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长安墨色

正文 家有福妻(种田)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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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ps:家有一心,有钱买金;家有二心,无钱买针。这句话出自明代才子徐渭之口。

    第22章

    七月正是一年中夏意最盛的时候, 阳光剧烈,蝉鸣声不断。陆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黑了一层,都道老天爷今年是开了眼了, 当真没有洪水, 田地里的庄稼开始结果涨肉,还有一个多月便到秋收,这种关键时期全家恨不得将庄稼当做宝贝捧在手心,日看夜看,就怕被鼠虫糟蹋了,或者养分不足, 陆二太爷下令大家伺候庄稼,做得比照顾婴儿还要细致。

    天天在日头低下晒, 不黑才有鬼了。

    终于到了傍晚, 太阳落了山, 暑气渐渐消散,陈五娘经过半个月的刻苦努力, 终于能勉强应付陆夫子布置的课业, 并在天黑前完成习字、念书、算数等作业, 此时她搁下笔, 陆彦生也恰好做完一轮锻炼, 浑身冒着热气坐到轮椅上喘气。

    这轮椅还没丢,陆彦生有多半的时间还是坐这个, 凡事过由而不及, 腿恢复的事还要慢慢的来,不过有一桩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陆彦生对小娘子招了招手, 陈五娘以为他要检查功课, 挑了两张好看的字拿去叫他瞧。严师出高徒, 如今陈五娘字认的不多,写的却很好看,虽然稚嫩了些,神韵也不足,但拿出去不算丢人,一笔一划透着秀气,因她喜欢临摹陆彦生的字,秀气当中又带着劲健。

    “不错,有进步。”陆彦生夸了几句,令小娘子信心倍增,说今后必会更加用工刻苦。

    陈五娘吃了几个月的饱饭,身上长了不少肉,不像从前那伶仃,风一吹就要倒,枯黄的头发也逐渐转黑,脸颊上还有了些奶膘,肉嘟嘟的,陆彦生勾了勾手指,到底忍不住,上手掐了掐试手感。

    许是那日陆彦生想要牵手的行为将小娘子吓住了,她现在对肢体接触特别敏感,和从前的陆彦生调了个个,陈五娘成了脸红那一个。

    “咳咳咳。”陆彦生用咳嗽掩饰尴尬,心里想的是娘子这么害羞可怎么办,不能一辈子都发乎情止乎礼吧。

    陈五娘羞的直晃身子,感觉被陆彦生摸过的地方比火炉中的炭火还要红,她磕磕绊绊地说,“彦生,今日要出去逛吗?几时去?”

    这是昨日就讲好的,陆彦生说要出去散步。

    “再晚些,等暑气消下去一点,在这之前,我还有话要同你说。”陆彦生也没好到哪里去,自觉刚才的行为像话本中调戏良家的浪荡子,他怎么就管不住手呢,也不知吓到陈娇没有。

    陆七爷默默的检讨着自我,小娘子却眼疾手快也掐了他的脸,这下公平了,她得意的笑了笑。

    从外面进来的王林正好看见这眼熟的一幕,不过他早已见怪不怪,作为一个有前途懂分寸的手下,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小声的对陆彦生禀报,“七爷,晚些时候二太爷那边集议,各房的老爷和管事们都去的。”

    陆彦生点头表示知道了,不用他吩咐,王林又知趣的退下去。

    陆家经常有集议,一般两三个月一次,时间不固定,要看二太爷的时间,譬如最近几个月忙于地里的事,已经很久不曾集议了,七月十一这天傍晚,二太爷将大家召集来,主要是讨论账上和仓上的事,另外对各房负责的活计稍作调整,一般情况下只有大房二房的人在,陆彦生身子骨不好,便没叫他。

    其实陆彦生去不了,该换陆何氏去的,可惜她不爱管事,所以在陆彦生病后,属于三房管理的铺子土地全部由大房二房分着管了。

    陆彦生说今日要去散步,实际上是要去参加集议,将分出去的铺子土地收回来。

    他刚才说有话对陈五娘说,说的正是这件事。

    自从闹出五爷的事情以后,陆彦生一直没有出过听雪堂,外面的人不知道确切消息,只晓得说七爷的腿好了,今天一看怎么七爷还坐在轮椅上呢?原来传言是假的啊,不过七爷的脸色好了许多,衣裳笼在身上也不空荡荡了,可见长了不少肉。

    看着下人门悄悄私语,陆彦生真想站起来给他们瞧瞧,不过这是早晚的事,他能忍,眼下重要的事是将铺子田地要回来。

    “原来七爷教我识字算数是要让我管铺子。”小娘子一边走一边说话,鼓着嘴气哼哼的,好像被七爷给骗了。

    “你不敢?”陆彦生知道此事重大,陈娇有所顾忌是难免的,铺子收回来以后他会帮着管理,这一点她可以放心。

    岂料小娘子哼哼两声盯着陆彦生的发旋自信道,“那有什么不敢,管理铺子嘛,无非就是买进卖出,成本低于售价就挣钱了嘛,这我会。”

    当初陈五娘用山上采的野果和城里人换过糖吃的,这也算做买卖吧?

