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从正门走,绕了一个圈儿,走后面的员工楼梯,她工作的地方在最高处,四楼的东边一片很大的地方。

    骄傲的出示了工作证,一路打着招呼走过去,掏出钥匙来,这里虽然没有内部隔断门,一米高的柜台却需要开锁才能走进去。

    放下挎包,张灵湖先扫了地,又用湿布擦了柜台货架,最后找出一个巨型毛茸茸的鸡毛掸子来,快速的扫动着灰尘。

    货架上是大大小小的瓷器,从元代的百家争鸣,到明代的景德镇一家独大,然后是康熙朝的古朴厚重,再到雍正间的清新雅致,再到乾隆时的繁复华丽。

    鸡毛掸子飞速转动,几百年的光阴如同河流一般,五分钟的时间就重新流淌了一遍。

    张灵湖是友谊百货文物古董柜台的售货员,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

    普通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就算挣得多,谁没有几门亲戚要救济?怎么会有吃饱了撑的人来买古董!

    世界大了,千奇百怪,客人零星竟然也是有一些的,外交部、民事局、侨胞办偶尔会派干部,带着归国侨胞过来转一圈。

    甚至还有高级翻译,带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清扫工作轻松完成,张灵湖搬动出自己的凳子坐下来,从自带帆布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历代瓷器考》。

    过了一会儿,售货员付春花也踩着八点整的点儿到了,这个姑娘穿着一身“毛青装”。

    张灵湖的列宁装是三个口袋的,下面的两个口袋斜着,方便插手。毛青装是四个大口袋,下面两个口袋又大又方正,是伟大领袖常穿的式样。

    今年的风气,列宁装有点过时了,毛青装是正时兴。

    两个人关系非常好,笑着互相打过招呼。

    付春花前后转了一圈儿:“小张都干完了啊,我啥也不干多不好意思,哎,这个垃圾没扔,我去扔了。”

    她说的垃圾,是一只碎开的元代民窑青花细口瓶,包在一张旧报纸里。

    张灵湖赶紧制止:“先别扔,听说鸡蛋清可以粘起来,我改天试试!”

    付春花噘嘴:“你疯了啊,浪费鸡蛋在这个垃圾上!”

    虽然非常不可思议,她倒是也没有坚持扔掉那个垃圾,而是在自己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熟练的摸出一面镜子来,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个姑娘的爱好就是看镜子,一般一看就是一整天,从来不带厌烦的。

    张灵湖松了口气,动手把那个“垃圾”收了起来,以免被那个忽然勤快起来的给扔了。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小组长王姐也过来了,笑着和大家打招呼:“没人来过吧?”

    “王姐来啦?没人。”“没人。”张灵湖和付春花笑着回应。

    自然是没有人来过的。于是王姐迟到一个小时的问题也就被轻轻的掀过去了。她已经三十岁了,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家庭第一,工作是顺便。

    友谊百货,古董柜台的三个主力员工到齐。

    王姐在自己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摸出一只小巧的半成品童鞋,飞针引线,埋头缝纫起来,她几乎每天都在做鞋做袄做裤子,就这样,偶尔还要遗憾一句:“可惜这里不能洗衣裳!”

    王姐家三个小孩儿都是男孩,衣裳脏的快,每天的洗刷也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百货大楼上午十点,下午三点供应两次员工热水。

    刚到十点钟,友谊大楼喇叭里喊了一声:“水开了!”

    于是张灵湖提起两只铁皮热水壶,去接热水。

    张灵湖工龄半年,基本工资是十一块八,高中文化还有五块钱的青年预备干部补助,一共是十六块八。

    王姐基本工资也是十一块八,虽然是小学文化,但有十四年的工龄补助,还是柜台的小组长,最后统算也是十六块八。

    付春花基本工资也是十一块八,小学文凭,没有其它补助,最后到手是十一块八。她偶尔就会透露出愤愤不平、怀才不遇的意思来。

    张灵湖尊老爱幼,团结同事,上班一般都是第一个到,活计抢着干,虽然也基本没有什么活计。

    两壶开水提了回来。张灵湖摸出自己的搪瓷缸来,打算倒热水。

    “等等,等等,先别倒!”付春花出声制止,满脸都是笑:“我带了红枣,烧过的。”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枚过来。

    张灵湖很配合的用惊喜的声音说着:“红枣呀!”把红枣掰碎了,放在搪瓷缸里。

    王姐也很高兴,出声指点说:“做枣茶,少放一点水!”

    一排三只搪瓷缸。张灵湖提着开水壶,每只搪瓷缸倒了三分之一的开水。

    付春花手速飞快的把盖子都盖上,深吸一口气,就在刚才小小的时间缝隙里,红枣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烧过的红枣更多了一丝焦香。

    一只铁皮热水壶的水用掉一半。付春花提了起来:“我再去打一壶!”张灵湖刚才提了两壶,她现在提一壶,不能显得太懒了。

    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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