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渊将把柄穿进身躯来是双修,是他认为以流于表面的帮助修炼,各取所需,但他不许周烬亲吻。

    亲吻和拥抱不是修炼。

    不是的。

    徐八遂还在薄雾里颤抖,生发一种仓皇的崩溃情绪,怜兮兮的,视线竟模糊了。

    周烬伸手来顺脊背,他逃开那无限舒服的温度,手忙脚乱地抓起岸边的里衣和恶鬼袍。

    鬩尊将盔甲裹上,发着抖转身便逃,日光在他身后追逐,越来越明媚与夺目——鬩界的太阳高升而起,全新的一天周而复始。

    周烬系好腰带,和日光一起穷追不舍,追逐他,兜住他。

    天是鬩界浊气最盛的一天,时也是鬩尊的生辰。

    换在十年以前,这一天是鬩界一年里最好的好日子。

    上代鬩尊徐惑会将宝贝孩抱在怀里,或者让他骑脖子上,父子俩嘎嘎笑着在热火朝天的鬩界里穿梭。徐惑要舀酒,徐八遂要偷吃糖,而鬩界真正管权的鬩尊夫人无痕便会挥舞着一把铲子,或者一锅朝捣蛋的父子大喝。

    “徐惑!你再偷喝晚刷所有人的碗!”

    “徐八遂!小兔崽子你还嚼!都忘记牙有洞了吗?再偷吃糖明天扫广场!”

    鬩尊父子便哇啦哇啦地拿着东西跑到别的地方去,嘻嘻哈哈,摩拳擦掌。小孩抓着帅爹的头发嗷嗷,帅爹亲着团子的脸,两个大笑声音线不,语调如一辙。

    鬩界要闹哄哄地准备一个白天,待得入夜,鬩尊徐惑卸恶鬼袍,化本命剑,祭黑夜前的雨节,夫人无痕抱着小孩在不远处伫立。

    团子时常会如泥鳅一般扭动,无痕便佯装生气地叫他的小股尝尝掌滋味,并在那静谧庄重的仪式里传声入识海教训他:“还玩!眼睛不许乱瞪了,看着你爹,不然以后轮到你穿那恶鬼袍怎办?”

    小孩着手指哼哼唧唧。

    徐惑握剑祭完,整个鬩界一欢呼,祝着小主生辰快乐,也祝愿隔日雨大点,冲刷冲刷鬩界的荒芜地表。

    徐惑会痛痛快快地干过三海碗的酒,在海浪一般的欢呼声里走向妻,擦净手,抱起小孩再放脖子上。

    团子便抓着帅爹的发冠咿咿呀呀:“我不要穿爹的袍子。”

    “好啊,爹穿个千秋万载,你就继续当个小宝贝好啦。”

    鬩尊夫人听此惯例要呵斥两句,随即从匣子里捻一颗糖来,踮脚送到小孩的嘴里。

    诸如此类的记忆湮灭在不长不短的岁月里。大浪淘沙,当年幸存者寥寥,便是凶兽也去三存一,剩饕餮保持着个体型缩小的丑模样整日嗷嗷吃不饱。

    伴随着叫天灾付之一炬过的全新破烂鬩界的重生,恶鬼袍新的主人也迎来了他闹哄哄的生辰。

    鬩修齐聚鬩界广场,平时抠抠索索的长角大厨扛攒了一年的好酒好菜,横置摆满广场的桌子,整一个土气的大型乡村晚会。但所有鬩修都尤为高兴,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井井有条。

    徐八遂来到地方看见的就是这样热火朝天的景象,脚步定住不走了。他歪着头打量,揣起袖子,安静地眯着眼。

    忙碌中现了一点小小的骚乱。

    饿死鬼掏宝水直三千尺,嗷嗷叫着要偷吃晚庆典的点心,寒天拽住拴的绳子,起初还游刃有余地边指挥现场边控住。谁知道掏宝望梅不止渴,憋着力气把个头憋大,顿时力大无穷,一顿狂奔差点把寒天甩飞去。

    寒天狼狈不已地动用了他的本命武器,用银蛇一般的鞭子将掏宝箍紧往回拽。

    “晚就有你的份!别乱跑!”

    但掏宝反而把个头憋得更大,小山一般,发作起来威力非凡响,像个威风凛凛的犬一样把脑袋猛甩,直接把寒天带得飞起来。

    于是风里传来大护法的大骂大叫,众鬩修非但不伸援手和表示情,还在一边嘎嘎大笑。

    这时另一位大护法匆匆上前,手里的食盒二话不说就丢向张着血盆大的掏宝,这大块头的凶兽得了吃的马上收起了无限的精力,两眼发光地咀嚼起来。

    寒天这才得以落地,腰身先叫人搂住了:“没事吧?”

    他抬头看去,眼前还有被转飞了的眼冒金星,但他还是一眼认,一声确定。

    泽厚正要去摸摸怀里人面目模糊的脸,就听见对方用着光头小布的声音对他说话:“谢泽厚大人,我没事。”

    脸盲的泽厚猝不及防地中招:“啊?光头仔?”

