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时候真觉得惜。”高柱上传来那飞扬跋扈的声音,“周七,你要不是个废物,那应该很有趣。”

    周烬抬头望向他,恶鬼袍和绯红衣带在风中猎猎,鬩尊神情意外的温和,好像并非在一个厌憎的阶囚说话。

    周烬沉默地仰望他。

    冰咒逐年严重,他这条糟践透了的贱命还活过几时?

    他都盼着他死呢,就像当年盼着他爹娘一去不复返一样。

    他不甘心。他不死。

    至不死于无妄之灾的冰咒,他需要一颗灵核。

    鬩尊的灵核,那耀眼。

    徐八遂见他两眼放空地呆呆站着,坐在柱子上晃起腿,虚虚地做了个踩的动作,柱子的周烬当即感觉到肩膀上被踩住,不仅如此,这人又踩得他晃起来。

    徐八遂指指地上:“撒野完了就干活。不劳不获,这是鬩界的法则,厨子不煮废物的饭。”

    周烬手一动,收回目光低头看满地的碎石。

    按这说法,他吃了近十天的饭,这十天便不是废物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鬩尊的声音散落来:“没错,只要干活了就不是废材。广场挺大的,几天功夫你扫个干净以了。”

    周烬指尖又一动,忽又听鬩尊笑嘻嘻:“还是说你想靠脸吃饭?本座以给你介绍几个光棍……”

    周烬脑门青筋笃笃,转身粗暴地扫地去了。

    拌嘴和耍闹让时间过得异常快,徐八遂将庞大的灵力倾注入八根柱子,忙活到感觉差不多时抬头,这才发现太阳将要山了。

    他拍着手跺跺柱子,为己的工作感到满意。瞅一眼地上,那灰头土脸的小黑花也快把广场扫干净了,甚好甚好。

    这时有一面生的鬩修赶过来:“主上,微城城主到了,差我来问您一句,忙活好了?”

    徐八遂一激灵:“他上地面来了?我这就过去。”

    微城是徐八遂小叔徐皆知认的干子,年龄不详,但小嘴叭叭直接叫他哥哥。这便宜老弟就是地那个靠的天象师,就是他推算明天会一场规模不小的陨石雨。

    鬩界有地上宫和地城,微城平时都在地掌管,来地面的时间不多。徐八遂担心他这次上来和明天的天象有关,急得火急火燎,便嘱咐那鬩修监督周烬完工,之后带他回鬩界宫殿里。

    周烬听到那边话语,刚抬头鬩尊就已飞远了。他张了张嘴,只好低头继续扫地。

    忽然,扫帚扫到了一片衣角,一个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响起:“你看着鬩尊,在想什?”

    不知为何,周烬本地寒毛直竖,想抬头看去,后颈却仿佛被千钧压住,根本抬不起头来。

    冷汗顷刻间便冒了来,他强做镇定:“阁何意?我仰望鬩尊,不为别的,只是敬慕。”

    “说谎。”那声音笑起,却冷峻异常:“你在想一些,害他的事情。”

    周烬冷汗湿了后背:“我没

    有!”

    “你瞒不了我。”那声音冷冷,“鬩界的浩劫太多了,不需要你再来添一笔。”

    一只手忽然搭在周烬肩膀上。

    “所以,去死吧。”

    周烬瞪大了眼睛,感觉穿过了一道透明的门,待回神,发现这轻轻一推将他推了广场。

    他摔在没有结界庇护的鬩界荒蛮土地上,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建筑物,无遮无拦,唯有狰狞的火山在天边。

    天空像烧红了的铁,一刻也许就会倾斜铁水。

    而太阳,山了。

    第13章

    徐八遂急匆匆赶回了八卦殿,却没见到人,还干等了好一会。过半晌,脚步声背后响起,一声哥哥漾开了无边的温情。

    徐八遂猛的回头,一个着墨绿衣的高大俊朗年站在他六步开外,手里抱着一只皮毛光滑的漂亮慵懒橘猫。他看见徐八遂,眉眼便弯了起来,连眉心的漆黑鬩印都显得温柔。

    “哥哥。”

    徐八遂笑起,冲他张开了双手。

    年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想索一个拥抱,谁知去到面前,亲爱的鬩尊老哥霍的抱了他怀里的橘猫。

    漂亮弟弟:“……”

    徐八遂两眼放光地抱着懒猫:“好久不见大橘猪!给你举高高!快叫,喵喵喵——”

    橘猫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张开嘴,然后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窝在徐八遂的臂弯里惬意地晃了晃尾,但就是不鸣一声。

