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长安墨色

正文 家有福妻(种田)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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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药苦吗?”

    回到听雪堂,王森赶紧将温好的药端出来。陆彦生的病极重,早晚要吃好几样药丸,并用药酒敷膝盖,而这草药现熬的汤药则是一日一次。现在年月不好,药石难寻,为了治陆彦生的病,陆家花了大力气,名医珍药,源源不断的送到听雪堂里来,一开始陆彦生很有信心,不要人刻意叮嘱就会按时吃药、敷药,泡药浴,可身体每况愈下,他失去了信心,对用药这些事也懈怠了。

    陆彦生现在喝的就是一早就该喝,因他的磨蹭温了两次的汤药。药汁黑呼呼的,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味,不消说,当然苦极。还是头次有人问他苦不苦这种问题。

    “不苦。”

    陆彦生早就喝惯了,清冽苦涩的中药顺着喉咙流入胃中,除了草药味之外,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味,在他用力将药汁咽下后,这种难耐的怪味还一阵阵的向上翻涌,陆彦生虽然喝惯了,可这药还是难喝。

    看着这位爷微蹙的眉头,陈五娘当然知道他在说谎了,何必逞强呢。看破不说破的小娘子摸了摸随身带着的荷包,咬咬牙,摸出一粒裹着糖衣的花生塞到陆彦生嘴里,“祛一祛药味。”

    这些糖衣花生是陈五娘大喜夜找到的,应该是贪墨蒸饼、鸡蛋等吃食的婆子遗漏下来的,陈五娘收了一捧没舍得多吃,糖是稀罕物,她想若果儿来找她,这些留给果儿吃。

    糖衣花生一入口,糖霜融化,甜蜜的滋味立刻在舌尖漫开来,陆彦生不爱甜,却一早吃了两次甜物,换做平日他早就吐掉了,但是他没有,面不改色的将花生嚼得咯嘣脆,想起回来时陈五娘的话,仰头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难怪殷切的给他吃糖花生,原来有事相求。

    “哦对,我现在说。”陈五娘往院里看了眼,本想拴好门再说,不过听雪堂规矩严,陆宅其他人又畏惧陆彦生,所以没有旁人会来,她就不多此一举了。

    小娘子搬了张凳子挨着陆彦生坐下,风吹来,陆彦生能闻见独属于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这味道似有若无,萦绕在陆彦生的鼻尖,蓦的,他的脸又有些烧了,刚撇开脸,陈五娘小声说。

    “三夫人陆杨氏是坏人,没安好心,七爷,她想要您的房子,我们要提防她。”

    看见陆杨氏的脸后,陈五娘的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将头先破碎的片段串联成线,令她恍然大悟。

    按照梦中的故事脉络,陈五娘嫁给陆彦生以后因“不祥”被迫独居小屋,这两个月里陆彦生病情加重,陆杨氏便上蹿下跳说都怪陈五娘不吉利,要求长辈休了她赶出陆宅。陆杨氏明面上说是为老七的身体着想,而事实上她觊觎三房的房屋财产不是一日两日,就盼着陆彦生早些咽气,好分一杯羹,她想要把陈五娘赶出陆宅是另有原因的。

    按照礼法,若陆彦生病亡,又没有留后,他名下的房屋财产自然归大房二房所有,但他有遗孀就不一样了,且当时陆二太爷还有过继孙子到陆彦生名下的打算,这个想法可吓惨了陆杨氏,若陆彦生有了后,她还分什么财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第一步就是赶走陆彦生名义上的夫人,也就是陈五娘,杜绝过继儿子的可能。为达目的,陆杨氏对陈五娘使了很多手段,若不是她命硬,恐怕陆彦生走之前她就先被陆杨氏整治死了。

    陈五娘一回忆起这些,就想着赶紧告诉陆彦生,陆杨氏既然使手段对付她,也不会漏了七爷。所以,她与陆七爷是一个阵营的伙伴,此时要一致对外。

    “?”陆彦生很意外,长眉拧起,在眉间皱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陈五娘以为他不信,连忙重述一遭,以示清白。

    “你怎么知道?”陆彦生问。

    这个问题直接把陈五娘问卡壳了,她抿了抿唇,心道是啊,她只是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和陆杨氏只匆匆见了一面而已,凭什么叫七爷相信,她一眼就看穿了那妇人的龌龊心思呢?说实话肯定不行,没有人会信梦境成真的事情,太荒唐了,陈五娘把心一横,开始编瞎话。

