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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听到了声音,迎了出来。原来竟是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孱弱老妇人。赫连戎川抱着那筐春枣,笑眯眯道:“大娘,专门给您摘了枣,顶甜的。”

    老妇人闻声,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她浑浊的眼睛上覆着一层白翳,笑着点点头:“真是劳烦了。”

    这个老妇人,是个瞎子。

    晏长清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这个老妇人的面相特别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却又一下想不起来。

    赫连戎川已经搀着老妇人走到门口,见晏长清还站在原地,便道:“喂,还站着做什么,快点进来。”

    老妇人道:“大人今天还带了别的客人来?”

    赫连戎川抬眼看了一眼晏长清,笑着道:“这位客人,可是大有来头,大娘坐下,容我跟你说。”

    晏长清踏进木屋,微微颦眉。这屋子收拾地极为干净利落,也比从外面看多了几分宽敞,甚至——气派。无论是铺陈还是摆设,乍一看很是朴素,但用料价值皆不菲。

    赫连戎川已经在小桌边自来熟般和老妇人寒暄几句,突然“咦”了一声,道:“大娘,您脖子上的菩萨去哪啦?”

    老妇人一声长叹,痛惜地拍着腿:“就是在寨子里碰上你那天,不知怎么就丢了,寻了半天也找不到,都怪我是个瞎老婆子,瞎老婆子……”

    赫连戎川道:“未必丢了,也许就在这屋子里。今天我们两个明眼人便帮您找找。”说着便真的翻找起来。翻箱倒柜趴在地上找了半天,赫连戎川“啊”了一声,笑眯眯跑过来,摊开手掌心,对老妇人道:“您摸摸看,是也不是?”

    老妇人一摸,脸色骤变,结了翳的双眼仿佛也亮了,喜道:“就是它!就是它!”

    赫连戎川掌心,躺着一块小小的观音玉坠,栩栩如生,玉质更是极其细腻剔透。只是那一段红色坠绳仿佛不知被什么弄脏了,显出干涸的污血之色。

    赫连戎川继续道:“对了,还要跟您介绍呢。我带的这位贵客,可是一顶一的大官爷。大娘不是说,您的儿子想要重新参军吗,告诉您,这位大官爷已经准了。”

    老妇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茫然空洞的双眼:“可是真的?官爷他不嫌弃我儿他……”语气几近颤抖。

    赫连戎川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这官爷的剑——”赫连戎川伸手一把揽过还不明所以的晏长清的腰,手在他臀上轻轻一拍——

    “——!”

    晏长清猝不及防,万没想到赫连戎川居然来这一手,狠狠一眼瞪过去正要发作,赫连戎川却一本正经,斯文优雅地冲他使了个颜色:“快去。”

    晏长清:……

    只好上前几步。

    老妇人瞪着长着白翳的眼,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伸手摸了摸晏长清腰间的剑鞘。大颗大颗浑浊的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流下来,老妇人突然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晏长清一惊,忙将老妇人扶起。赫连戎川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您看,是真的吧!”

    老妇人喜极而泣:“是真的,是真的官爷!我儿说过,只有真正的官爷,大将军,才能佩戴这么好的剑。我儿有福,能跟这么大的官爷上战场杀敌,真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赫连戎川道:“只是可惜,这次征兵太急,您儿子来不及回来告诉您一声,就先上了路。好在这位官爷通情达理,颇为体贴下属,特意过来跟您说一声,让您老放心。”

    老妇人闻言更激动了,连连感激,差点又要跪在地上磕头。晏长清忙将她扶起来,看了一眼赫连戎川,道:“婆婆,您的儿子,可是腿有残疾?”

    老妇人一愣,嘴角哆嗦了一下,灰白的眼睛里路出哀求:“是……是有,但是官爷放心,已经全然好了,跟正常人无异,没有半分不同!”

    晏长清道:“您可知道,他那条腿,是被何人所伤?”

    老妇人道:“我知道,是战场上,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晏长清轻轻“哦”了一声,垂下黑眸,沉默了。

    老妇人却兀自说道:“我儿在战场上,很是神勇,只不过那个大将军太厉害,我儿终究打不过,便被捉住了。却不想到,那大将军心善,虽然伤了他一条腿,却终究放了他。”

    晏长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善?”

    老妇人点点头,道:“我儿性子刚烈,总想做个大英雄,战死在沙场,所以从此便记恨那个大将军,记恨他当年为何不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死的轰轰烈烈,名垂青史,而是成为一个被俘虏过的废人。”

    “可是你想啊,每年一打仗,死那么多人,挖个大坑便一起埋了,又有几个知道姓名?我儿一心想当英雄。可我这做娘的,只想要自己孩儿活命。那大将军明明可以一剑杀了我儿,却放了他回来,这不是心善,又是什么?虽然他伤了我儿的腿。但是我其实,还是很感激他的。”

    晏长清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出了木屋,晏长清却并不想去牵马。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陡峭的百崖山,山头的百崖寨只能看到一个点,果然还在冒着黑烟。

    那个寨子的黑暗,血腥和龌龊,仿佛真的离这位老妇人很远,很远。

    晏长清突然很想走走,赫连戎川便跟着他。两人一路沉默,只听得见山林的鸟鸣,细流的潺潺。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湾平静的碧色湖水旁。晏长清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道:

    “那位婆婆,其实就是达岩的母亲,是么。”

    “你引我过来,是想演出戏,圆了那婆婆的念想,解了我的心结,是么。”

    近乎是陈述的语气。赫连戎川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却并不答话。他伸手捡了一块石头,平平地冲湖面丢过去,几只水鸟惊得飞起,湖面一片涟漪。

    “我只是那日百崖寨一战,偶尔碰到了这位婆婆。听她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便想让你也听听。至于她是谁的母亲,我可不清楚。”

    晏长清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你。”

    赫连戎川默默地看着晏长清,破天荒地没有调笑。他知道,眼前这个在外人看来威风八面,仿若神明的少年将军,正在悄悄地,很小心地路出了甲胄下一小块的柔软。

    一阵威风袭来,将晏长清光亮如黑缎般束起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四周静极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对于战场上那些宁死不屈的战士而言,到底什么,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遇见达岩那一年,他才十七岁,初上战场还看不惯刀尖舔血,人头落地的血腥。尤其是对待那些明知死路一条,仍不肯屈服的敌人,终究还是带了几分少年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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