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又回应不上来,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引渡。灵流走过周烬灵脉再游走回来,暴虐燃烧的灵核被彻底安抚,易髓后的沸灼灵脉也减轻了痛楚。

    而周烬还在喋喋不休。

    他似乎感觉到鬩尊的闭关要到尾声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己哪里来那重的倾诉欲,分明填得满当,心里却越发地空茫。

    “八遂……你之前说得对,我的心是黑的。”周烬不知疲倦地凿入这束令人炫目的光明里,将封印在心房里的话坦诚而。

    “因为好像如果不黑我就无法继续苟活一样。我知道你明白,只有你体悟。我都在苟活,不是?我经受了十年冰咒,你又经受了几次焚烧?总有人力劝休要放弃,生诚贵,他既把道传授给了我,也践踏着我的道,不仅要我苟活,还要我痛苦地苟活。”

    “你也一样的。他敬你拜你,力劝你忍受明知无休止的烈焰,美其名曰涅槃,实则将你架上去当一尊苟活的泥塑。所有人都在塑造你和我,我乖巧地任其摆布,一遍一遍被安排……”

    徐八遂闭着眼,随着激颤汗如雨,眼角剧烈里沁水珠。

    周烬品去这泪,弯起腰,额抵着徐八遂的脸,亲密无间的相贴里没完没了地倾诉:“在这世间,我不过是个路人甲。如果人世有主角,我理应是主角擦肩而过就湮灭的路人,一瞬即结局。我有时候真希望主角来葬送……不,是来拯救我的命途,终结我这无聊透顶的平庸苟活,终结我受困于道的被安排。”

    “十年了,我求生不,求死不,却忽然遇到了你。”周烬箍紧了他,语气里的爱意浓重异常,“你是我的主角?”

    徐八遂终于走完最后一周天的灵流,被迫睁开眼凝视他。

    周烬也停了貌似楔身不入魂的、徒有虚表的灵修,一动不动地仰首看他,等待他的判决。

    第十三天,他终于用这种撕开伪装的渴极眼神望向他,仿佛不管徐八遂接来给他毁灭还是予他死亡都甘之如饴。

    什样的情愫才生这样的眼神?

    徐八遂害怕这样的眼神,他从没见过这样深遂的眼睛。即便害怕,他也还是告诉了他。

    “周白渊,胡思乱想,你不是劳什子路人,我和你就是个意外。但是告诉你一个秘密……因为这个意外,你变成了我的主角之一。”

    这话平铺直叙,徐八遂感觉到周烬猛然膨胀了。

    这让他难受得要命,也难为情得想钻进个地洞不来。

    “不许动,我要起开……”徐八遂咬着牙,眼睛通红,只拿着借逃离:“本座要去、去闭关了。”

    周烬却拉住他往摁,让鬩尊差点归天去了。

    徐八遂泪花飙了来:“你有病啊!”

    “是啊。”周烬嘴唇颤着,紧紧地不肯放手,“一直如此。”

    “见你……见你尤甚。”

    第32章

    这漫长的闭关终于过去了。徐八遂恍惚觉

    得度日如年,每天都在烈火和寒冰里来回蹦哒,蹦得现如合不拢发麻的俩蹄子。

    余烬与余兴过去,周烬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唇瓣贴在他的耳边:“累了就睡一会。”

    徐八遂原本不欲他抱,但无奈这人温度着实舒服,就顺势而为了。这会身体还没好全,腿发着抖,声音也沙哑,整得他丧了吧唧的:“睡不着……”

    他环顾周,这南柯阁地的冰狱像被炸过一般,不处冰墙上都有焦黑的烧痕,而地面上更是布满一堆漆黑的残渣,俱是笼子残骸。

    怎看都觉得惨烈,但他视线一低垂就看到环在身上的手臂,于是度日如年的闭关记忆变成了疯狂的南柯一梦。

    徐八遂情不禁地询问:“我说,你的肾还健在?”

    周烬笑起:“好说,那我再向鬩尊展现一?”

    徐八遂闭上嘴,左右转动眼珠子以示摇头。

    瘫了好一会,他试探着想起身,然而实在动弹不得,哪哪都难受,整具躯壳都像被打碎后重组一样。好在灵脉的沸灼痛感正在逐渐消解,他预计再休息一天就关,但眼实在如被千锤百炼过一样,一动就要命。

    周烬也察觉到了他的难受,收紧他提议道:“在这里阖不上眼的话,不如去你的芥子空间。”

    徐八遂虚得一批,腿微微打颤:“累,除了嘴皮子,哪哪都不想动弹。”

    周烬腾手取他的乾坤袋,从里面摸几颗红色的灵力珠子:“我试试帮你。”

    “你怎打得开……”

    徐八遂不以为然地枕着这人形靠枕,谁知话没说完,就看见周烬徒手揉碎了灵力珠子,红光一闪,面前现了芥子空间的门。

    “淦。”徐八遂懵逼,“你这人怎回事?”

