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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晶儿眯起眼睛,和顾莲对上了视线,便没说什么,只一副看热闹的轻松模样。

    康阳郡主未曾理会李文,只问询安乐伯夫人:“夫人,可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乐伯夫人摇首笑道:“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有位小姐失足落了水,不是什么大事情。”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旋即对顾萱表示出关切。

    “康阳郡主素见不得不平之事,你若同她开口,她必然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免得不了了之。”张瑛拉了拉顾菀的手,低声道:“我知你清白,也能为你作证,但我与你亲近,又是安乐伯府的嫡女,恐怕有人故意不服,将来以此诋毁你。有了康阳郡主主持,你往后就不怕这些了。”

    顾菀挠了挠张瑛的手心,下巴微抬,轻轻点了点顾萱,眼中闪过几分笑意:“不着急,那儿有人急着要先开口呢。”

    顾萱今日格外心浮气躁,让旁人一眼就能瞧见她的小心思,恐怕有顾莲挑唆的原因。

    现在顾萱落水,疑似推人落水的帽子又扣在了顾菀身上,是正合顾莲心意的。

    正好在此时按下此事,还能在众人面前落个识大体的印象。

    可顾萱是想不过来的。

    她被顾莲激得眼红,才不管旁的,一心想着要拉顾菀下水。

    只要有一个人比她更丢人,那她便能好受些了。

    果不其然,安乐伯夫人的话音还未落,顾萱便又吵嚷起来:“同为亲戚,夫人您怎可偏袒!”

    说罢,又将顾菀推她的话诉说了一遍,其声呜呜,很有几分悲愤的意味:“还请郡主为我作主!不、不然,我无处伸冤,倒不如一根白绫吊死的.好!”

    这话说得全场静默了一瞬。

    最先说话的是康阳郡主身边的女官:“放肆!你这是在威胁郡主?”

    女官是从御前出来的,生得一副凶相,说话间已然是叫人心生畏惧。

    闻得顾萱的话语,顾莲轻轻拧起眉头,又在心中骂了一句。

    直到听见女官的斥语才平了平心神,带着一点期盼望向康阳郡主,希冀能听见康阳郡主的推诿。

    事情不了了之,于她而言的收益才最大。

    本来方才便可结束,只盼着这半道而来的康阳郡主莫要多管闲事。

    顾莲却是要失望了。

    只见康阳郡主面色沉稳,对女官摇了摇头,向着安乐伯夫人道:“这位小姐这般哭求,本郡主也不好拒之不理,只是如今在夫人宴席上,不如改日……”

    “既然顾三小姐这般委屈,还劳请郡主查明事情真相,也省得有损顾二小姐的名誉。”安乐伯夫人斜扫一眼顾萱,也不再提给对方准备了换用衣裳的事情,平声对康阳郡主说道。

    ——既然顾萱要在她的宴席上闹得鸡犬不宁,那她也不必费心保着顾萱的面子,由着她闹便是。

    安乐伯夫人素来相信女儿的为人,也相信和女儿交好的顾菀,是个善心的闺秀,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推人入水的事情。

    太恶毒,太蠢,也太容易惊动旁人。

    “哪一位是顾二小姐?”康阳郡主道谢颔首,随后淡然问询众人。

    顾菀隐去唇边的笑意,咬着唇上前道:“回郡主,臣女是。”

    康阳郡主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顾菀面上,眼底闪过一分讶异。

    未及开口,身边的李文又嗲嗲开口:“顾二小姐方才不应声,如今眉眼间又有着胆怯之色,可是心虚的缘故?”

    “你不必怕,本郡主绝不会冤枉清白之人。”康阳郡主对着顾菀面露微笑,依然是忽略掉李文的话语,嗓音温和:“你只说方才顾三小姐落水时,你在哪儿,可有人证?””

