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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行清

正文 第137章 番外四:民国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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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六年,正值春和景明,开了春之后,农户们便迫不及待地将从政府领到的新一代种子在地里播下去,连续两年的大丰收让他们对未来的日子更加有盼头。更别说今年他们还领到了新的种子——玉米和土豆。

    这是奉天那位林栖桐先生带领着奉天试验场的研究人员研发出来的改良种,虽然今年只是试验阶段,但是老百姓们的热情依旧很高,非常有信心。

    在叶鸿鹄绝对不出差错的层层保护下,林葳蕤如今的芥子空间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种植试验场,林葳蕤已经不单单只是利用芥子空间的灵潭水,他在试验后,发现直接将种子在芥子空间里的泥土上进行杂交配种,能够培养出性状优秀、产量增强甚至是可遗传的种子。外人不知道,只以为是林先生运气好,才能每次都刚好杂交实验培养出需要的种子。

    不过在多方讨论下,目前这种种子被暂时隐瞒了下来,也没有传播。这些种子在未来比如技术交换、甚至是战后格局分配中将作为巨大的筹码。

    就是在这样一个万物复苏的时节,远在大洋彼岸的欧洲人民,却是饱受战火摧残,家破人亡,田间颗粒无收。

    三月,协约国组成代表团来华,华国面临着是否要对同盟国宣战的两难抉择,不仅是国内吵成一团,国会更是分成完全对立的两派,每次商讨的时候拍桌子冲对方喷唾沫星子是常态,有时候还要上演全武行,毕竟议员里头还有不少武人。

    其实早在一年前,错估了战争时长的鹰国人便借由公使向宋元驹内阁传达了他们女皇的旨意,希望华国能够对德宣战,与他们结成盟国,赴欧洲战场支援。宋元驹表面上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锅甩给了国会——根据华国的法律,对他国宣战需要经过国会同意。于是国会的扯皮就来了,一扯就是一年,里头还有德国公使的暗中斡旋捣乱。

    如今欧洲陷入僵局,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情况一天比一天糟,于是协约国大佬们开大会后拍板决定,赶紧找外来盟友助阵,先是去拉了一个大西洋东岸的山姆大叔军团,回头就来找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华国。

    七月,吵成一团的国会终于定出了一个章程,决定放弃中立国身份,对德宣战。虽然新生的民国如今立了起来,但在国际上却依旧是东方病猫的形象,地位不高,此战既为宣扬国威,也为战后世界格局的重新分配做准备。

    当年十一月,继山姆大叔之后,华国远征军也赴欧洲参战,此次出战牵动无数人心扉,毕竟领军的是海陆空大元帅叶志之。值得一提的是,就在此时,华国北边,再也忍受不了沙俄统治的老毛子终于在国内发动政变,推翻了沙俄建立了新的政权。至于抗议华国人趁火打劫的声音,则通通淹没在了战火中,估计得等到新生的政权在列强的包围下生存下来稳定发展时,才有资格和能力商谈这件事情。

    在外援的帮助下,来年冬,欧洲熊熊燃烧了四年的战火终于被熄灭,人们在战壕里、在大街上欢呼着,哭泣着、亲吻着,聆听和平之音,感谢主的降临。

    民国八年一月十三日,临近华国春节,各国首领齐聚巴黎召开战后会议。

    驻法华国公使馆内,众人围着壁炉取暖边闲聊。

    “国外这地儿倒是比我们那暖和多了。不过再暖和,没法回去过年也不是个事儿呀。”

    “洋人们没咱过年的传统,瞧瞧这定的是什么日子,年关的时候开会!”

