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将军袍
    开在黑夜里的富丽堂皇的艳丽牡丹。与这强烈色彩形成对比的,是那人苍白的脸,面如寒霜,手执短剑,目光如寒冰中的琥珀,没有半分温度。

    哪个新郎官会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藏着一把短剑呢?

    一瞬间,璇玑全明白了。

    天底下原来还有人可以把戏演的这样好。

    呵,呵,呵。

    嘶哑的喉咙里裂出的苦笑,是在笑自己不中用,也是在笑上天不公平。

    侍卫冲进来,不由分说地将璇玑押了下去。

    几个御医手忙脚乱地给东云王止血探脉。璇玑给他那一刀,伤在腹部要害,但是因为刀刃太短,虽然凶险,却并不能立刻致命。

    于是御医们不约而同地念叨着“诸神保佑诸神保佑”,小心翼翼将东云王抬出大殿。

    大殿里安静下来。仿佛经历暴风雨肆虐后,终于平静下来的海面。

    太子赫连韬垂眸看了看被吓昏过去的东云王,又看了看一言不发,低头凝视着身下血泊的赫连戎川。

    平静地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赫连戎川抬起头来,看着赫连韬的眼睛。那是一双和他截然不同的,灰褐色的眼睛。

    “我突然觉得,不能让他那么痛快地去死。那样太便宜他了。”

    赫连戎川嘴角扯开一个苍白的微笑,身形因为失血而微微摇晃:

    “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大漠长吻 二

    三日后, 东云王病重, 无法上朝理事,特命太子赫连韬监国。一时之间, 赫连韬手握军政大权, 风光无二。

    所有人都知道,东云快要变天了。

    朝中大臣私下议论纷纷,站错了队的,叫苦不迭忙着辞官保住脑袋, 而站对的,则上赶着往太子东宫表忠心。

    如今整个东云王朝上下, 最清闲的恐怕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二皇子赫连戎川。朝中老臣对他鄙夷的有之, 不解的有之,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纷纷摸着花白的胡子叹气。

    唉, 你说生得那么机灵的一副皮相,偏偏不学无术,惹是生非。好不容易要迎娶王妃,本指望能收收心,却不曾想竟然娶进门一个刺客,还差点把自己亲爹的命都搭进去。

    虽然传言他救驾有功, 替东云王挡住了最致命的一刀。可是事后呢, 却不见他在东云王床边侍奉来讨个好。从头到尾都是太子一个人跪在东云王面前不眠不休地照顾。

    唉, 唯一可与太子一争高下的大好功劳就让他这么轻易放过。朽木不可雕也, 不可雕也!

    赫连戎川对于老臣的叹息恍若未闻, 轻飘飘一甩马鞭,一阵轻烟出了皇宫,来到城外一处悬崖边上。

    马儿一声长嘶,距离悬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些不安地踏着蹄。此处崖璧陡峭,脚下的岩石皆是发黑的暗红色,似是每一块石头上都沁入了人血。

    头顶秃鹫盘旋,声声凄厉。悬崖边上立着三四个一身黑衣的东云刽子手,闻得马嘶,纷纷转过头来,半跪行礼。

    赫连戎川晃晃悠悠走过去瞧了瞧跪在悬崖边,头蒙黑布的死刑犯人,道:“你们走吧,我亲自来。”

    一边说着,不着痕迹地往刽子手头领手心塞了沉甸甸一锭金元宝。那头领腆着脸接了,满脸的横肉都笑地挤在了一起。他还以为赫连戎川是舍不得这国色天香的南尧第一美人,故而亲自见小情人最后一眼,忙不迭地撤了。

    黑布飘落,路出璇玑一张惨白的脸来。她受了大刑折磨,伤痕累累,纵使是极美之人,此时却也路出几分狼狈来。更何况她身后不到三寸之地,就是埋着无数枯骨的深渊——叠骨崖。

    叠骨崖,惩罪人。凡是东云皇室觉得不好处理的特殊人犯,便会被丢下此谷,美其名曰放生,实际上被丢下这万丈深渊,哪里还有生还可能?倒是养肥了谷中的专食死人骨肉的秃鹫。

    璇玑毕竟是南尧宗室之女,东云不好明里处置,便下令将她丢下这叠骨崖。

    璇玑朝身后颤颤巍巍看了一眼,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尽了,却仍不甘心道:“也好。你来了,那我也好做个明白鬼。我问你,你到底是何时,发现我的计划?”

    赫连戎川看着她,只是淡淡地笑:“从你在栖霞村山崖之下,救起我开始。

    璇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无论是她寻找到赫连戎川的时间,地点还是说辞,她都提前计划琢磨了无数遍。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被发觉?

    六年前,东云王率赫连宗室十几个兄弟,微服出巡,周游列国,曾在一山清水秀的山谷,停留半月之余。此谷名曰美人谷,顾名思义,多美人。然而在这十几个宗室离开后,美人谷却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焦土,所有美人也不知所踪。

    曾有人传言,美人谷的女子不但人美,性情也极刚烈,因不肯沦为那些下流纨绔的玩物,便被气急败坏的王孙贵族一把火统统烧死在了山谷里。

    然而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国力衰微,本就一心仰仗东云接济的南尧国国主,无胆,亦无意跟强大的东云国去计较一两百条平民女子的性命。

    作为美人谷的幸存者,璇玑不知道自己忍受了多少痛苦和耻辱,才走到东云王面前,抽出了复仇的利刃。她好不容易才把握到的机会,无数个日夜筹谋的计划,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让赫连戎川看破了呢?

    赫连戎川见她面路不忿之色,叹了口气,轻轻解开衣襟,路出一半结实的胸膛。在他锁骨右下两寸,有一个还未彻底痊愈的,紫黑色的箭伤伤口。

    “如果你不说那一句话,也许我真的会相信你。”

    璇玑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过的哪一句话让自己漏了馅。

    “记得你救我之后,曾对我说,我的伤口迟迟不愈合,是因为射我这一箭之人心肠极其歹毒,为了要我性命,甚至还在箭头上抹了剧毒。但当你一说出这句话,我就知道,阻碍我痊愈的人,一定是你。”

    “为什么?”

    璇玑不甘心地问道。的确,她故意拖延赫连戎川的伤情,想以照顾他伤重未愈的理由,混进东云王宫,刺杀东云王。但是她每次给赫连戎川添加延缓伤口愈合的药时,都是极谨慎,极有分寸,除了她自己,连最亲近的侍女都不曾知道她在偷偷下药。

    赫连戎川怎么会一开始就发现?

    “因为你不懂得,那个射我一箭的人,其实是在救我。”

    赫连戎川的目光突然有些柔和,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锦囊一倒,里面竟是一支小小的银色箭头。那一日,赫连戎川正是被此箭所伤,坠下山谷。

    “既是救我,他又怎会挑一支抹了毒的箭呢?”

    璇玑的目光一滞:“你怎么还保留着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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