    “我从如意堂出来时走在她后头,她和一个小丫鬟说话密谋,正好被我听见了。”

    小娘子只有十六岁,未经世事,就算有一段多出来的记忆,变得聪慧谨慎了不少,到底稚嫩,这紧张兮兮的模样一看就是编故事,根本逃不过陆彦生的如鹰隼般眼睛。

    “……”,陆彦生歪头打量着身侧的小娘子,似笑非笑。

    陈五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看透了,以为陆彦生只是单纯的不信自己,“七爷,我之前也以为亲人之间,血浓于水,无论发生什么都该团结友爱,可是,自打我爹娘哥哥没了,我寄人篱下,才知道亲人之间有时候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甚至无情,三夫人是七爷的嫂子,你定觉得她不会害你,可我是真真切切的知道,她是坏人,她就是盼着惦记着,想要房子、钱……”

    陆彦生揉了揉太阳穴,“我信。”

    这宅子里多少人嫉妒、羡慕他,多少人巴不得他下一秒就咽气,他心里全部都清楚,过去他不想管,是因为不在乎,连命都要没了的人,还计较房子和钱吗?但是现在不同了,陆彦生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心思,想为这副病恹恹的身躯拼搏一回,就算失败了,也要为陈娇留下一些资本,毕竟,这是他名义上的夫人。

    想到这里,陆彦生又看了陈五娘一眼,可她刚才骗了他,就这说谎的水平,等于一个嘴角米渣都没擦干净的小孩子,嘴硬的说没有偷吃米饼一样,一眼就能看透,她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对陆杨氏有此敌意?

    陆七爷在思索,眼神落在陈五娘的脸颊上久久没有挪开,后者莫名其妙,懵懂的用双手摸了摸被七爷盯着看的地方,“这里沾了灰?七爷你看什么?”

    一瞬间,陆彦生福至心灵,是了,想这么多做什么,陈娇讨厌陆杨氏还需原因吗,陈娇说她不好,就是不好。

    在护犊子这方面,陆家七爷是出了名的,小时候他领着侄子们出去玩耍,侄子被邻居家的一伙孩子欺负了,第二日,陆七爷拎着棍子将那伙孩子一个个揍了个遍。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0章

    吃了药没多久,就到了晌午,用了饭后到了陆彦生午歇的时候,王林端着清茶进来伺候七爷漱口,然后将窗户关上,以免光线和外头的鸟叫声扰了主子的清净。陆彦生觉浅,夜里经常睡不着,中午这段时间是他难得安眠休憩的时刻。

    王林忙完自己的活儿,正不声不响准备猫腰出去,陆彦生对他勾了勾手,神情淡然,没什么表情,可主子越没表情,王林心里就越忐忑,伺候七爷一年多了,他还是拿不准爷的脾气,但摸准了一点,越是平静越是有事,越是淡然越可怕,“七爷,有何吩咐?”

    “找人去查查三夫人,看她最近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与谁交好,与谁交恶,得了信儿事无巨细,尽早来报。”陆彦生说完掩嘴打了个呵欠,再摆摆手,意思是王林可以退下了。

    王林瞪大眼睛,摸了摸头很诧异,这……爷从未吩咐过这么奇怪的差事,三夫人虽是一家子亲戚,但和他们听雪堂毫无干系,而且,叫他查,他单枪匹马怎么查呢?

    陆彦生捏了捏眉心,对,他想起来了,自生病以后,他将身边能干的管事、小厮统统遣了出去,王林王森两兄弟是后来招的,年纪轻,心思纯净,也没掌握什么人脉,叫王林去探听三夫人确实为难他。陆彦生思索片刻后,写了一封短信,用一个空白的信封装好后递给眼前懵了的小子,“呆看我做什么?将这信交给管马厩的周管事,他自然会吩咐人去探听消息,你做中间的递话人即可,快去。”

    直到出了听雪堂的院门,王林整个人还是懵逼状态,管马厩的周管事是陆宅的红人,在陆二太爷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据说他八岁就入陆宅做事,深得主子的信任,可王林无论无核都想不到,周管事和七爷竟然还有交情。

    王林懵懵懂懂,总觉得大婚以后七爷有些变了,就拿查人这件事情来说,往日七爷连自己的生死好像都不在乎,遑论宅院里的什么夫人,真是奇怪啊。

    到了马厩旁,里面的人正在给马梳毛,高壮魁梧的周管事光一个背影杵在那里就够吓人了,还挥舞着马鞭子训斥手下人干活,嗓门又高又粗,王林一下有些心虚,这七爷写的短信周管事会给面子吗?