    话一他就发现己被驴了。

    寒天凉凉地笑,朝他拱个手道谢,转身神行不见了。

    泽厚茫然地杵在原地,不解他为什要驴己,也不明白他为何又生气了。

    掏宝吃完点心把食盒吐来还给他,大眼睛瞪到伫立远处的主人,兴高采烈地甩着尾地动山摇地朝他跑去。

    徐八遂抬手在空中虚虚一点,饕餮顿时缩回了柯基大小,到了他手上来挨小屁股的掌。

    掏宝皮糙肉厚,不痛不痒地嗷嗷撒娇。

    徐八遂笑起:“还玩。”

    天色很快暗来,是夜浊气凝滞,夜里无风也无月。老不死广场坐满了鬩修,一切井然有序,杂而不乱,众人围成一个曲折的圈,酒香冲天。

    周烬被认为助鬩尊闭关有功,位子直接和护法大佬安排一块,放眼将当一切收入眼底。

    这时鬩尊从外围走进来,来到人圈中间的空地,袖子一挥,一声响亮弹指传遍野。从泽厚的座位开始起,烈烈火焰在他面前的空中现,游龙一样围绕着随后的鬩修一处处点燃,风驰电掣地绕了一个大圈,最后来到怔住的周烬面前,火龙首尾相扣。

    黑炭一样的大地上,鬩界之夜无月,鬩尊驱动灵力点燃了一圈篝火。

    徐八遂振臂,本命剑须臾化形在手。他将这火焰溅的本命剑刺入广场八的阵眼中,潇洒利落地一卸袍,恶鬼袍便脱罩在了剑柄上。恶鬼袍不为火燃,也并不落地,挂在剑柄上无风

    行飘荡。

    众鬩修以手捧住面前的篝火,拢在两手之间。周烬也想捧一簇,但他指尖一触碰,那火便熄灭了。

    徐八遂在须臾剑前单膝跪,斟一碗酒,缓缓浇在恶鬼袍上。袍上滴酒不湿,酒仿佛都被住在袍子里的恶鬼喝了。

    他伸手握住须臾剑的剑刃,血顺着剑身逆流到恶鬼袍上。徐八遂闭眼默念着祷告的词,耳边却回想起恍如隔世的对话。

    “爹,袍子里真的住着恶鬼吗?”

    “不知道啊,有吧?主要爹不是鬼,生者没法和亡者沟通哩。”

    “那干嘛要割破手啊?我以后也要吗?不不要嘞,好疼哦。”

    “这个嘛……害呀没事,爹和娘在上头给你顶着,乖仔不用搞这个。”

    徐八遂睁开眼,轻笑:“第三十二代鬩修头头,徐珂在位第十年。”

    此一日浊气最盛,相传亡者归来。他是生者,永远不知道亡者是否真的逆旅来归。

    “诸位前辈,明日雨节快乐。愿来年鬩界,天灾减,雨水丰吾。”

    总之,祈祷便是了。

    徐八遂松手,毫无痛感,只觉得钝。

    鬩修亦松手,掌心的灵火飘上空中,飘向天际,浩浩荡荡地成了指引亡者归来的星灯。

    恶鬼袍猎猎飘动,一身红衣的鬩尊站起身,没有黑袍的威重阴森加持,身形依稀还是单薄的年情态。

    他举起碗,言简意赅:“干。”

    和鬩尊的平静不一样,鬩修破功,哇啦啦地大叫着,举起各斟满酒的碗大笑鬼叫:“主上!生辰快乐哇哈哈哈!”

    一年一度的吃肉大会,谁都高兴。

    “乐乐。”徐八遂笑起来,耳钉在篝火的照影里闪烁不定。

    周烬也得了一碗庆生酒,一边的小萨端着碗在身前的篝火上温酒,随后递给了小吉。小吉啜一,小萨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了第二灼灼的烈酒。

    周烬不爱喝酒,便捧着碗望着鬩尊。

    徐八遂仰首喝尽,再倒了三海碗,烈酒滑进颈项,衣角在无风的篝火圈里微扬。

    篝火烈烈,浮三大白不够,他忽然在酒香鬓影里傻笑,端着手中的空碗扎进人潮里,一碗接一碗地豪饮。

    周烬的眼睛一直离不开他。看着他脱恶鬼袍,一身绯衣如火,沸腾了漆黑怖的鬩界。

    他看着鬩尊穿梭在亲朋好友的圈子里,足足喝了二十三碗酒,最后摇摇晃晃地跑回篝火中心,把碗里的酒倒在伤没愈合的掌心里,用力挥洒向天空。

    于是夜空现了炫目的爆裂烟花,一朵比一朵庞大璀璨,到第八朵烟花,火星几乎遮盖了整片漆黑的天空。地上鬩叫好,生辰者在漫天遍野的火星默然驻足。

    周烬一直看着他。

    到最后,鬩修全都喝醉了,大家互相搀扶着,泽厚半个身体压在寒天身上笑:“啊哈,小珂长大了哈。”

    寒天拍了拍他,又听见他长

    叹:“惜微城赶不上来……”

    寒天没说什,将大块头推到了光头小布,谁知小布已经迷糊醉倒,一碰就歪倒在正太小拉身上。

    小拉意识拉开两只手臂,拿胸膛接住光头,怕一双手不小心把人伤没了。

    寒天拽住泽厚看向小萨,那冷酷御姐已经背起醉成一摊烂泥的小吉,躬着背稳当地慢慢走远了。

    最后还是摇头,寒天认栽地扶起避之不及的泽厚,踉踉跄跄地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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