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仍是呆滞的答话道:我是乱匪,我是搭船逃到这镇上来的我不认得你们是谁

    蒋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抹去李海记忆,又让李海昏睡了过去,他绿眸敛起,站起身来。

    如他所料,这人的确是原书里面的男主李海,如今距离他逼宫之日也不过数月罢了。

    蒋弥本以为从宫中离开,来到这个小镇上,应该能避免原书的剧情,但他没想到的是,剧情的推力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些。

    蒋弥看向蒋蔓,转动手腕,现在天色渐晚,那我把他送走吧。

    蒋蔓对此没有丝毫异议,只要这人不死在自己家里就好了,她刚才也从蒋弥的问话里面听明白,躺在这地上的受伤男人是个麻烦的家伙,且他还是个匪。

    蒋蔓心里有些排斥,她点点头有点担心,好,你一个人去送吗。

    嗯。蒋弥答道,他上前弯腰毫不费力的提起还算魁梧的李海的后衣领子,像拎着只鸡崽一样,李海双腿垂在地面拖拉,让越良留在这里陪你,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就会回来的。

    好,你也小心些。

    蒋蔓目送蒋弥拎着人从围墙上轻轻跃过。

    蒋弥倒也没想过杀掉李海,原书剧情虽然让人恶心,但毕竟现在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而且李海推翻皇帝,应该是难以避免的事情,改变蒋蔓的命运就够了。

    蒋弥没有准备改写这天下百姓的命运。

    蒋弥拎着人,从一些犄角旮旯里避目而行,尽量不被任何人给察觉到。

    好在蒋弥的视听能力极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只是被他拎着的李海倒不是那么好过了。

    蒋弥一直来到了一个荒废的祠堂前,远处暮色渐深,昏沉一片。

    祠堂的木门虚掩着,上面落满了厚厚一层的蛛网尘灰,老远看着就让人觉得呛鼻难忍。

    门前疯长的杂草没过了小腿,蚊虫在里面窸窸窣窣着,一眼就能看出应该许久未曾有人踏足于此了。

    蒋弥左手拎着李海,迈步上前,根本没有选择推门而入,直接脚尖一点,从墙头跃了进去。

    祠堂里面除了几尊面目朦胧,破败的神尊像之外,还有些因年月过久堆积而发黑的饭菜。

    蒋弥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处柴火堆上面,他拎着李海走了过去,把人往柴堆上一丢。

    人事不省李海便歪倒在了柴堆上面,身体下滑,溅起些许的尘灰来。

    蒋弥环顾四周,清楚这附近没什么人家,也没有什么人烟气息,李海放这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李海有武艺傍身,只等他醒来自行离去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用不着蒋弥来操心的。

    蒋弥拍了拍双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海,转身便走了。

    蒋弥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到了蒋蔓的小院子里面。

    过去的时候,越良刚吃完蒋蔓包的肉馅馄饨,她姿态懒散的放下海碗,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到蒋弥回来,她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那我现在可出去了。

    蒋弥和越良同为人鱼一族,习性相当,都不喜欢在陆地上面呆久了。

    以前那是在宫里没办法,现在他们出了宫,基本上每晚他们都呆在江湖水中。

    越良除了晚上在水里睡觉,还会去外面肆意的撒欢玩,以解无聊的烦闷感。

    蒋弥点点头,对于越良的生活作风,他不在意也不干涉,好,前辈。

    越良又向蒋蔓嘱咐了几句,便体态婀娜的走了出去,离开了蒋蔓所住的小院儿。

    蒋蔓看着蒋弥吃完晚饭,柳眉微蹙的道:今夜兴许有雨,你晚间也合该注意些。

    蒋弥知道蒋蔓说的是什么。

    自一年前左右,他从淮江离开,和带着蒋蔓出宫的越良汇合。

    蒋蔓只带了些许的细软,除此之外,她也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越良倒是有些值钱的东西,可那些都是她的珠钗首饰,衣裳鞋子罢了。

    蒋弥没想过要拿她们两个的东西用作路上的盘缠细软,蒋弥自己面前还有些碎银珠宝什么的,但很多一部分在三庵湖上打斗的过程中丢失了。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来钱的路子也有很多,但蒋弥形貌过于惹眼,他怕如果大喇喇的这般贸然现于人群之中,恐会引来麻烦。

    程绽派人搜他的事情,蒋弥一直都知道,甚至曾撞见过,但没出过什么大事。

    程绽的人手速度连带着反应能力都比蒋弥想象中的快,便是在蒋弥从淮江离开之后,连带着淮江下游的诸多地方,程绽的手下人都搜寻过。

    好在蒋弥白天不怎么露面,晚上就在江湖水中活动,也不怎么引人注意过。

    三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所要花的银钱也不少,虽然蒋弥手里有从宫中带过来的余钱,但不能一直靠这么些钱过活。

