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谢闲沉默的样子,慕容旭心中不由得便蔓延出一丝毒液般的阴狠快意,这时他笑了笑,就语带嘲讽地提醒:“怎么,谢公子不想去?”

    谢闲眉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对面慕容旭阴毒却又饱藏得意的眸,愈发断定这次他去见萧雪堂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可无论结果会是怎样,谢闲这次都必须走一趟,如果他不去,还不知道闻倦会在萧雪堂那里遭遇什么。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去,那又为何这个时候就让慕容旭得意?

    这么一想,谢闲反而迅速就平静了下来,这时他伸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淡淡道:“好,既然宗主召见我,那我自然是要去的。”

    慕容旭本来是想看看谢闲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没想到谢闲居然这么快就镇定了下来。

    最关键的是,谢闲那还挂着几颗水珠的清冷面容上居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慕容旭顿时露出了几分失算的恼火神情。

    但转念一想,慕容旭觉得谢闲此时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毕竟以往背叛萧雪堂的人,都死得很惨,这可是萧雪堂的逆鳞,触之则死,毫无意外。

    想到这,慕容旭心头阴霾顿消,淡淡嗤笑了一声,便也不同谢闲斗嘴了,只道:“既然如此,那谢公子——请吧?”

    谢闲淡淡看了慕容旭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径直越过了慕容旭,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

    谢闲抵达天魔宗大殿外时,天边是晴空万里,暖暖的太阳照在人头顶,很是舒适,同上次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风景不太相似。

    但气氛却还是一样的冷寂肃穆。

    上次谢闲去,还是跪在雪地里求萧雪堂见他一面,没想到这次去却是在萧雪堂和闻倦之间做选择。

    又或者,其实不是做选择,因为他一定会选闻倦,到时就看萧雪堂会如何发怒了。

    思绪到此,谢闲不动声色地勾了一下唇角。

    而慕容旭只把谢闲送到了大殿之外,便不再送了——因为他知道,萧雪堂这几日脾气都不太好,虽然萧雪堂还没怀疑那件事是他做的,但他还是避嫌为上。

    反正都到了这种时候,他只需要看看谢闲是如何死的就好,过程并不重要。

    谢闲从慕容旭身边走过之时,慕容旭看着他那清冷俊美的侧脸,眸光闪烁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嘲讽:“别装了,你学得越像,到时就死得越快。”

    “宗主,最讨厌背叛。”

    谢闲:?

    即便是心中疑惑,谢闲面上却还是没有流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就这么面色平静地径直从慕容旭身边走了过去。

    就算他这时确实需要建议,也不会蠢到相信慕容旭的话。

    慕容旭再次被谢闲忽略,脸色愈发阴晴不定起来。

    但他还算有点脑子,也没有阻拦谢闲跟他吵起来,只是目光刺骨地凝视了片刻谢闲的背影,便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慕容旭暗暗想。

    ·

    谢闲在进入大殿之前当然觉察到了慕容旭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闻倦。

    于是谢闲很快就把慕容旭抛到了脑后,将所有的精神都留在了一会应对萧雪堂上。

    进入大殿,谢闲忽然诧异地发现此刻大殿外围和内围都没有任何魔修看守,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那个端坐在帘幕之后的身影。

    觉察到这一切之后,谢闲的一颗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背后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萧雪堂这是要做什么?

    是打算趁机诛杀闻倦,然后把锅推到他身上么?

    不过谢闲多疑,实在是他看的武侠里这样的套路太多了,现在四周一个守卫的魔修都没有,就算萧雪堂把他们俩都杀了,也完全可以自圆其说。

    左护法跟宗主抢男人,交谈间一言不合就魔气爆发,失了神智,宗主不得不杀。

    至于自己这个蓝颜祸水,当然也是留不得的。

    谢闲:……

    越想,谢闲越觉得那个端坐在帘幕之后的身影便如同一个夺命无常一般,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这时谢闲默默咬了一下薄唇,就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他想好了,若是萧雪堂不动手,他也不动手,若是萧雪堂想要他的命,那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想清楚了这一点,谢闲微微吐出一口气,便一撩衣摆,准备单膝跪下。

    却没想到帘幕之后一个清冷的嗓音在这时淡淡传来。

    “上来吧,不必跪了。”

    谢闲:?