    徐八遂太喜欢这毛茸茸了,第一眼看见这橘猫时就心水得不得了,好几次想把讨到身边来养,惜橘猫每次都跟着微城走了。是最最有灵性的小家伙,徐八遂便不强猫所难了。

    一阵子没看见,徐八遂rua得不亦乐乎,没一会两边衣袖都重了些。他回头一看,只见右边是丑萌丑萌的饕餮掏宝叼了他衣袖,大眼睛湿漉漉地求摸。徐八遂忍俊不禁,拍了脑袋两把。

    这时左边传来温润委屈的低声:“哥哥,你也拍拍我呀。”

    徐八遂又转了个头,笑得酒窝冒来:“那怎办?没手分给你了。”

    年笑开:“那哥哥看看我就好。”

    两人挨得近,徐八遂望进他眼睛里,忽然看到他眸子里有刺眼的灵力白光滑过,笑意登时消散了:“微城,你的眼睛是不是严重了?”

    这年的修为放在一堆深色服色的怪物里只算平平,但演算天轨的天赋却强得惊人,从小到大开卦从没差错,是个开过光的人形预测机。但露天机有所代价,越重大的未来,窥破后给演算者带来的负荷便越大。

    微城露天机的代价是一双眼睛。等到他眼睛完全看不见,便是他的演算性命到头的时刻。

    徐八遂心揪起来,单手抱着猫,右手伸去捧住他的脸,拇指在他眼角摩挲着注入些许灵力:“是因为推算明天的天灾所致?疼不疼?”

    微城闭上眼低头让他摩挲得更方便些,长睫毛低垂着,温顺如水:“没

    有,天灾不妨事的,我不疼,哥哥摸摸就好了。”

    此时系统流水:“哦,漂亮弟弟,好想mua一!”

    徐八遂试图在脑子里挥起拳头揍:“滚滚滚,不许yy我弟!”

    微城蹭了蹭他的手:“哥哥,等明天过去了,你先搬到地城闭关好不好?我给你护法。”

    徐八遂想了想,揉揉乖弟弟:“明天过后,地上短暂太平吗?”

    微城点头,睁开眼看向他时满眼的笑意:“,届时我陪哥哥十七天,便到哥哥的生辰了。”

    地城确实更为安宁且繁荣,那也有一座特意为他建造的冰窟,徐八遂每年都有到地城去,便爽快地答应了。

    微城闻言更开心,捉他的手伸手便给了他一个熊抱,亏得橘猫灵敏跳上掏宝的脑袋,不然要被铲屎官挤成一张猫饼。

    徐八遂苦笑不得地拍拍漂亮弟弟的后背:“诶诶,怎撒起娇来,都长成这个大小伙了,丢不丢人啊?”

    微城躬起背缩进他肩窝,鼻尖孩子气地蹭着他锁骨:“不丢人,再怎长大,我也是哥哥的弟弟。弟弟找哥哥要糖,天经地义。”

    徐八遂其实并不喜欢他人依靠己,但在微城这里是例外,他很吃这一套。类似要糖吃这种事,他在八岁前常常这干,那会头顶着爹娘两座天,要什便有什。

    即便变过后他当了十年的鬩尊,心里还是留有依赖惯了的小人影子。只是小叔大哥都不够靠谱,渐渐被迫习惯成受他人依靠的主上。只有微城让他心甘情愿地被依靠,因他就像过去傻不拉几的己。

    徐八遂百感交集地摸摸他的头发,唏嘘不已。

    这时大殿门传来哨声:“说的是这回事,兄友弟恭嘛。所以亲爱的弟弟,你什时候像微城疼你一样疼老哥我?”

    一听到这声音,徐八遂就习惯性地比了个中指:“老瞎子,想搞事找你迷弟去,来肉麻老子。”

    微城直起脊背转身去,看见来人也笑了起来:“泽哥,好久不见。”

    泽厚摇着扇子闪进来,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乖弟弟,也给你泽哥抱两?”

    微城乐了,应了好上前去,泽厚手中扇子瞬间消失,结结实实地环住微城,摩挲了两脊背,他圈着人抱起离地一秒,当即心疼了:“个长高却没重,那就是瘦了。”

    抱回橘猫撸起来的徐八遂闻言愣住:“是吗?”

    微城笑:“没有的事,我饭量像头牛,明明是泽哥力气大了。”

    泽厚手中空了,又变幻扇子来捏着,歪着头认真地凝望着微城,浅笑不语。

    微城也歪头,打趣道:“泽哥,你的脸盲症好点了?认得我的面目不?”

    泽厚唉声叹气:“惜了,还是辨认不,只听你的声音。整个鬩界,我只认得小珂的脸,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孽。”

    徐八遂翻了个大白眼,捏起橘猫的肉垫朝泽厚挥舞:“

    橘猪,挠他!”

    橘猫还是像没骨头似的,温温柔柔地用软软的肉垫蹭了泽厚两,不像鬩尊那样动不动就炸毛。

    泽厚笑开:“给我也抱抱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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