    “是七爷的笔迹,回禀七爷,我马上去办。”

    出人意料的是,周管事接过空白信封,抽出信纸扫了一眼后,立刻点头说好,不仅如此,还对递信的王林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王林受宠若惊,要知道周管事是陆宅出了名的暴躁脾气,王林赶紧回以更加灿烂的微笑,可没等他走远,就听见周管事暴怒的训斥手下。

    “眼睛做什么使的,没看到这马儿鬓毛打结了吗?还不赶紧梳开!”

    我的个乖乖,周管事变脸比翻书还快,王林一缩脖子,赶紧回去和七爷复命。

    陆彦生读出了王林眼里的疑惑和不解,周管事本名周玉,是从西北流落过来的难民,八岁的时候被他父亲救下,成了陆家三房的下人,长大后帮他父亲管理田庄与商铺,周管事身材高壮,脑筋灵活,是父亲的得力助手,并且忠心耿耿。陆三太爷去世之前,将周管事留给了儿子,周管事也一直想为陆彦生做事,可惜陆彦生病后心气消磨殆尽,将父亲留下的人才一一遣散。

    如今他写信叫周管事做事,周管事高兴还来不及,爱屋及乌,自然对传信的王林也笑脸相迎。

    “今天的事,管好嘴,谁也不许告诉,知道吗?”陆彦生看着王林迷茫的脸,却没多解释,王家兄弟底子干净,心思纯净,但也要逐步经过考验,才能真正成为他所用,毕竟,现在和以往不同了,陆家七爷因为冲喜的小娘子,重新燃起了一点对未来的希望。

    而此时,毫不知情的小娘子正对着一碗油煎的猪肉香菇馅的饺子吞口水,食盒里除了煎饺,还有一盘炸春卷,配了一碟蜂蜜做蘸酱,这两样吃食又费油又费柴,还有甜滋滋的蜂蜜,想想就知道其珍贵程度,陆宅上下,也只有陆二太爷或者陆三太夫人陆何氏才能享用。

    这正是陆何氏差人送来的。她听说上次的米糕和枣泥酥陆彦生吃了,又惊又喜,陆何氏就盼着儿子能多进食,于是厨房前脚送来煎饺和春卷,她后脚就叫人送到听雪堂给七爷吃,差点把徐婆子怄死,尽显忠仆风采苦劝道,“太夫人,这吃的七爷也就吃一两口,剩下的还不都便宜了七夫人。”

    徐婆子想想就觉得亏,心里到底还是瞧不上陈五娘。

    “徐妈,话不能这样说,只要老七吃一口,我就心满意足,剩下的全给了七夫人吃我也不心疼,她能哄得我儿乖乖吃药吃东西,这就是她应得的好处。”

    听太夫人这样说,徐婆子心有不悦也说不得,只能乖乖的提着食盒将东西往听雪堂送。

    吃过午饭后陆彦生便去午歇了,陈五娘对听雪堂的院子好奇,就围着主厢房四处转了转,琢磨着将阴气森森的院子好好休整休整,住起来才舒坦,等到吃食送来,陆彦生也已经醒了,看着香喷喷的煎饺和春卷,陈五娘直咽口水,但她不敢吃独食,就双手撑着下巴,一边盯着瞧一边等陆彦生起床出来,等啊等,好不容易他醒了,王林又进去说事情了,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食物油炸过后天然带着股诱人的焦香味,加上馅料的葱香肉香味不停的飘来,陈五娘紧抿着唇,若七爷再晚出来一时片刻,她便忍不住要先吃了,是以,陆彦生同王林说好话,穿上外袍从卧房中出来时,一眼瞄见的,正是小娘子望穿秋水,苦苦等待的模样。

    前一秒还苦丧着一张脸,看见陆彦生后双眉一挑,嘴角一勾,立刻露出纯真的笑容,“七爷,您终于醒了,快过来,我们一起用点心。”

