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实现男女平等的里程碑事件发生在1949年以后,伴随着“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其意义之重大一直被掌握世界话语权的西方各界忽视,以至于本国的现代女性也极少对推动这一事件的老人因此心怀感激。

    在妇女连姓名权都无法保证的国家,出嫁以后要冠夫姓的国家,无论男女却都讲一讲民主自由,呈现着一种微妙的,可笑的,荒诞的感觉,他们似乎连自己都骗。

    1950年颁布的《婚姻法》便是几千年来婚姻家庭制度上一次伟大而深刻的革命,它已经包含了此后修订多次的条文的主要精神。

    条文并不长,上官澹澹看的并不快,但是也很快就看完了,然后轻轻放下了手机。

    苏南秀和秦雅南都没有打扰她查看,只是时不时对望两眼,对方眼中都有着难以琢磨的情绪和意味。

    “好。”上官澹澹点了点头,然后略微有些疑惑地看着苏南秀,“可是这和你一个台湾人有什么关系?”

    秦雅南掩嘴轻笑,她想不到上官澹澹居然知道就算不谈现实局势,两地就算真正统一,法律适用也是一个问题。明明这一位是两千年前的太皇太后啊,秦雅南哪里知道刘长安给上官澹澹讲了许多个晚上的政治和历史课程。

    “我们讲的是一个理儿,不是法律适用的问题。”苏南秀有些疑惑,这上官澹澹到底是什么人物?自己的来历身份秦雅南自然知道了,可是秦雅南也明明是刚刚才重新见到上官澹澹的模样,没机会和上官澹澹沟通过啊。难道是刘长安提前告知了?这个可能倒是有的。

    “你也知道讲的是一个理儿,不是律法适用的问题啊。”上官澹澹眉脚微微挑起,少女本就清脆的声音越发显得尖锐了,却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威严满满,带着训斥的堂堂气势,“朕问你如何理解事夫之道,要的是有情有理的一番肺腑之言,何须你来讲律法条文。”

    说完上官澹澹也不理苏南秀欲言又止脸色难看,转头看着秦雅南。

    秦雅南知道上官澹澹是让她来讲一讲“事夫之道”。

    事实上苏南秀至少经历过封建糟粕的荼毒,秦雅南可是真正的长在红旗下,对夫妻之间的看法和苏南秀不同,更不可能和上官澹澹一个观念。

    可是有些东西总是会在传统中不由自主地影响着愿意接受的一些人。

    “我以前极其喜欢贺铸的《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就我个人看来,在潘岳的《悼亡》和元稹《谴悲怀》和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以及贺铸的《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四大悼亡词中,我最喜欢的便是贺铸这一首。”

    秦雅南的语气缓和,说着悼亡词,嘴角却微微翘起,有着自己的体会,那种心情便自然地演绎着词中的意境,让她的气质变得犹如夜晚孤寂的月一般。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秦雅南轻声朗诵着这首无人不知的悼亡词,仿佛陷入其中的情景似的,“谁复挑灯夜补衣?大概就是这一句吧,其实一整本《浮生六记》不过就是这一句的故事罢了。”

    “秦雅南,你可真会投其所好。”苏南秀冷笑着流露出佩服的意思,当初的叶巳瑾那么讨叶辰瑜喜欢,让他当个宝,今天在上官澹澹面前,这揣摩心思的本事还是一点不差。

    “你误会了。”秦雅南淡淡的笑,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说就认同女人要做三从四德,贤良淑德,居家侍奉男人的角色。只是事夫之道终究是夫妻之道,不是说得到了对方就是结果,而是两个人终究要活成对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生活的习惯,是他难以忘怀的景色……让他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让他会有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的叹息……叹息中有因为爱的痛,而不是庆幸着,那个恶婆娘终于走了。”

    说着秦雅南瞟了一眼苏南秀,神色中微带轻蔑,“要做他眼中最适合一起生活的女人,便是我所理解的事夫之道。”