    顾菀也就不理那一位李文小姐,缓了缓神思,慢声细语地说道:“我今日随着祖母来参加宴席,刚和夫人们打过招呼,便应了瑛姐姐的邀约,前往瑛姐姐的房间讲话。”

    “而后瑛姐姐托了我一件事,我便由瑛姐姐的丫鬟带着,前去花园的圆角小亭帮忙。”顾菀慢慢道来:“瑛姐姐去了宴席,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便来寻我,随后就听见了丫鬟的惊叫声。”

    说到这,她的眼睫颤了颤,眼底弥漫出清浅的一层雾气:“我和瑛姐姐一块儿寻来,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听见三妹妹……”

    美人眼角含泪,带着惊色和委屈,当真是我见犹怜。

    顾萱在闺秀圈里,因自身拜高踩底的性格一向是不受待见的。方才又更是不顾形象地哭叫,活似疯了一样。

    相较之下,顾菀一直安静站立,此刻胆怯柔弱地开口,却不失条理,让人更容易偏向信服。

    康阳郡主一时未曾立刻开口,而是出了神般盯在顾菀的面上,直到女官轻轻碰了碰小指,才回过神来。

    这可就给了顾萱开口的时机。

    她扬起尖尖的嗓音,不顾形象地在地上坐行两步,靠近顾菀:“张瑛拜托了你什么事情,要让你去后头圆角小亭帮忙?你言语间如此不清不楚,可见只是随口说得谎话,做不得数!”

    说完,顾萱又朝着康阳郡主坐行两步,在地上留下湿哒哒的痕迹,像是水鬼从池塘里爬出来的痕迹。

    惹得四周人都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连方才温柔抚慰的顾莲都不例外。

    隐约察觉到周围传达出来的嫌弃意味,顾萱心头就是一崩:

    分明受害的人是她,现在应当为她出头,对付顾菀才对,为何一个个反而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此刻便也顾不得别的,只一心想在众人面前让顾菀出丑。

    顾萱自认为柔弱地向康阳郡主伸出了手,痛哭不已,连话都抽搭地断断续续,将方才“顾菀在池塘边,招她去说话,却将她推进池塘里”的话,对着康阳郡主又重复了一遍。

    李文方才被康阳郡主略过两次,此刻面上神情并不自然。又见顾菀眼中闪着泪光,似缀着晨露娇艳欲滴的玫瑰,心中就越发不快。

    她不敢将那点不快归结到万千恩宠的康阳郡主头上,只好放到顾菀的头上。

    横竖她天然有一个毛病,最看不得比她貌美的女子。

    “郡主。”为了防止再次被忽略,李文上前一步,拉了拉康阳郡主的袖子,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我瞧着这位小姐说得如此详尽,不见得是假的——反而那位小姐,说话语焉不详的,又假装委屈,我觉得可是十分可疑呢。”

    顾莲在旁边听了,暗暗地点头:她知道李文的脾气,最见不得顾菀这样的美人,自然会极尽针对。可惜今日李文来得晚了些,否则在宴席上,就能怼得顾菀下不来台。

    心中虽然暗自窃喜,顾莲面上却含着焦急的神色,为顾菀辩解:“文姐姐,我二妹妹可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末尾,是一阵极为可疑的、犹犹豫豫的失语。

    李文听见就睨了一眼顾莲,旋即就朝着顾菀讥嘲:“若我记得没错,她不过就是刚从庄子上回来的庶女,莲妹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等口蜜腹剑的人呢。”

    说罢,她对康阳郡主笑道:“郡主,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与李文预想中不同,康阳郡主却是直接拂开了李文的手,轻轻扫了她一眼:“这件事情目前只有两方的证词,还需要找寻证人证据,不是只凭着李小姐的三言两语。”

    “若李丞相像李小姐这样,只凭着感觉参与国事,可是不好的。”

    这算是完全扫了李文的面子。

    李文缩了缩被拂开的手,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道了一句“臣女受教了”,就讪讪地回退到了蓝晶儿身边。

    “顾小姐,你可否仔细说一说,张小姐请你去做些什么?”康阳郡主转头向顾菀询问,语气又变得和气许多:“这中途中,可有人为你作证?”

    不等顾菀说话,张瑛就迅速站了出来,将那请顾菀代替自己绣帕子的事情说了一边,顺便获得了安乐伯夫人的几个眼刀。

    康阳郡主又柔声向顾菀确认。

    顾菀瞧了瞧自己没拉住张瑛的手,心中无奈地一叹,朝着康阳郡主轻轻点头。

    “要是郡主要人证的话,带我前去的丫鬟可以为我作证。”顾菀道:“这一路上还有许多丫鬟小厮也看见了,都能作证。”

    张瑛又道:“郡主只管去查问,我们安乐伯府必然会全力配合。”

    康阳郡主正要颔首,顾萱便又嚷嚷开了:“谁不知道张瑛和你交好!这安乐伯府的奴仆必然是偏向你的!”