    于是,蒋弥晚间还在水下开展了副业。

    那就是,捕鱼。

    虽然蒋弥心里清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这是最为保险的赚钱路子,而且赚的也不少。

    由于蒋弥这条人鱼的威慑力很强,江湖水中基本上是他碰见的鱼虾蟹龟都会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前用渔网兜住就可以了,并不是难事。

    且也不单单是捕鱼,像老鳖,螃蟹,龙虾什么之类的,蒋弥也是来者不拒。

    不用一个晚上都在捕鱼,只需要几个时辰就能捞满几个渔网兜子,他再回到岸上,把捕来的鱼虾螃蟹给蒋蔓,由蒋蔓第二日卖给专收水货的熟人带到集市上面去卖。

    这样,来钱妥当,不偷不抢,而且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越良曾经对蒋弥的捕鱼赚钱实为不解和无奈,她告诉蒋弥,她只需要勾勾手指,大有裙下之臣送来金山银山,且住的是楼阁台榭,行的是香车宝马。

    蒋弥直接拒绝了,先不说,来历成谜的他们如果被有心人追根究底的调查身份,那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其次,越良自己玩的开心就够了,也不必去拿那些人的钱财养着蒋弥和蒋蔓。

    蒋弥觉得自己每日捕捕鱼,也不是难事,也不是大事,何乐而不为。

    越良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蒋弥从小院儿里拿出渔网兜子和木桶,来到蒋蔓面前,眸子垂下,我先出去了,你一个人在这,晚间如果有外人过来,你便不管,等我或是越良回来。

    蒋蔓点点头,眸色认真,没事,我等会洗洗就睡了,你捕鱼也小心些被人发现。

    蒋弥颔首示意明白,他探听清楚了这个小镇很是安定,没有什么动乱,住了这么久,他也还算放心。

    接着蒋弥从墙头直接跃走,身形隐没在浓黑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微凉的夜风从耳边拂过,蒋弥左手拿着渔网兜子,右手拿着木桶。

    这个小镇上,百姓们除了喜欢晚上在邻里之间窜窜门,唠唠嗑,也不会再有其他出行活动了,所以船只停泊的渡口处也没多少的人。

    蒋弥一路来到了湖水边,幽深的水面被风轻轻撩动着,泛起阵阵的涟漪,许是近日阴雨连绵的原因,今夜乌云翻滚,月色被牢牢掩住,透不出一丝光来。

    曾经现代的蒋弥对于夜晚的湖水有时会无聊的猜测着,会不会其中什么可怕的东西,而现如今,蒋弥才是这幽深湖水里面最可怕的东西。

    蒋弥寻了处杂草林木茂密处,把木桶放在其中,确保不会被人发现注意到。

    接着他把渔网兜子置在岸边,脱去了外袍,把整个身子浸泡在湖水之中。

    水底深处泛着些许不会被人看见的黯淡光芒,等蒋弥破水而出,变为爪子的双手拿起置在岸边的渔网兜子的时候,他墨色长发已经变成了红棕色。

    身下也出现一条幽蓝色泛着浅紫的粼粼的矫健鱼尾,鱼尾在水中滑动着,鱼尾下摆带着丝丝缕缕的鲛纱。

    身上脊梁和手肘处也出现了鱼鳍,蒋弥口中露出尖利的微微突起的獠牙。

    蒋弥眼睫轻扇,水滴顺着其滑落下来,重新滴入水中,被水浸过的唇显得越发红润起来。

    蒋弥抹了一把脸,手持渔网兜子,转身入水,湖面上转瞬即逝的出现一个尖尖的大鱼尾巴。

    他双眸环顾四周,鱼尾在身后迅速摆动着,红棕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碧色的竖直瞳孔瞧着一旁的小鱼小虾们。

    微小的气泡从他嘴角边冒出,水底的些许水草时不时会撩动到蒋弥的鱼尾,鲛纱在水中带出弯弯曲曲的弧度,柔和的湖水把蒋弥整个鱼身裹挟起来。

    水下的感觉和陆上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人鱼一族向往水是天性,他们享受在水中的感觉。