    上官澹澹眼中露出赞许之意,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当然,这是地位犹自在皇后之上,能够和皇帝分庭抗礼,作为真正的后宫之主必须露出来的姿态……她哪深刻理解过什么事夫之道,哪有那么多感想,这首《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倒是别有韵味。

    秦雅南抿嘴默然微笑,给上官澹澹的杯子加了一些热水。

    “为了讨好她,你还没和刘长安有什么关系呢,先咒起自己死掉了。秦雅南,你真是够狠的。”苏南秀自愧不如地退后两步,冷笑着望向上官澹澹,“我知道你来历非凡,可否给我一个答复,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干涉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说过了,我是他的妈妈。”上官澹澹端正地露出想起儿子时的温和笑容。

    “你这模样会是他的妈妈?”不管上官澹澹在安静时气质如何优雅高贵,言语间颐指气使的堂皇之气多么明显,但是那种少女的稚嫩还是会时不时地显露出来,苏南秀不可能看不出来。

    “你这模样也很难想到你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婆子啊?”秦雅南笑吟吟的说道。

    “我要是老婆子,叶巳瑾,你也是。”苏南秀冷笑地看着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秦雅南。

    “我是秦雅南,今年二十五。”秦雅南压抑住心事,不能输了场面,尽管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找刘长安当面问清楚了。

    “我是苏南秀,今年十四岁。”苏南秀面不改色地说道。

    上官澹澹看了看苏南秀,又看了看秦雅南,张了张嘴,目光落在客厅的门缝上。

    “你们好……晚上……晚上吃饭了吗……我给你们做……做夜宵……”周书玲被发现了,战战兢兢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感觉客厅里的冷气太足了,不由得抱了抱胳膊。

    “你听到了什么?”苏南秀眉目一拧,张了张手掌。

    “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周书玲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小女孩怎么凶神恶煞的跟鬼似的,生怕被杀人灭口地跑到秦雅南身边来,“秦小姐,我真就听懂了你说的那句我是秦雅南,今年二十五岁……”

    除了这句话,之前的其他话根本像天方夜谭。

    “没事。”秦雅南拍了拍周书玲的后背,左右看了看,“咦,周咚咚呢?”

    “在家做作业呢。”

    “她什么时候回去的?”秦雅南回头看了一眼上官澹澹,上官澹澹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发现。

    “我哪知道?”发现秦雅南又看向自己,苏南秀不耐烦地说道,她怎么会去关注一个呆呆傻傻的蠢小孩。

    “我们刚才在说事夫之道,就是妻子应该如何对待丈夫的话题,你怎么看?”上官澹澹对周书玲说道。

    “那不就是……他要吃啥我给他做啥,还能怎么对待?总不能供起来当菩萨吧,呵呵……”周书玲哪有那么多感想,刚才偷听就完全一点也不懂她们说的东西,不过秦小姐是真厉害啊,朗诵诗歌也声情并茂的,周咚咚要是能背这么长的诗词就好了。

    周书玲说完看着上官澹澹,她现在只觉得后背凉凉的,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这房间里的气氛就像两军尚未开展,对垒中随时就会死上几百几千人,偏偏自己不知死活要从两军对垒中间悄摸摸地走过去。

    “都回去吧,下次你们约了他再当面谈一谈,朕要歇息了。”上官澹澹有些满意地说道,自己帮他管教着这些争风吃醋的女人,想必他一定会体谅到她的一番苦心,心怀感激之余回到她的怀抱后感受无私的母爱,体会到这世间女人都只知争风吃醋,唯有母亲能够体谅到他最心累此事,也唯有母亲的怀抱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和狗屁倒灶的破事。

    温柔。

    慈祥。

    宁静。

    安心。

    这就是上官澹澹的胸怀,上官澹澹已经忍不住期待自己站在床上,他站在床边靠在他怀里,而她一脸温情地抚摸着他头顶母慈子孝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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