    李文看见康阳郡主对自己和对顾菀截然不同的态度,当即就恼了,得亏蓝晶儿在旁边按住。

    此刻她忍不住地上前:“郡主,就算顾三小姐有下人作证,可毕竟那圆角小亭距离池塘虽有一段距离,却也不算太远。池塘和圆角小山周边又全建了假山,若是抄了小道走得快些,也能在下人们发现前离开。”

    说完这话,李文又意有所指地望了望张瑛,轻哼道:“况且,顾三小姐的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谢锦安像在春风中看见了一朵绽开的玫瑰◎

    张瑛本就是偏急的性子,被李文一激,当即就要上前理论。

    顾菀这回及时地拉住了张瑛。

    她偏过头,蹙起细柔的俏眉,对李文问道:“李小姐,领我前去的是安乐伯府的丫鬟,在花园中走动的也大多是安乐伯府的下人。我虽然和瑛姐姐交好,可也是第一回 来安乐伯府上做客,下人中认识我的,不过是瑛姐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既不认识我,不晓得我和瑛姐姐的关系,又何来偏袒我一说?”

    “再说,安乐伯夫人和安乐伯俱是公正明理的人,我即便在庄子上也有所耳闻。”

    “李小姐久在京城,自然比我知晓得更为清楚,方才又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李文哑口了一瞬:她方才是想顺带阴阳张瑛,不成想顾菀一开口,就指她污蔑安乐伯府。

    她不耐地冷眼看去,只对上顾菀清澈疑惑的眼神,像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李文便想起蓝晶儿和她说过,顾莲对这个庶妹的评价是“愚蠢得天真又不知场合”。

    如今一看,倒真是恰如其分:不想着怎样为自己找寻证据,求得康阳郡主的帮忙,却是和她认真掰扯起来。

    她便轻嘲一笑,正准备回话,就见顾菀向康阳郡主道:“郡主,李小姐和我三妹既然有这样的担心,还请郡主去问询非属安乐伯府的人——我在前去的路上,也有看到随着宾客来的丫鬟小厮。”

    这话将李文给堵了回去。

    顾菀已经顺了她的话说,若她再开口挑刺,就太损自身了。

    “你放心,我俱会仔细问询的。”康阳郡主一笑,转身吩咐身边的女官前去询问。

    女官的动作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带了莫约七八人过来,对康阳郡主行礼:“禀郡主,这八人中,有五人是安乐伯府的,还有三人是别的宾客的,均能作证顾二小姐并没有在圆角小亭和池塘往返,只往了圆角小亭走,等到顾三小姐落水后,才往池塘边来。”

    “为了以防万一,奴婢还亲自去看了看。圆角小亭虽和池塘一样周有假山,但其中并没有可通行的小道,只有一条联通大道上的路可以通向小亭——因而,若是顾二小姐在那段时间离开了圆角小亭,必然会被旁人看见的。”

    这话便是证明了顾菀的清白。

    张瑛、安乐伯夫人俱是松了口气,顾莲和李文等人面带失望,顾萱则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分明是顾菀将我推了下去!那些人一定是被她收买了,郡主——”

    女官神色冷静,对顾萱道:“旁人也就罢了,方才肃王殿下的小时子也作了证——只是他着急去找肃王殿下,未曾随着我来罢了。顾三小姐可要慎言,污蔑皇子可是大罪!”

    顾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仍旧一口咬定顾菀手眼通天,买通了这些人来谋害自己。

    听了女官的话,顾菀神色微动,原先敛住的心神轻轻一漾。

    像雨滴落入清水,在水波荡漾间极快地闪过一双含笑的眸子。

    似是映在水中的桃花。

    等到水波重新平稳如镜。

    那晃眼动人的桃花便倏然消散。

    顾菀动了动眉尖,露出一副轻微胆怯、难过和得了清白的放松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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