚地道,“不过这也就是骗骗和你不熟的人,真正熟悉的人,仔细看,应该还是能看出端倪的。所以你还是要仔细些。”

    “嗯。如果很危险的情况,你只管假装不认识我。”徐令则道。

    顾希音眨巴眨巴眼睛:“放心,我肯定抛弃你,和你撇清关系。”

    但是因为他这句话,她还是对徐令则生出了几分好感。

    她忽然问:“如果你被抓住,他们会怎么对你?杀了你,或者对你用刑?”

    第9章 旧爱

    “我不知道。”

    顾希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徐令则敏锐捕捉到她的神色,淡淡开口道,“如今我已落到这般境地,没什么听不得的。你想什么,直说便是。”

    “我有毒药,见血封喉那种,你要吗?”顾希音走到他面前,从脖颈里掏出脖子上红绳拴着的小葫芦,解下来托在掌心,仰头看着他,认真严肃,“我想对你来说,或许有情况下你会需要。但是请你慎用,毕竟人在,才有可能。”

    徐令则伸手捏起小小的玉葫芦,玉质粗糙,带着温热的体温。

    他觉得指尖发烫,似乎在触摸她缎子一般的肌肤,这种想法让他耳根微红。

    “见血封喉?”

    “是。”顾希音娇俏一笑,“你看你能找到玄机吗?”

    徐令则翻来覆去地看,并未找到开口之处。

    顾希音得意地给他演示,嘱咐道:“在这里,对,别打开,不到万一别用。我犹豫只是怕你乱用。”

    “你随身带这种东西做什么?”徐令则眼神犀利。

    顾希音又眨眨眼。

    徐令则眼睁睁地看着她眼中雾气从聚拢到消散,快得几乎让他怀疑自己眼花。

    “防身呗。”顾希音若无其事地道。

    徐令则没有说话,心里却很清楚她的真正用意。

    ——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豁达热烈,在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世间,也藏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孤立无援的孤女,她活到今日,委实不易。

    她内心刚烈,或许哪日受辱,便义无反顾地去了。

    “好了徐……九哥!你安心养伤,有空咱们一起编造下建安侯府那边的人口,免得露馅。我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别人问起你随便说。”

    反正她这么一个规矩贤淑的女子,是不能问自己未婚夫的,嘿嘿。

    徐令则点点头。

    “呀,我的包子,该烧火了!”顾希音忽然跳起来,“徐……九哥你先休息,我出去蒸包子去。”

    徐令则看着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眼神一直跟随她到出去。

    这些日子东躲西藏,他也很累,脱了鞋慢慢躺倒。

    被褥蓬松柔软,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徐令则手心里握着犹带着她体温的小玉葫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了些。

    不知道温昭怎么会和顾希音有交集,他和温昭来往甚秘,竟然完全不知道;她时时带着赴死之心,却活得这么鲜活热烈;她究竟知不知道,救自己意味着什么?她说她要弄死秦骁,呵呵,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豢养的小兽……

    胡思乱想着,他终于陷入了梦乡。

    梦中似乎在轻叹,温昭要把她送给他。

    他是被屋外的说话声吵醒的。

    不知道他睡了多久,暮色已经笼罩下来,半明半暗间,他坐起身来,用了几息时间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缓缓挪到临炕大窗前,把窗户微微掀开一条缝。

    “张叔,您有事吗?”

    听里正已经东拉西扯了半天,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顾希音忍不住道。

    “希音啊,我知道这个钱不该找你出,但是村里人人都出,你不出,我怕大家有意见……”张里正搓着手尴尬地道。

    原来是出钱的事情。

    顾希音爽朗道:“张叔您太客气了。我当是什么事,多少钱您说,虽然我不宽裕,但是总不能拖后腿,是村里要修祠堂了吗?”

    “不,不,不是……”张里正脸色憋得紫红,“这不是容家三小子荣归故里了吗?村里商量着凑钱铺铺路。”

    徐令则对这个荣归故里有点好奇,但是很久都没有等到顾希音的下文。

    他把窗户掀得更开,但是天色黑了,看不清楚顾希音的神情。

    “多少银子?”过了许久,顾希音开口,完全没有附和恭维的意思。

    这不太对,以她爱说爱笑的性格,荣归故里这种事情,她多半应该跟着说几句凑趣。

    “一家一两银子,你一个人,给五百个钱吧。”张里正声音尴尬。

    “谢谢您,但是我也别例外让您难做了。您稍等——”

    顾希音蹬蹬蹬地走进屋里,看见徐令则坐在炕上,吓了一跳,但是也没说什么,从炕席下找了银子又匆匆出去。

    张里正收了银子可能还想说什么,但是顾希音不识趣地结束了话题,送走他关上了门。

    徐令则看见她靠在门后停顿了片刻,然后就听到她嘟囔:“一两银子又喂了狗!……九哥,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顾希音一直低头,这让探究却又无处捕捉眼神的徐令则有些烦躁。

    “谁荣归故里还要铺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希音的筷子一顿,闷声道:“探花爷,容启秀。”

    徐令则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后终于捕捉到些许信息,不确定地问:“娶了内阁大学士林章怀孙女的那个探花郎?”

    “嗯。”

    “他可是天和二十六年,也就是前年的探花?”

    “嗯。”

    就你知道得多!没看我都不想提那个陈世美吗?

    顾希音气闷地用筷子捅着包子皮。

    容启秀,这个名字,她一点儿都不想听到。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不,栽培起来的小奶狗去奶别人了,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你和他?”

    第10章 顾崽崽

    顾希音抬头,凶神恶煞地看着徐令则:“我和他怎么了?不就是被他抛弃了吗?”

    黑历史扒开,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说出来。

    徐令则:“……所以你想轻生?”

    他看向她皓腕上的伤疤。

    顾希音张牙舞爪地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明白吗?人家的伤疤,不要乱揭。”

    徐令则看着她眼底弥散开来的伤痛沉默了。

    顾希音的发作一下找不到对象,哼了一声,恨恨地咬着筷子头,嘟囔道:“你这般不会看脸色的,真不知道为什么秦骁还要你。”

    出乎预料,徐令则竟然说了轻声说了句“抱歉”。

    顾希音摆摆手:“其实也没事。当初我也不全是因为他,就忽然觉得没什么牵挂了……反正就是脑子抽风了。”

    前世失恋是不算什么的,找小伙伴们出去胡吃海喝,ktv里鬼哭狼嚎,一起谴责一下前男友,加上有工作需要操心,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在这里,她却用了很长时间走出来。

    她已经来了很久,心却始终飘着。

    “后来谁救了你?”徐令则轻声问。

    “苏东坡。”

    “嗯?”

    顾希音一扫刚才因为回忆而生出的惆怅,笑嘻嘻地道:“我在客栈里闻到了东坡肉的香气,忽然就不想死了。苏老先生发明了东坡肉,岂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活着的意义,不一定是为了谁。

    她为了吃喝玩乐,不行吗?为了渣男死,她唾弃自己。

    真是那顺着窗户从后厨飘来的浓浓肉香,让她醍醐灌顶。

    徐令则:“……”

    “所以啊,”顾希音见他吃完,站起身来收拾碗筷,“我那一两银子,真是喂了狗。好了,你怀疑的,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安心住下吧,我想办法让你养好伤,给你弄点盘缠送你走。如果你是去救温昭,就更好了。”

    “你对温昭有意?”

    顾希音愣了下,随即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我还没吃够苦头,偏要给自己找个男人绑在一起吗?”

    “那就好。”徐令则道。

    “什么?”

    徐令则没有告诉顾希音哪里好,但是心里却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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