    听着萧雪堂似乎并没有任何不悦情绪的嗓音,谢闲有些迟疑——是他猜错了?

    萧雪堂其实并不想杀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想看他怎么选择?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闲自己都觉得不信。

    所以沉默了片刻,谢闲终究还是没有上前,仍旧在原地单膝跪下,低声不卑不亢地道:“宗主抬爱,属下不敢逾越。”

    谢闲这句话说完,顿时便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压力从不远处的帘幕后传来。

    谢闲:……

    果然萧雪堂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幸亏他方才没有直接上去。

    想到这,谢闲把头垂得更低了。

    帘幕之后,有凝聚的目光投了出来,静静落在谢闲那因为垂下头而露出的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脖颈的侧边,隐约还有一些红痕没有完全消退,是被咬伤过的伤口结痂后新生的粉嫩肌肤。

    看到这一点点伤疤,帘幕后的目光忽然锐利深沉了几分,过了一会,那个清冷的嗓音再次传来:“既然你那么爱跪着,那就跪着吧。”

    谢闲怔了怔,反而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道:“谢宗主宽宏大量。”却忽略了那清冷嗓音中带着的一丝不悦。

    谢闲说完这句话,便又安静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只是等着萧雪堂继续开口。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他还是闭嘴好了。

    只是谢闲没想到,他不说了,萧雪堂也就不说话了。

    就这样,殿上殿下两个人,僵持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

    大殿的地砖是汉白玉石铺成的,坚硬又冰冷,还带了许多浮雕的花纹,谢闲跪了这么久,就觉得膝盖不太舒服。

    但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作,只是不动声色地悄悄将膝盖抬起了一丝,略略离开了那些硌人的雕花。

    谢闲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很小心,生怕萧雪堂觉察到一点,却没想到他刚悄悄把膝盖抬起来,就听到萧雪堂淡淡道:“你就没有话对我说?”

    谢闲:?!

    谢闲吓了一跳,差点没跪歪。

    不过更让他苦笑不得的是——他能有什么话对萧雪堂说?

    但这时,谢闲当然不敢跟萧雪堂顶嘴,沉默了一会,只低声道:“属下愚昧,不明白宗主是什么意思。”

    “当初你用天魔献祭大法召来我,说誓死为我效忠,现在又跟闻倦不清不楚,这件事,你难道不想解释么?”

    谢闲:?

    谢闲听到萧雪堂冷冷的嗓音,只觉得十分荒谬——如果他没听错,萧雪堂这意思还真不是针对闻倦?只是针对自己?

    但很快,谢闲又醒悟了过来。

    看来是萧雪堂对谢乘月果然是执念非常,对替身的占有欲都那么强啊。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闻倦没有危险了。

    想到这一层,谢闲默默吸了一口气,便垂着头低声道:“宗主和左护法对属下都有救命之恩,谢闲效忠的心都是一样的,感恩的心也都是一样的。而且无论日后谢闲归属哪一部,总还是为宗主效命,并无区别。”

    谢闲这话都是诚心的,也算是他能想出的最周全的话,就是不知道萧雪堂会不会信。

    而萧雪堂听完谢闲的话,静了一会,一针见血道:“所以你要跟闻倦?”

    谢闲:……

    还未等谢闲回答,萧雪堂清冷的嗓音再次传来:“给我一个你一定要跟闻倦的理由。”

    谢闲:?

    “如果你的理由不够好,背叛宗主,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一股寒意顿时侵袭上了谢闲的脊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时候谢闲才终于意识到萧雪堂在意的是什么。

    因为这句话谢闲太熟悉了,不就是原著中萧雪堂入魔的时候问谢乘月的那句的翻版吗?

    ——给我一个你选沈长留的理由。

    在原著中,萧雪堂的容貌在修真界除了后期进阶窥天的谢乘月,便无人能比,修为也极为强大,可以说是完人了。

    这样的一个完人,原主不选他也就算了,自己这个替身也不选他,难怪他心里不高兴。

    谢闲:……

    这到底叫什么选择题?这还是送命题啊!