    陆彦生就是喜欢小娘子的这份敞亮自信,点点头笑着说,“如此,我方安心。”

    听雪堂离陆二太爷住的院子最远,走到议事厅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各房各院都已经掌灯,人陆陆续续地往议事厅去,略等一会儿,见人都到齐了,陆二太爷端起茶杯喝了口普洱润喉,又叫鲁青多点了两只蜡烛照明,然后严肃道,“人齐了,便开始吧。”

    陆二太爷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左右依次是大爷二爷等人,再往后是几位有脸面的管事,一些资历浅的没有位置可坐,就站在人后旁听。

    集议是商量事也是对诸位的考核,大家都有些紧张,按照规矩先由仓库的徐管事说了库存,他是个清瘦的老头,握着一卷账簿道,“精粮加粗粮等共有三千五百零六斤,正好够大家吃两个月,到秋收打了新粮,仓里就能续上,至于盐巴、调料、柴禾均够用,二太爷尽管放心。”

    说罢躬身将账簿递上去给二太爷过目,陆家仓库每出一笔粮都会记在账簿上,并有徐管事的签字画押,仓库里的几千斤粮是全家的命根子,私下里二太爷经常盘点查账,所以略看几眼就还给了徐管事,抬抬手叫下一个人说。

    这次轮到周管事站起来,他管的是马匹,周家的马可不是用来做马车出行的,而是搬运物资及给护院探消息用,往年一匹马能值几十匹布几十两银,何况这种时候,马厩里的马也是陆家的宝,陆二太爷想过,若有一日陆家不保,如灾民土匪攻了进来,就让全家坐马车逃跑,这些马儿担负重任,自然养的金贵,周管事的地位也不说自明。

    不过周管事还没来得及开口,院里传来的脚步声便打断了他,鲁青快步走进来沉声禀报道,“二太爷,七爷与七夫人来了。”

    “老七?”一时间议事厅里炸开了锅,这个时候老七来还领着媳妇儿,想必是来求二太爷做事的,可这不是时候啊,好不容易抽出空将人凑齐,他们有正经事要干呢。

    “老七这时候来做什么,他不是很久不出屋了吗?”

    说话间陈五娘已经推着陆彦生进来了,这是陆彦生病后第一次公开在人前露脸,之前陆宅的人对他敬而远之,是因为他时不时犯疯病,现在病好了不再伤人,加上他脸色好多了,众人不再害怕他,二爷更是冲他点了点下巴,大咧咧地说,“我说老七啊,你来的不巧,我们议事呢,不如你明儿再来吧。”

    陆彦生挺直肩背,微微侧目看了二爷一眼,言简意赅道,“我正是来议事的。”

    “什么?”二爷的性子比较火爆,是有话直接说的类型,想也没想就顺着话茬嚷嚷开了,“你议什么事,你又没管事情。”

    他嘴比脑子快了些,说完才发现周围的兄弟们都低头没吭声,得了,他又很不幸的做了出头鸟,“老七,我不是说你能力不行,实在是你的身子,是吧,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不宜操心啊,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见怪。”

    陆彦生表情依旧淡然,陈五娘拳头都捏紧了,这话怎么听着更加气人了呢。

    “给我闭嘴!”陆二太爷气得脑门子的筋突突直跳,二太爷也是个急性子,气性上来直接动手已经是常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对于大房的人毕竟隔了一层,他一般不打脸,二爷是二房长子,陆二太爷的亲儿子,所以在骂人之余,二太爷伸手直接往儿子脸上招呼。

    看那力道和准头,是要直接奔脸上去,二爷吃亲爹的耳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爹打儿子躲,这一巴掌落在他脑门上,‘呱’一声格外清亮。

    “给七爷——倒杯茶。”陆二太爷原本想说给老七腾个位置,突然想到他坐着轮椅来的,就硬生生改说倒茶,不过下面的管事们都是人精,一下就明白了二太爷的意思,从六爷往后挪动了一个座位,鲁青又去将那碍事的椅子腾开,方便陈五娘推着陆彦生过去站好。

