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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菀,你先进去。”谢锦安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顾菀往主屋里面推。

    见顾菀细眉微蹙,还要开口,谢锦安就定定地看向顾菀。

    他眼中潋滟的桃花眸光,在此刻变作如磐石一般的坚定,亦亮着如皎月一般的自信:“阿菀,你相信我,我不会受伤的。”

    顾菀回望片刻,小声道:“我信你。”

    然后就不再抗拒,被谢锦安推进主屋之中。

    正好琉璃被一清秀侍卫也带了过来,顾菀就拉着琉璃一块儿进了主屋之中。

    合上门时,顾菀听见那清秀侍卫对谢锦安拱手:“主子,靖北王世子说,外头有不少埋伏的人手,要再过一刻钟才来。”

    而后头谢锦安回了什么,顾菀已经是听不清了。

    肃王与靖北王世子……

    这两个都很熟悉的名字放在一块儿,顾菀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中涌动起几分奇怪之感。

    可她来不及细想,在转身向太后娘娘行礼的那一刹那,她就收起了心中的所有情绪,去扮演一位在刺杀前娇柔却坚韧的姑娘。

    “给太后娘娘请安。”顾菀按规矩行了礼,又头一回有一些不顾礼数地起身,目光焦急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可有事情?”

    柔安公主给太后披上了一件披风,对顾菀道:“顾小姐放心,我一听见动静,就来皇祖母的屋子里看着了。方才又仔仔细细检查了这屋子内外,确保了没有贼人躲藏。”

    “还是柔安关心我这把老骨头。我还没睁开眼睛,柔安就奔进来了。”太后很是欣慰地拍了拍柔安公主的手,转头又让李嬷嬷将顾菀给带到自己身边来:“你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你警醒,恐怕这群贼人已经闯进来了。”

    太后眼睛一动,就看见了顾菀想要遮住受伤血迹的动作。

    她皱起眉:“怎么受伤了?李嬷嬷,现在不好出去,你快那些伤药来。”

    “太后娘娘放心,臣女没有事情,这是贼人的血。”顾菀开口止住了李嬷嬷,声音带着颤抖地对太后道:“贼人悄悄潜入了臣女房间,向往太后娘娘您这边来。他们不意这间屋子晚上住了臣女,一时不查被臣女刺了一下,才让臣女的丫鬟有开口呼救机会。”

    说到这,顾菀眼周红红:“幸好太后娘娘没有出事。”

    “傻丫头,往后遇到这种事情,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危。”太后闻言,大受感动,拉过顾菀沾了血的手,叹气道:“为了哀家,第一回 做伤人的事情,恐怕吓坏了吧,你先去浣个手,然后来陪哀家坐在这里。”

    太后抬起沉静的眼眸,望向被屋门阻隔住的打斗声,对顾菀和柔安公主道:“你们放心,有哀家坐镇,外头又是皇家的精锐侍卫,绝不会叫这些贼人得逞。”

    “等今晚过后,哀家倒是要看看,哪些不要九族的疯子,敢来刺杀哀家!”

    顾菀与琉璃与侧间用冷水浣过手,重新回到太后面前。

    “哀家方才做在里头听着,怎么听见了锦安的声音?”太后有些担忧地问顾菀。

    “是……王爷来找我,正巧和打头的贼人迎面撞见了。”顾菀垂眸解释道:“臣女让王爷进来,王爷不肯,要在外头制乱贼人,保护太后娘娘。”

    太后听完这话,当下就焦急起来:“他怎么到这样要紧的时刻也这般胡闹!李嬷嬷,快去传哀家懿旨,让肃王进来!”

    凡是刺客,皆是凶狠不要命的那种。肃王是她抚养长大的孙子,若是被贼人伤到要害,可怎么是好?她百年之后,又如何向罗氏交代?

    太后神色惶急,顾菀在此刻想着的,却是方才谢锦安的那一句“阿菀,你相信我”。

    少年眸光明亮,像是天边的皎洁月光,指引着凡人某一刻的信仰与方向。

    “太后娘娘且慢。”顾菀在太后面前跪下。

    她应当顺从太后的心意,让李嬷嬷将肃王从外头拽回来。一来能多升一升太后的好感,二来也能保证她看中的未来夫君不会出事。

    可顾菀此刻却叩头道:“太后娘娘是为肃王的安危着想,臣女十分明白。可王爷适才是执意要去外面压制刺客,太后娘娘想强行召回,一来怕王爷正与贼人纠缠,一时分心受伤;二来王爷身为男子,在面对刺客时,却和咱们女子一样躲在屋中,事后旁人恐怕借此非议王爷胆怯懦弱;三来皇上垂问此事时,王爷也不好回应的。”