    谢闲不受控制地便咬住了嘴唇,一颗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煎熬无比,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能让萧雪堂满意。

    就算选了萧雪堂,他都不能保证萧雪堂会放过他,更别说不选了。

    谢闲僵硬地跪在那,垂着眼,不动了。

    而帘幕后的萧雪堂这时却又莫名表现出无尽的耐心来,也不催谢闲,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谢闲的答案。

    谢闲自己的冷汗却是出了一身又一身,他现在倒不是害怕自己会被如何,反而更怕万一答得不好让萧雪堂迁怒了闻倦,那就完了。

    时间还在一点一滴流逝,就在谢闲焦躁不已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嘀嗒声忽然在那长长的帘幕后响起。

    谢闲:!

    就这么一点嘀嗒声,突然就惊醒了谢闲,电光石火一瞬间,谢闲脑中灵感疯涨。

    接着他便猛地抢在萧雪堂开口之前跪了下去,沉声道:“因为属下已经不配留在宗主身边,还请宗主见谅。”

    “不配?”萧雪堂清冷的嗓音终于带了一丝淡淡的诧异情绪,“你什么意思?”

    谢闲深深吸了一口气,跪直了身体,平静道:“因为在千雪崖中属下误中魅毒,闻护法为了救属下,便同属下双修了。”

    谢闲说出这句话之后便猛地咬紧了牙关,等着萧雪堂的最终审判。

    但他没想到他这句话刚说完,帘幕后面便传出一声杯子摔碎的清响。

    谢闲:……

    靠,这是改命失败了吗?

    但谢闲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却并没有降临,帘幕后面在杯子摔碎之后,又诡异地静默了许久,才再次传来萧雪堂有一丝丝奇怪的嗓音。

    “双修?你同闻倦双修了?”

    谢闲听着萧雪堂的问话,只觉得头大,但他这时还不能不回答。

    于是谢闲只能咬着牙,竭力使自己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是,而且闻护法当时不知道属下的身份,也是为了救属下才那么做的。”

    萧雪堂反问:“你是什么身份?”

    谢闲:……

    半晌,谢闲无奈地低声道:“是属下失言了。”

    这时萧雪堂又听不太出情绪地淡淡道:“你倒是挺向着他的。”

    谢闲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只能抿着唇,保持沉默。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跟着他吧。”

    谢闲:?!

    这、这是过关了?就这么过关了?

    谢闲心头一片混乱,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而萧雪堂说完这句,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当初救你,并没有那种心思,而且你现在已经是闻倦的人了,以后便不用来我这里侍酒了。”

    听着萧雪堂居然在这种时候跟他闲聊起来,听起来语气还很温和一般,谢闲的情绪不可谓不古怪。

    但他也不敢多说,只能低着头认真道:“谢宗主体谅。”

    “退下吧。”

    谢闲连忙又拜了一下,方才站起身来。

    不过他方才跪得有些久,此时两条腿已经完全麻了。

    但谢闲并不敢耽搁,忍着腿上宛如许多根针扎一般的麻痒便低着头,迅速往外走。

    这时的谢闲只想着尽快回去,并没注意到那帘幕后面注视着的他的一道目光愈发复杂又炽烈了起来。

    ·

    谢闲赶回闻倦的住处时,刚好日上中天,那一处庭院和竹林在日光的掩映下显得愈发明朗清静。

    也不知道闻倦回来了没有?

    谢闲在推开那扇竹门的时候,暗暗想。

    然后,在门推开的那一瞬,谢闲就对上了一个正在院中浇花的修长黑色身影。

    谢闲心头不受控制地一跳,忍不住就想喊‘闻前辈’。

    而他这三个字还没喊出来,那熟悉的背影便静静转了过来。

    紧接着,谢闲对上了一张平淡中略透出清俊的青年面容。

    先前那些布满全脸的红色魔纹完全消失不见。

    谢闲怔了一瞬,心中狂喜,也顾不得别的,冲上去就一把抱住了闻倦,兴奋道:“闻前辈你好啦!”

    谢闲这一下抱得极紧,也极为激动。

    正当他忍不住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感觉到抱住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谢闲:……

    随即谢闲就干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抱着闻倦的手,掩饰一般拍了拍闻倦的手臂道:“抱歉闻前辈,是我太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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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劝你耗子尾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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