    陆彦生对二太爷点头,喊了一声二伯,“听说你们在议事,我就过来了,如今我身体大好,该为家里出力。”

    二太爷眼睛一亮,“果真?那可太好了。”二太爷打量着陆彦生的脸色,与从前想比确实红润不少,久病之人身上那股死气也几乎看不到了,他感觉很欣慰,看陈五娘的脸色也和善了很多。上回五爷的事陈五娘帮了腔,二太爷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点小事远没有老七身体康复重要,功大于过,七夫人该赏呢。

    与太爷的高兴和欣慰不同,几位爷的脸色就各有不同了,有的互相对眼色,有的装木偶,还有的浑不在意,只顾喝茶。

    陆彦生的话有一层很明确的含义,现在他痊愈了,当属三房的管事权要还给他。陆家□□在的时候三兄弟没有分家,只是各房有各房的产业,名义上归属于公中,为整个陆家所有,其实也算各房的私产。

    比如大房的染布坊,大爷经营后得的利润是五五分账的,一半归小家,另一半交公,而田地庄子产的粮食、水果、鱼虾则要尽着家里人吃、走人情、存储,剩余部分才能卖了换钱,这部分收入可以全部入各房的私账。

    不过一般情况下田地和庄子产的食物剩的不多,因为陆家人多亲戚多下人多,上百口人吃饭,能剩什么,加上这几年遭灾,吃都不够吃,还卖什么呢,真正能挣钱的还是染布坊、酒坊、饭馆等产业。

    “老七,这事儿要慢慢论啊。”二爷见大家都不说话,把心一横又做了出头鸟,他歪着头勾手指,“一年,两年,算上今年的话,快三年了吧?”

    “我帮你管酒坊,瓷窑不容易。”二爷说完又指大爷,“大哥帮你管饭馆、杂货铺也不容易。”

    言下之意他们付出诸多的辛苦,功劳苦劳都有,陆彦生想要拿回来,没有那么简单。

    陆家三房里面,大房二房多田庄和果园,只有三房多商铺,因为当初三兄弟分产业的时候,三弟陆承徽脑筋最灵活,陆家老祖宗便将铺子给了他,正好大哥陆承贤和二哥也就是陆二太爷不擅长经营,对此番安排很是满意。

    刚开始时铺子挣不了什么钱,全靠陆承徽用心经营才有起色,挣的一半钱交回公中,又让陆家购入不少田地,到了陆彦生这辈,铺子有陆三太爷留下的人管着,陆彦生是不操心的,只顾读书,但没主家盯着,又遇上灾年,铺子的生意渐渐变坏,乃至于入不敷出。

    到陆彦生乡试的前一年,陆何氏一合计,就将铺子分别托付给了大爷二爷,二人分别是大房二房的长子,这个安排没人有异议,之后铺子在他们的管理下有了营利,也算起死回生了。

    不过,当初撺掇陆何氏交权的就是他们,后来铺子营利大爷二爷也占大半分红,这里面的恩怨扯不清楚,陆彦生索性不扯了,他只是要回铺子,不是来这说大道理的。

    “二伯,酒坊、瓷窑、饭馆和杂货铺是三房的产业,大哥二哥已经辛苦了三年,我怎忍心让他们继续操心,从今往后我自己管,为了感谢大哥二哥,我会将今年的分红拿一半出来给他们,这是私账,不必交公的。”

    大爷没有吭声,二爷急了,“这怎么行!”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嗓门太大显得过于凶,也可能是怕再挨二太爷一下,二爷说完立刻缩了缩脖子,然后换了更温和的语气,“我的意思是,现在买卖难做,这铺子不是那么好管理的,别看现在挣钱,换个主事人说不定就亏了。”

    “啧,老七,我说认真的,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怕亏钱,现在是什么时候,不仅有天灾,还不太平!我们家亏不起啊!”

    “好,既然二哥有这层担心,那这样吧,将酒坊和饭馆给我管两个月,两个月以后看营利,若超过之前的,三房所有铺子我收回,若没超过,就请大哥二哥继续代劳,如何?”陆彦生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爷还有什么讲的,他看了一眼大爷,“行,我同意。”

    大爷也点了头,“可以。”

    随后陆彦生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听完了整场集议,他听得很认真,也算对陆家的现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听周管事一人说,和听大家一起讲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陈五娘一开始觉得有些无聊,还以为说完铺子的事情他们便回去了,在发觉七爷听得很认真以后,陈五娘也努力的去听去理解,虽然对她而言这些事情还有些深奥,七爷听得仔细,正说明这些信息很重要,回去肯定要考验自己的。