    蒋弥不忘自己养家糊口的责任,他一边用渔网兜子捞水产,一边瞳孔竖直寻找下一个目标。

    有时候过于小的鱼虾误入网中,蒋弥还会用爪子将其捻出来,留在原来的地方。

    由于人鱼的威慑影响,蒋弥也不担心那些僵直的鱼虾会从网里跑出来。

    有时蒋弥也会遇见同行的鱼群,一捞一个准,渔网兜子装的满满当当,等兜子装不下的时候,蒋弥就会折返回先前藏桶的岸边,把鱼倒入桶中。

    接着再继续下水捕鱼,说是捕,不如说是捞。

    蒋弥平常会游的远些,这个宽阔的湖泊接壤着淮江。

    天气好的时候,蒋弥会一路游到淮江里面。

    江水中能碰见的东西就多了,蒋弥甚至遇见过几只结伴而行的江豚。

    蒋弥原以为人鱼的威慑力不会这么大,但那几只头部钝圆江豚看见他后,同样僵直在那里。

    蒋弥有些好笑,他知道江豚食用一些鱼虾之类的,便从网兜里面拿出些许鱼虾来,在每条江豚面前都摆了一些,接着,便径自游走重新捞鱼去了。

    蒋弥继续在湖泊中游动着,但一边的李海却没有那么好受。

    按说,李海藏身的那个祠堂里面,周围人家都不常去,除了十天半个月家里柴不够了,过来取点柴。

    可今日大晚上的,竟有妇人害怕明日下雨,柴火不够,便从家往祠堂赶去,拿些柴过来。

    彼时的李海还是没有醒过来,他整个人歪倒在柴堆上昏睡着。

    妇人手里提着油灯,脚步蹒跚着推开腐朽沉重的木门,扬起的尘灰呛得她直咳嗽。

    哎呦,瞧瞧那些躲懒的东西,祖宗堂里都不修整修整。

    她嘴里咂咂的絮叨着,眼皮耷拉,半佝着腰,往柴堆边上走。

    这妇人年轻时女工做多了,眼神不大好,离的近了都看不见那柴草堆上躺着人。

    只待她走到跟前,才看到了那一大团模糊的影子,但她还是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啥啊,大黑耗子啊。

    妇人嘴里兀自念叨着,她眯着眼睛凑近了瞧,等瞧仔细之后,满身是血的李海映入眼帘。

    她霎时向后跌倒,手肘向后挪腾着,身上的花裙子沾了满满当当的灰。

    油灯也滚落在地,她蹒跚的爬了起来,向外踉跄着跑去,杀猪般的嘶叫起来,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妇人的嘶叫声惹的周围的一些人家都亮起灯火来,其中有年轻力壮的男人手里提灯大步赶来,看见了一边干嚎一边跑着的妇人上前问话。

    张婶子,这大晚上的出啥事了,哪儿死人了。

    妇人手哆哆嗦嗦的指向身后不远处的祠堂,就,就在祠堂里面啊,我没敢细瞧,但肯定是个死人,那血啊,哎呦,作孽啊,怎么让我这老不死的看到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着。

    男人们互相对视几眼,眉头紧皱,张婶子,我们这就去瞧瞧,要是真死了人,我们便赶紧报官去。

    众人来到祠堂,也是看见了昏睡不醒的李海,他们没敢上去探气,只立刻有人往官府跑去了。

    大半夜的,官府也歇了,但听有人拍门叫喊,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小镇能有啥事,等他们知道有死人,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衙役们腰间跨刀,提着大红灯笼,被人领着往祠堂赶去,也看见了昏睡不醒的李海。

    有衙役上前猫着腰用指尖横在李海鼻下探气,过了一会,才发现此人并没有死。

    就算这不是个死人,但看这人穿着打扮,满身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也肯定不是个寻常百姓,说不准啊,就是个逃窜在外的凶犯。

    衙役们不敢掉以轻心,便把昏睡的李海弄回了衙门,也遣散了那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让他们回家睡觉去。

    府中知县早已歇下,大半夜被手下人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知县和主薄两人一同站在堂上,看着面前昏睡的李海。

    知县白须一颤,不知要不要先把人弄醒再说,毕竟这地界太平的过分,大晚上突然来这么一桩,他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主薄倒是个老手了,上前翻查李海身上的伤口,半晌,他转头道:大人卑职瞧这人来历应是不寻常,这身上可都是刀剑伤,寻常百哪来这般多的伤。

    知县手搭在椅柄上面,面色肃正,此人的确要彻查。

    又过了一会,主薄神色一凝,眉头皱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人,您可还记得先前从上头发来的密函,密函之上不是说有一匪首顺淮江逃窜,让我们这江下的地界须得万般留意,大人,可会就是这人。

    知县惊的站起身来,要不是主薄提醒,他还想不起这个事来,确有此事,密函之上附了画像,快让人讨来看看。

    有小厮从府中书房取来密函,知县匆匆打开。

    虽然这画像是用毛笔所画,但画者画工精湛,将那匪首的神情面目都绘了出来。

    知县和主薄拿画像对着李海比了又比,他们都认为这画像上之人与这来历不明之人很是相似,十有八九便是那匪首!

    知县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那匪首势大,自成一家,把他手底下的人练成了兵,从州北领兵起义,朝中将其列为重要凶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匪首如今便在他手里。

    主薄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很多主意都是他们拿不了的。

    没有犹疑,知县立刻快马加鞭给上头送去加急文书特告知此事。

    不过第二天清晨,主要负责州北匪乱的抚台便得到了消息。

    这位新任抚台就是当年曾经长华殿中程绽设宴邀请过的世家子弟,是从汴京来的,此人不仅见过蒋弥,还精于军事谋略,家里是武官出身,本事不小。

    此次来这剿匪便是授程绽的旨意。

    他把那知县送来的文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里已有了底。

    那匪首逃窜至那地界上,还被人包扎了伤口,安放在祠堂之中,若说没有同党一起在那,他绝是不信,此匪首定有同党一起也藏身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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