    “臣女恳请太后娘娘,信任王爷可以利落杀贼。”顾菀再抬首时,眼中眸光盈盈:“而且这贼人已经暴露,臣女相信祈国寺中和外头必有侍卫赶来,王爷不会是以一敌多的危险局面。”

    她话音刚落,外头果然传来支援声,有“保护太后娘娘凤驾”的呼声传来。

    太后细想了几番,不免道:“你说得颇有道理,倒是哀家思虑不周了。”

    “你能这样事事为锦安着想,哀家真是欣慰。”太后扶了顾菀起身,抬头看向手边点燃的灯烛,长叹道:“锦安挨了他父皇许多年的骂,也叫他受一受夸奖罢。”

    顾菀便含笑行了一礼:“臣女代替王爷,谢太后娘娘。”

    *

    门外的打斗声,莫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渐渐停下了。

    顾菀站在太后身侧,一直紧紧地盯着门外。

    直到柔安公主碰了碰她,她才松开一直紧紧捏在手中的帕子。再微微地动一动掌心,她便发现上头全是腻腻的冷汗,随着她愈跳愈快的。

    李公公在太后的示意下,大着胆子打开了一条门缝。

    大概是门口的场景太过骇人,李公公的腿往底下软了几分,这才欣喜对太后娘娘道:“外头的贼人已经在肃王殿下的带领下全都捉住了!奴才瞧着肃王殿下和靖北王世子皆是威风凛凛,没有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拍着胸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快让肃王到我的面前来看看——靖北王世子也来了?”

    李公公定了定手脚,应下后就往外头去了。

    不多时,谢锦安与叶嘉屿双双进来见过太后。

    二人衣衫上都溅了血迹,微微泛着暗红色,瞧着让人心惊胆战。

    “皇祖母放心,孙儿和世子已经将那些贼人全都拿下了!”谢锦安俊面仰起,眉眼间意气飞扬。

    叶嘉屿照旧寡言,只请罪道:“臣下救驾来迟,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世子快请起,你已经是来得很及时了。”太后先对叶嘉屿摆手,然后用嗔责的眼神去看谢锦安:“肃王,你也太冲动了!应当等一等世子,再去的。”

    谢锦安长眉不倒,自信笑道:“皇祖母也太小看孙儿了——孙儿虽然不精于文武,但当年打人的基本功,可是父皇手把手交的,孙儿还不至于忘却。”

    “这屋子里头的,是孙儿的祖母、妹妹与未婚妻,孙儿合该拼力守护才对。”说到这,谢锦安朝着太后拱手又行一礼。

    叶嘉屿闻言,颇惊讶地用目光看了看谢锦安,又转向顾菀,最后一不小心对上柔安公主的眼睛,就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哀家还没赐婚呢。”太后也看他们两个,随后轻笑一声:“今日可要多亏了你们——只还请世子多走一趟,随着李公公到皇宫向皇上禀告此事。”

    “这是自然,臣一定快马加鞭,将此事如实告知。”叶嘉屿躬身行礼,旋即就和李公公一道出了门。

    “咱们收拾一下,也该回宫了。”太后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对众人道:“面见皇帝,不可马虎,先回自己屋里收拾一下仪容,半炷香后随着哀家一道进宫。”

    顾菀随着柔安公主一道应了,走出屋子时下意识地奔着谢锦安去。

    谢锦安的下颌上也溅了零星的血点子,在灯下看着,颜色鲜艳,更衬得少年玉面清隽了。此刻少年只是眉眼弯弯对着顾菀笑,混不顾身上的小狼狈。

    进了西厢房的屋门后,顾菀忍不住伸出手,想用指尖擦去那血点子:“王爷没有受伤罢?”

    “阿菀不必,我等会儿自己去洗一洗。”顾菀的指尖虚虚点向自己的面容,谢锦安只觉得那处泛起痒意,便捉了顾菀的手,笑道:“阿菀放心,我真没有受伤——阿菀若不放心,等会儿我给阿菀看看?”