    陆彦生虽知小娘子的笑多半是为了点心所发,但心思微微一动,觉得这样有人盼着唤着和他一起用点心的日子,也十分的美好。

    “好。”

    ……

    离安山村不远的杨家庄是陆杨氏的娘家,她爹叫杨贵标,母亲杨许氏,今天杨贵标为了猪配种的事情出门去了,家里只留杨许氏在家等女儿回来。杨家有四儿二女,唯陆杨氏脾气性子和外貌最像母亲,所以杨许氏也最偏爱这个处处像她的女儿,昨儿收到信知道女儿回娘家,还特意做了香葱煎饼给女儿开小灶。

    陆杨氏今天回娘家是带着任务的,杨家有好几只身壮的种猪,体型好十分威猛,十里八乡的养猪户都想要杨家的猪去配种,可谓僧多粥少,杨贵标就抬高了配种的价钱,就算给了钱,也还得排队,他心疼种猪,隔两日才牵着猪去配一回。陆杨氏这次回娘家,就是陆二太爷安排的,想让儿媳妇同亲家招呼一声让陆家的母猪插个队,先配种。

    “这有什么不行的,等你老子回来了,我同他说一声,后日就牵猪去你们陆宅。”杨许氏痛快的答应了,陆杨两家相处的很好,在彼此村庄都是富户,彼此照应同气连枝,那是应当应分。

    陆杨氏吃着煎饼,听娘亲这样说立刻掰下一块喂在母亲嘴里,笑着说太好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女儿觉得,还是娘家才是家,在他们陆家,我到底是个坏人。”

    听这话是话里有话了,杨许氏一边窝心于女儿的暖言暖语,一边心疼她,提起两撇上杨的柳叶细眉,声音尖细的问道,“怎么,三郎给你委屈受了?”

    陆家三少陆彦晖是个顶老实的汉子,宅院里大大小小的老爷们,就数他最接地气,到农忙的时候穿上坎肩,挽起裤脚,打着赤脚扛着锄头和佃农小厮们一块下地干活,晒得比下面的人还要黑,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也欺负起她的宝贝女儿了?

    简直岂有此理。

    陆杨氏轻哼一声冷笑,陆彦晖这种耿直的男人她拿捏得死死的,根本翻不起浪花来,成亲这么多年,多数事情都依了她,陆彦晖也不好色,从没与宅院里的小丫鬟走近过,她放下筷子圈住杨许氏的臂膀,先是得意,“娘,三郎他敢。”

    随后语气一转,变得高昂尖刻,“是陈家村的死丫头,太爷非要给老七冲喜,莫媒婆给牵的线,招来了这么个扫把星,前两日让我难堪又丢脸,娘,这个仇我若不报还不如去死,我咽不下这口气!”

    陆家给七郎冲喜的消息杨许氏自然知道,没想到这冲喜的小娘子竟然这么厉害,刚进门就敢欺负她女儿,简直要翻天,她立刻攥紧女儿手腕,忿忿不平,“你细细和娘说,娘帮你出主意。”

    不收拾这丫头,她就白活了这大半辈子。要说,姜还是老的辣,陆杨氏受了气大哭了一场也没想清楚该怎么报复回去,当娘的略一思索,立刻想出一条阴险的计谋。当然,这母女俩是丝毫不会觉得自己理亏的,也选择性忽视是陆杨氏先招惹的陈五娘。

    她们不过是找回丢失的面子罢了。

    “娘认识一个厉害的算命先生,我下午就去寻他,哼,过两日我买通他去安山村露脸,七郎和陈家丫头的八字不是还没配过吗?若二人相克,陈家死丫头克夫克亲,我看你们陆太爷容不容她……这事光我筹谋还不够,女儿,你也得安排安排,你听娘说……”

    陆杨氏大喜,一脸愁云顷刻间散尽,挽着母亲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殷勤的奉承道,“还是母亲厉害。”

    ……

    过了两日,天色又阴沉下来,天边灰蒙蒙的一片,淅沥的下着细雨。风将雨丝吹斜,雾一样的春雨越过屋檐,将走廊打湿一片。都说春雨贵如油,四月正是播种育苗的好时节,雨水越丰沛,对地里的庄稼越有好处,但上到地主下到佃农们心里都悬着块巨石,前三年也是这般,春雨潇潇,可雨下着下着就不懂停,从四月一直下到八九月,将田地里的庄稼都泡死了,今年不会又是个灾年吧?再涝下去,是真没活路了。