    “得了吧,你们俩,让你们来是来工作的,能够跟着大少来国外办事是多少人争着抢着的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几位正是有凤来居的高层人员,前头说话的两人笑笑,没反驳他的话。

    战后的浪漫之都虽然经过整修,但仍然可以看出战火的痕迹。七辆插着红色国旗的轿车缓缓行驶过破败的中央大街时,引来很多法国当地人的注视。

    车内,坐在前排的吴冕和开车的江坤面面相觑,彼此仍心有余悸。今天是大会第一天,争议是必然的,各怀心思的诸国不可能在短期内达成一致,很多首脑都抛开了所谓的绅士风度,用谈判团的团长顾维芳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字——“凶”。两个字就是“超凶”!

    作为战胜国,苦尽甘来的诸国在瓜分胜利果实时,只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主要的几个大国首领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傲慢,但全场最凶最强硬的莫过于自家大帅了,连吴冕和江坤都被震住了。不过叶鸿鹄这样的态度也是极有好处的,起码为紧接着上场的华国谈判团打下了强硬寸步不让的基础,就算他接下来只会在签字仪式上出面,也不妨碍他们把该拿的拿到手。

    车子到达公使馆,一路上闭目养神的叶鸿鹄不等后头的谈判团诸人,率先下了车。后头跟着的几位外长和驻外公使见状,彼此笑笑,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毕竟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还有很多嘴仗要打,今天还只是个开始。

    屋内,林葳蕤刚好走出会客厅来送客。

    “合作愉快,替我传达对凯瑟琳伯爵夫人的诚挚问候,另外麻烦秘书长阁下向总理阁下转达我的谢意,宴会邀请的事情我会代为转告元帅先生。几位慢走。”

    “林先生留步,不用送了。”这位总理先生身边的秘书长完成总理先生的交代后,带着商务部部长下楼,在楼下碰到了那位在战场上使敌人闻风丧胆的叶元帅,姿态谦恭地交谈几句后便匆忙告辞,回去向上级复命。

    林葳蕤靠在阑干上,伸了一个轻微的懒腰,正好露出修身西服下的一截纤细腰肢,被后头的人一手握住,爱不释手地揉搓,叶鸿鹄埋头在他脖颈处,落下几个啄吻,“事情谈完了?他们可有提出什么为难的要求吗?”

    三十五岁的男人正值黄金时期,成熟男人的魅力尽显,强烈而霸道的荷尔蒙无时不刻不在对心爱的人散发,直叫人经受不住,让外人看了脸红心跳。

    林葳蕤任他胡闹了一会,等胡渣刺得他锁骨发红,才推开他,整理被弄乱的衬衣,他今天穿着一身燕尾服款式的西服,颇有中世纪皇家王子的矜贵,整个人禁欲又诱惑,难怪叶鸿鹄一见就跟大狗似的黏上来不放。

    “凯瑟琳夫人是华国美食的爱好者,这次又是她主动邀请,竭力促成第一家有凤来居在法国的落地,诚意自然是有的。”凯瑟琳是法国一位颇有地位和名气的伯爵夫人,自从在皇宫宴会上尝过有凤来居的手艺后,惊为天人,回国后更是念念不忘,这次借着华国谈判团来法,更是极力邀请林葳蕤在法国开设分店,以表两国友谊。因为林葳蕤的身份和特殊的时间点,这件本来只是舌尖上的事宜最后演变成了具有外交性质的两国事项。

    “刚才那位秘书长送来了邀请函,邀请我们明晚参加总理府举办的私人宴会,你去吗?”

    “入乡随俗,既然你要在这里做生意,这宴还是要赴的。左右我这一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时间都可以用来陪你。”其实本来这种谈判的事情不需要叶鸿鹄这个大元帅出面的,而是该由宋元驹或者于左棠这样耍嘴皮子行家的文官来的,可惜某位元帅一听自家媳妇也要“出差”,还是一个多月,立马就假公济私地接下这个事情。