    谢锦安将这话说完,才发觉有些不对,却是为时已晚。

    只能眼睁睁看顾菀嗔自己一眼,道了一句“我才不看,我信王爷没有受伤”,就带着贴身丫鬟进屋整理仪容了。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精致染血的匕首。

    “你这回换的新匕首,倒是挺好用的。”谢锦安对默不作声、和厢房阴影融为一体的惊羽道。

    惊羽看了一眼那匕首,回道:“主子,这把匕首不是属下带的……当时那群贼人对您两面夹击,属下来不及递出武器,看地上有这匕首,便抛给主子了。”

    谢锦安神色微顿,恍然想起了什么,朝着厢房里看去。

    这匕首……是阿菀的?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

    顾菀在屋中用极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裳,顺便在心中排演了一边等会儿在皇帝面前该如何说。

    如今众人都认为这些人的目的是刺杀太后,皇帝心中也就自然而然形成这样的认知,派人去彻查这件事情。有皇帝的御令,老亲王十有八.九会被顺藤摸瓜地找出来。老亲王可不会傻乎乎忍下这一弥天大罪,最后只能承认自己的真实目的,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估计还会将镇国公和蓝氏给拽出来,直言是他们刻意引诱。

    那她……只在皇帝面前做惶恐惊讶、不知自己已经被垂涎已久的小女儿模样就行。

    定好这个主意,顾菀又想到了老亲王的另一个可能行为:他或许会用顾萱的那些信件,说是她顾菀爱慕虚荣、勾.引他老亲王。等到认识肃王之后,又一脚将他给踹开。借用此,来攀污她顾菀的名声,指不定皇帝相信了,会将她赐给老亲王,从此饱受老亲王的折磨。

    这成功的可能性是极低的——不说旁的,只看太后在旁边呢,哪里会听信老亲王的话,让他如愿以偿?

    若老亲王仍不甘心,钻了牛角尖要走这一条路,那可……正是合顾菀的心意。

    当今圣上素有贤名,因有老亲王在,更为百姓称颂,也多了一层“知恩图报”的好名儿。但顾菀可不信,皇帝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老亲王,甚至惊扰了太后与皇家寺院的清净。到了如此地步,就不是知恩图报了,而是脑袋糊涂、偏私袒护皇亲了。而有老亲王这一闹腾,落在镇国公府脑袋上的罪责,可就更大了。

    顾菀微微一笑,将最后一支玉簪簪到发髻上。

    心底流转几分思绪,恍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等再出门,看到谢锦安手上的一抹银光时,她才想起自己忘掉了什么。

    是她在混乱中,掷在地上的那一柄匕首。

    顾菀心中一跳,有些紧张地捏住袖子边边,抬首去望谢锦安。

    谢锦安此时背光而立,桃花眸子仍旧明亮,只是此刻她看来,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有那么一分的晦暗不明。

    “阿菀可见过这柄匕首?”谢锦安温声问道:“这匕首虽不起眼,却做工精致,不大像贼人所携带的。”

    他在打斗中就发觉了一个问题:老亲王所派遣的这些人,身手也算不错,可不像是正规训练练出来的,反倒带着一股野路子的匪气。话语也是粗鄙不堪,口音颇似景州那块儿的。

    像是……景州山匪。

    发觉这一点,谢锦安几乎要冷笑出声。

    老亲王倒是学聪明了,不用自己的人,要借着山匪的手。

    可如今朝廷誓要剿灭山匪,老亲王却将山匪引入京城,甚至送了人到太后面前。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父皇,这一回会如何护着老亲王。

    惟有这柄匕首的由来,谢锦安有一点点的疑窦。

    他话音刚落,就看顾菀眸子水润,看了看他受伤的匕首,乖巧摇头道:“我没见过这柄匕首,许是哪一位侍卫落下的?”

    谢锦安就笑:“或许是吧。”

    是他莫名多想了,阿菀这样娇弱,哪儿可能随身携带这种利器。

    不过也是,要给阿菀准备一份防身的小器具才好。

    “今晚王爷的身手矫健,出乎我的意料。”顾菀望着谢锦安,含笑夸道:“可见外头人都是胡诌的,王爷也不是那等荒废学业,文武俱差的人。”

    她歪首去看谢锦安,嗓音曼曼。

    不知为何,顾菀总想着去夸一夸谢锦安。

    让他更自信些,也更愿意上进些。

    “阿菀这样夸我,我往后就争取变得更矫健些。”谢锦安轻轻咳了一声,与顾菀一道去太后那边。

    在他们换衣裳的间隙,原本倒了一院子的贼人都被帮助了手脚,顺便卸了下巴防止自尽与胡乱叫嚷,此刻正被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拖出念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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