    陆彦生坐在窗前,仰头看着外面的天色,眉头微蹙在一起。

    陈五娘抱了一块毛毯出来盖在陆彦生的腿上,将他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七爷看什么呢?别担心,雨水很快就会停的。”

    “但愿如此。”陆彦生叹了一口气。

    陈五娘揪着下摆摩挲上面绣着的小兰花,正纠结该怎么告诉陆彦生,她说雨会停,是她梦中见到的真实场景,今年不是灾年而是大丰年,不是随口胡诌安稳人的瞎话。

    这时候王林推开院门跑进来,难得冒失了一回,紧张兮兮的说,“七爷,七夫人,二太爷请了个先生来,听说这先生是个半仙,精通周易八卦,奇门遁甲,算命也厉害,太爷请七夫人去呢。”

    陈五娘心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梦里说她克夫不祥的算命先生,还是如约而至。

    陆彦生摁了摁盖在腿上的毛毯,扭头看看满脸不安的陈五娘,淡然吩咐王林,“去取雨具来,我和夫人同去。”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1章

    陆二太爷住的院子叫泰山居,此刻已经挤满了人,陆家的爷们媳妇们,还有小辈们都到了,陆二太爷几乎将家里的人都喊了过来,因为这位周半仙不仅会卜卦看相算命,还会给人祛除厄运,只见他手上下翻飞,在空中掐一个道家手诀后往人脑门上一戳,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呔”一声呵斥,据说厄运便能尽除。

    甭管信不信,反正是太爷请的人,花的是公中的钱,用不着自己掏腰包,所以大家都很积极,丢下手里的活儿来泰山居排着队请半仙帮忙施法。

    陆杨氏抱着手臂站在人群最中间,正高谈阔论,“碧眼方瞳是神仙,你们看周半仙的眼睛,有神采的很啊,那眼神亮出来和有电光似的,说明人家是有真道行的。”

    “太爷遇见周半仙的时候,人家正在村里的水井边行善事,免费帮人家算命呢,一算一个准,哪家有什么难,出过什么事情,掐掐手指头就知道了,连王家前几年走失一个孩儿都算出来啦。”

    这玄学上的事情大家就是爱听,反正信了不吃亏,陆杨氏表情丰富情绪激昂,听起来就和说书似的,大家就当听故事了,纷纷围拢在她身边,一开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随着陆杨氏越说越多,不信的也信了,这周半仙如此的灵,还真是神仙!

    等陈五娘和陆彦生到的时候,陆杨氏的话题已经从周半仙多灵验拐到了陈五娘身上,“老七那门亲没配八字,我总觉得不安,万一二人相克怎么办?太爷说了,待会就请半仙帮忙看看,我觉得那丫头有点邪性,怪怪的。”

    “看起来不像个好丫头……”

    陈五娘嫁到陆家才几日,除了敬茶那天公开露了面之外,大部分人还没见过她,更不要说熟知了,陆杨氏在陆家虽然人缘不好,但毕竟是老人,她喋喋不休的往陈五娘身上泼脏水之后,还真有不少人被说动了,话题绕来绕去,无非是陈五娘父母双亡,怎么看怎么不像好命的人,这样的姑娘抬来给老七冲喜,的确不太合适。

    人云亦云,三人成虎,逐渐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讨论这个话题。自然,陆杨氏说得最起劲,这位周半仙就是她娘家买通的算命先生,他故意到安山村免费算卦,好吸引陆二太爷的注意和信任,是杨氏母女费劲心思请来的托。无论陆彦生和陈五娘的八字配或者不配,周半仙都会一口咬死,说陈五娘八字太硬,不仅克夫还会给家族来带厄运霉运。

    为了增加可信度,陆杨氏又来了个里应外合,买通了煮饭的厨娘,在给听雪堂的肉丸里加了热水发泡两日的木耳,泡久的木耳吃了轻则腹痛呕吐,重则危及性命,这边周半仙说陈五娘克夫身带厄运,那边老七就生病呕吐,正好佐证周半仙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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