    “嗤。”林葳蕤瞥了他一眼,一声轻不可闻的哼声顿时让叶鸿鹄皮都崩紧了,他厚着脸皮,凑上前去,把人按住压在阑干上结结实实好一顿亲,直把人亲的忘了跟他计较。

    他俩这一场官司还要从两年前叶鸿鹄领兵赴欧洲说起。当时本来不必叶志之亲自去的,他这一走,若是有什么意外,北六省必乱,一旦这跟定海神针动了,那么华夏极有可能再次陷入各路混战。国内能带兵打仗的人不少,即便比不上他,再不济也有江坤和新起的保定王曹坤乾上阵。林葳蕤私心里自然也不想他去,毕竟是隔着一个大洋和大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只有他俩知道,其实叶鸿鹄才是出征的最佳人选,因为叶鸿鹄熟知军史,能够最大程度地保存远征军的有生力量和为华国谋求最大的利益。林葳蕤便提出让他跟着一起上战场,他的芥子空间在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派上用场,平日里他可以当随军医生,他的医术还是拿得出手的,况且道一天师都报名随军了,没道理他一个年轻人不行。

    叶鸿鹄一开始就不同意,后来明面上答应地好好的,等到出征那一日将他弄晕了自己偷偷走了……

    战场上子弹无眼,即便是被那些洋人士兵称之为“东方魔鬼”的叶大帅,身上还是挂了彩。虽说全须全尾回来了,但重伤还是有几处的,是道一天师给包扎的,自然还瞒不过林少爷。林葳蕤和道一谈过后,便用芥子空间的药草配合着每日的药膳调养叶鸿鹄的身体,但之后的好长时间里,都冷着脸。

    林葳蕤提心吊胆一年多,但看到他从军舰上下来,冲自己露出笑容的时候,眼圈泛红的同时,心里的气也早就消了。不过表面上还是没有松口,就为了让他记个教训,别一把老骨头还往前线送人头。

    叶鸿鹄:……媳妇我才三十出头,我还把敌人砍到见红旗就跑,你快睁眼看看!

    林葳蕤还没整理好的衣襟再次被弄乱了,没好气地擦了擦口水,面无表情道:“回来了正好,去把药喝了。”

    牛逼哄哄的叶元帅皱了皱眉头,见媳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敢造次,赶紧让人去端药,捏着鼻子喝了。要了老命了,这破药啥时能喝完。

    两人双双赴宴参加巴黎上流宴会的消息,在翌日便登上了法国最大的公众报,两位风格完全不同的东方美男子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除了为人熟知也令人畏惧的叶元帅,他身边和他亲密无间的林是什么来头,他俩的关系也是很多人私下讨论的话题。

    一时之间,各种上流社会的宴会邀请请帖如雪花般涌来。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两位东方美男一如他的国家一般神秘内敛,直到战后会议结束之前都没有再接受过任何邀约。正是这种让人抓心挠肺的神秘感为后头传出的东方餐厅落户法国巴黎一事添了一把火。

    等到持续了数月之久的战后国际会议落下帷幕,华国一行人胜利而归,叶元帅便带着他的夫人双双翘班,接受了鹰国国王向华国政府递交的邀约,进行国事访问。

    他俩当甩手掌柜,在奉天蜜里调油无风无浪地过了一个舒坦年的陆予夺夫夫却是不得不分离,陆六爷每天起早贪黑,冷着脸处理兄长翘班留下来的公务,原小岚则为了准备配合有凤来居进行的第一次海外京剧表演,开始加班加点挑选人员训练、服装、音乐制作……

    清晨的小院子,陆六爷长臂一伸就把天刚亮就轻手轻脚想要爬起来的原小岚给捞回了怀里紧紧禁锢着,然后闭着眼假装还在睡。

    原小岚转身回来,亲了他一口,讨好道:“六爷,我要带着人去做早课了。”

    他连亲了好几口,陆予夺才不情不愿地张开眼,但是手臂依旧没放开,把他抱进被子里,重新盖得严严实实,“天冷,再睡会。”

    原小岚好笑于陆六爷还会找人一起赖床,像是捉到了他的小把柄,笑得眉眼弯弯,胆子都大了许多,调笑道:“我已经睡够了,六爷想睡就继续,我可不能陪你赖床,快松手。”

    陆予夺臭着脸,没动静,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原小岚早就知道他是个噘嘴葫芦,什么事都埋在心里,看上去很高深莫测,其实只是不会表达,他仔细琢磨了他的神情,试探问道:“六爷怎么了?昨夜事情不顺利吗?”心情不好?