    等到众人一一说完,夜已经很深了,同二太爷道别以后大家结伴离开了议事厅。看着天空中的明月,陈五娘伸了个懒腰,准备推着七爷回去。

    “七爷七夫人留步,二太爷有话要说。”鲁青匆匆跑了出来,低头说道。

    陈五娘已经有些饿了,傍晚出来时晚饭没吃多少,现在早就消化干净了,还想着回去让田婆子煮碗馄饨做宵夜呢。

    陆彦生有所预感一般,抬手往后拍了拍沮丧小娘子的手背,这一幕无声无息,没有任何语言却透着默契与和睦,作为参与选人、迎亲的人,鲁青把头一沉,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能这般恩爱的。

    重新进了院子,鲁青请陈五娘在外间稍坐,他推七爷进里面同二太爷说话,外面备了茶点,请七夫人随意的用一点,尝一尝滋味。

    看着四碟糕饼和茉莉花茶,陈五娘眼睛亮了亮,没想到二太爷这里的点心比如意堂还要多,她拿起一块核桃酥啃了一口,不错,又酥脆又香,上面的芝麻粒和花生碎增添了不少的风味,小娘子吃的心满意足,但是此处不比如意堂,她怕给七爷丢脸,很有分寸的每样只吃了一块。

    等吃的差不多了,二太爷也终于和陆彦生说完了话。

    乘着月光走在小道上,吹着轻柔的风,陈五娘心情挺好,一路哼着小调,陆彦生倾耳听着,嘴边浮起笑意来。

    走了一半陈五娘才发现他腿上有数个纸盒,像医馆捆药包似的扎成一串,“这是什么?”

    “糕点,二伯给你的。”陆彦生笑道。

    二太爷赏罚分明,下了决心要赏陈五娘就不会食言,但赏什么是个难题,琢磨了一会想起七夫人爱吃东西,第一次见面陈五娘就饿晕了,对此二太爷印象深刻,于是差人包了很多糕饼让陆彦生带回去。

    “真好。”陈五娘笑了起来,然后又发愁,“天气太热吃不完会坏,我得找个木桶,把这些糕饼吊到井里去。”

    小娘子叽叽喳喳说不停,陆彦生不觉得聒噪,反而听得认真,无论陈五娘说什么都会得到他真诚的回应。

    一人说一人听,本也不是些有趣或者重要的事情,因为说的人很很重要,对话就变得珍贵而温馨。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23章

    第二日早上, 陈五娘和陆彦生用过朝食没多久,周管事就来叩门了。自从陆彦生说了不许翻.墙,他铭记在心, 每回都老老实实地叩门。

    王森正撅着屁股给宝贝南瓜们捉虫, 听到声响后赶紧将门拉开,然后惊讶地哇了声。

    原来周管事不是空手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抬着好大个木头箱子,瞧上去这木箱很有分量,因为抬箱子的壮士累出了一脑门的汗。

    周管事让人将箱子放下,然后将盖子掀开。小娘子好奇地望过去, 原来满箱都是账本,密密麻麻, 整齐的摞在一起。

    “七爷, 酒坊、杂货铺近三年的账本都在这里了。”周管事说完得意地笑了笑, “饭馆和瓷窑的帐属下也弄来了一部分。”

    “很好,辛苦周管事。”陆彦生满意地点头, 转动轮椅行到木箱旁随手拿起一本翻开, 只见上面字迹清晰, 记录详细, 能透过账面看出不少东西。

    账簿虽由薄纸装订而成, 材料本身廉价,只因记录了重要的信息而变得珍贵, 每一位商家都会将账簿当做宝贝珍藏, 从不轻易拿出来,大爷二爷亦是如此。

    昨夜虽说好将酒坊和杂货铺暂时交还七爷管理两个月, 但历史账册是否移交没有说清楚, 里面涉及不少机密, 想来大爷、二爷是不愿给的,就算要给也会拖延时间,让账房将原本的账册涂抹修改一番,粉饰之后再交给陆彦生。

    正是想到这一层,昨晚他故意没提此事,而是派周管事清早登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趁着此事没有明确,以二太爷同意了为理由,连唬带骗,直接将账簿取走。等账房明白过味道向大爷二爷禀告的时候,除了挨一顿臭骂之外,什么都晚了。

    老七吃下去的东西,还有吐出来的道理吗?当然不可能,大爷二爷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件事就算闹到二太爷那里,最多是罚周管事一点小钱,便宜和好处还是给老七占了。

    “这么多账簿要看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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