    周烬将他横抱起来走去,谁知刚走到前头,芥子空间又关了,差点带着怀里的鬩尊打跌。

    徐八遂:“……”

    “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周烬连忙抱好他再掏乾坤袋,一张白皙的脸晕开了红,还局促地耸了耸鼻子。

    这回周烬多揉了几颗珠子,徐八遂骤然感觉到己灵脉里运转了些许灵力,随即芥子空间再浮现,然后他整个人都被周烬裹在怀里,哐嗤哐嗤地跑了过去。

    一进去便是凝固的桃源景象,和闭关的冰天雪地不一样。周烬抱着他坐,亲昵地蹭了蹭他鬓边:“我就试试,看,进来了,这回你以好好休息。”

    “你怎做到的?”徐八遂被他蹭得歪了脑袋,感觉周白渊这会很像粘人的大猫。

    “书上看的理论,还有这阵子和你……嗯,我对鬩尊的灵流回路已经很熟悉了。”周烬又笑开了,鼻尖挨着徐八遂的鼻尖,“鬩尊之前用己的灵力给了我很多灵石珠子,我就试试看不代替你施展术法。”

    他絮絮叨叨地讲起己在沧澜的藏书阁里读过的各种奇怪典籍,徐八遂刚听一会就打起了盹,但身体时不时还会本地抽搐两,搞得他睡又睡不着,醒

    又累得慌。

    “合欢一道我也翻阅过,依稀记得不裨益身魂的姿势,当然只是徒有理论,如果鬩尊以后还有意……”

    周烬发现怀里鬩尊眼皮沉重,见状便调整了姿势躺,敞开身上那有些破烂的道服,让徐八遂贴他心降温,又伸胳膊给他枕,另一手掌在他后背轻抚。

    徐八遂迷糊地拱了拱:“干什……”

    “哄你睡觉。”周烬认真说着,轻轻顺着徐八遂的脊背,努力控制着,使每一次轻抚的力度和频率都相。

    徐八遂靠了一会,睡意果真涌上,只是心灵核偶尔还会震动,沸腾了肢百骸。那滋味着实不舒服,他眯缝着眼睛,费老大劲才抬起手,龟速地扯开了本就松垮的里衣,随即贴进那冰凉的、略微有些糙的舒服怀抱里。

    周烬顿了顿,将鬩尊拢得再近一些,彼此肌肤相亲,体温交叠。这般亲昵,他只觉整颗心都暖得惊人,那些把鬩尊往死里干的恶劣念头全部退散到阴暗的角落,此时此刻最大的事情就是哄他入睡。

    他凝神注意怀里人的吐息,怔怔地听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便拥着他轻声唱。

    “白露光,白鸥藏,小孩折花看远方。年岁短,春秋长,天地无我又何妨……”

    这是周烬小时候入睡前常听母亲唱的短歌,也是徐八遂捡到的海螺里录的远歌。

    他说听着这支歌很容易睡着,周烬便唱了。

    他慢慢地清唱,怀里累狠了的鬩尊忽然呢喃了“好听”二字,随即脑袋歪他心紧贴,打起了猫一样的呼噜。

    周烬继续轻唱,轻顺他的脊背,徐八遂一动不动,唯两人随呼吸而起伏的胸膛相贴相偎。

    他眼里看着凝固的仙界沧澜幻影,耳朵里听着徐八遂的呼吸声,指尖缠绕了一缕他的长发,绕指青丝如情丝,遥远的摇篮曲还在唇齿间回转。

    周烬眼前忽而模糊,克制了发颤的呼吸,闭上眼,拥着怀里的心火陪他一入梦。

    徐八遂这一觉睡得尤其绵长舒坦,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舒服过了。他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在唤他。

    “反派崽崽,醒醒。”

    这个称呼……

    徐八遂一个激灵,意识先挣扎起来在脑海里回复:“你是系统吗?!你特跑哪去了?”

    系统这回的声音变了,变得低沉粗犷,和先前那个弱受音不一样,这会一听就是个强攻声:“我是系统2.0,你以叫我大统,之前那个叫小系就以。”

    “……”徐八遂懵逼,“这样吗?那小系去哪了?”

    大统说:“他任务失败,我代替他来上岗。”

    徐八遂心虚:“因为我……和周白渊搞一块了?”

    “是的。”大统点头,“其实我这套系统的全名是‘营救反派系统’,来天外没起源没逻辑的创神之地。反派崽崽徐珂,小系当初给你的任务原本是最简单的营救策略,只是你偏离了。”

    徐八遂稀里糊涂:

    “等等,营救我?”

    “是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会把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你。”大统沉稳地说,“你的结局不是很好,原本如果助攻二周成功,你就远离了危险,但现在行不通了。”

    又或许最开始就行不通。

    大统没明说,继续道:“现在,我以给你提供两个最简单的方案,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不用准备,直说。”

    大统单刀直入:“第一,杀了周冥。”

    徐八遂险些暴起:“不!为什要杀他?!”

    “因为他以后会给予你重创。”大统回答,“如果放任他,以后你……”

    “行了!”徐八遂抓狂,意识在脑海里哐哐哐直撞,“说第二个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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