    陆予夺盯着他看了半饷,才状似自然地慢吞吞道:“我昨天一句话都没跟你说上。”陆予夺早上醒来的时候,原小岚已经早起去训练京剧演员了,晚上他去处理了情报处抓到的一群东瀛间谍,回来后原小岚也已经睡下了,一句话都没说上确实是真的。

    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了,原小岚愣了半饷,心里像是忽然被一只笨拙的大熊拦路截住,强行塞了一块黏糊糊黄澄澄饱满的蜂蜜,硬是要他吃,不吃就不给走,简直甜到泛水……

    原小岚脸上的表情让奉天扛把子陆六爷很不好意思,但幸好,面无表情无法表露出来,他一本正经道:“我今天中午让人去大剧院接你,一起吃饭。你最近太忙了,要补补。”

    吃了一口大熊喂的蜂蜜,恍恍惚惚的原小岚勉强回想了一下今天安排,觉得其他安排紧一些,抽出一个时辰来应该没问题,遂点了点头,“嗯,去有凤来居吃吧,听说上了新菜。”陆予夺没意见。

    两人敲定了午时的安排,陆予夺才放人,也跟着一起起了。洗漱后,吃过早饭,两人一同乘车出门。路上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脸上白净,精神头足,看到轿车好奇地指指点点。窗外路面积雪不少,街角的大树却依稀已经有了泛绿的嫩枝,一年过去,春天又到了,正是北国好风光。

    到了大剧院,临下车前,陆予夺突然握住身边人的手。

    “你……别累着自己,不急,凡事有我。”

    原小岚收回要推开车门的手,回过头来,看着他却是摇摇头笑了,“不,六爷,我很急。”

    陆予夺微微皱起了眉头,气息颇有些危险,“你急什么?谁让你急了告诉我。”他这话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那累着他的人揪出来收拾的架势。

    原小岚抬眼看了前面的车位,充当司机的下属视线看着路面,目不斜视,仿佛完全当自己是个会开车的木偶,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原小岚于是倾身上前,在他耳边留下一阵暖烘烘而又酥麻到骨子里的甜软气息,一如他的人,弱小而固执,惹人怜爱。

    “六爷让我急了。”

    “我急着,强大起来,名正言顺地站到你身边呀。”

    陆予夺坐在车里,看着说完就跑的人,摸了摸酥酥麻麻的右耳,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忽然那笑容一收,陆六爷危险地看着前面的下属,“你刚才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吗?”

    下属眼神惊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六爷你们秀恩爱别拉我进修罗场啊!原少爷你快回来!

    十字路口,有凤来居门前,“少爷,你在看什么?同李老板约定吃饭的时间要到了。”

    眼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大剧院门口,陈景游最后看了眼那辆特殊车牌号的车,将视线移开。他的眼里黑沉沉的,似乎带着些麻木,就连嘴角嘲

    讽的笑容都勾不起来,“走吧。”

    厢房里,迎面走来一人,大腹便便,笑容虚伪,“陈大少,恭喜啊!如今家父沉冤得雪,那当初陷害之人也下了牢狱。若是陈老兄在天有眼,也会欣慰他的儿子子承父业,光复陈家。”

    陈景游嘴角挂着笑道谢,最近很多人都在恭喜他,往日里落井下石的人也纷纷厚着脸皮跟他称兄道弟,他表面上应付,实则眼底丝毫没有笑意。

    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呢,不过是一物换一物。可笑的是,他换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当初不要的,恰恰才是最想要的。然而,一切为时已晚,而他,也无那个拿回来的脸皮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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