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白天说过了什?说只待一天,天黑就回鬩界。现在天都黑透了,他还身置一捧名为周白渊的寒潭,随着海潮拍岸,如烈火为冰水浇灭。

    胡思乱想的鬩尊这漫长拍岸里轻声抱怨:“你较什劲啊……”,方知己嗓音哑如磨砂。

    周白渊抬眼看了他,低来耳鬓厮磨:“没听清,说的什?”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天籁,何时何地都好听得怕。不仅是因音色悦耳,也随着听者心境,越听越动听。

    徐八遂借着月光端详这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漫无边际地想,他怎就长成了这一副惊心动魄的模样。

    “说不来了。”他艰难地推推他,忽而觉得不真实,只觉得他的眼睛如汪洋深渊,“就抱着,说说话,你唱个歌也好啊。”

    周白渊的神情从疯狂变成了错愕和茫然,眉目微微撇成八字,顶着这一副模样喘息,又显得稚气和无辜。

    徐八遂见状觉得好笑与心软,咳了咳,指了指底,服软了:“鬩尊腿麻啦。”

    话音方罢,眼前的桃花眼发了颤,面容也如灼灼桃花绯红,底把柄不受控制地又往深处攻克。徐八遂如小兽一般痛嗷一声,颠簸中不住发抖,哭笑不得:“留气吧,搞死我对你有什好处啊?”

    周烬似是大梦初醒,方觉此海日月夜漫长,己又在名为徐八遂的红尘里迷失。他低头安安静静地一味将红尘紧紧地贴在己怀里,藉此环拥人世间所剩不多亦接触不多的温热。

    温热红尘此时才松了气,好笑地和他说话:“你像只野兽似的。”

    周烬靠过来轻蹭,语气如虔诚信徒,喃喃道:“这只野兽追逐你,非你不。”

    这话叫徐八遂感觉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迷迷糊糊地想,这人泡在黄连罐里苦着长大,怎一张嘴还这样甜。果然,周白渊是危险又叫人上瘾的小黑花。

    “怎又不说话?”小黑花紧张兮兮,不住安抚着他,语气似乎有些懊恼,神神叨叨地追问:“不适了?”

    这倒也不至于。而且说来中二,痛感这东西,于他的成长途中不过是家常便饭,不适不为这家常便饭,只是跟不上小黑花抽风时的体悟。

    徐八遂靠后磕碰他侧脸,正色道:“那还用问?你好像很得意忘形,是吗?”

    周白渊的呼吸忽然又沉了些,向前悸动两分,过后似是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进他颈窝里:“鬩尊,次别这说。”

    “什怎说?”

    “别把你的难处……和我的所得连在一起。”

    这说完,徐八遂又被按得移位,脱力里喘息半晌才缓了过来,悚然地问他:“不是吧,你因为这个激动了?”

    小黑花不答,只是呼吸粗重。

    徐八遂顿觉头皮发麻,哦,这混蛋,会因为想到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难受上而兴奋——还有比这更恶劣的?

    “我不是不疼你……”小黑花紧紧抱着他辩解起来,竟然嘴拙了,“我心里

    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个怎讲好……”

    徐八遂赶紧握住他的手制止,生怕说多错多,想了想,准备说个沉重话题:“先前、先前周冥说海镜现缺,怎回事?”

    周白渊反扣他的手,也在克制着这纵享红尘的念与欲:“对……海镜裂了。”

    徐八遂鼓励他:“说说看?”

    “海镜……”周烬深呼一气,直接从头讲起,“海镜是一道隔绝了仙界和妖界的屏障,鬩尊这个知道的,对?海镜在东海之心,据传是洪荒大战后,天神亲手将东海一分为二安的上古神器。以海镜为隔,妖族无法入侵仙界分毫,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徐八遂疲倦地笑起来:“感觉你仙修很怕妖族,对?”

    “洪荒时代大战,仙修被打怕了。”周白渊细细地吻他,“这份恐惧仿佛根深蒂固地植入了仙修的后代心里,仙界敢与鬩界开战,但不敢和妖族直面。仙界门派虽不,但最后只有沧澜敢背靠东海立门,海镜问题时,莫说沧澜,整个仙界都害怕了。”

    “听语气你不害怕。”

    “我小时候那会什都不怕。”

    徐八遂感到他平静来了,语气逐渐冷淡化。

    “那时的大见到我都赞不绝,门派里的长辈认为以我资质,来日有望振兴沧澜甚至仙界,至充当一名打跑来骚扰的鬩修的守护者——因那时仙鬩两界的通道还没有封闭,鬩修时不时就跑来抢劫捣乱,整得人焦头烂额。”

    “小孩被夸得多了,都会萌生一股吾辈天无敌的狂妄来。我脸上写着矜持,心里实则对人世间的一切抱以藐视,其中包括穷凶极恶的鬩修,也包括看似不战胜的海外妖族。这个坏习惯,延续到我失去灵核的如,有一部分还保留在我骨子里。”

    徐八遂听他说着己的过去,这样剖析着己的蜕变,只觉心酸:“看来了,我的妞骨子里高傲的。”

    “不合时宜的高傲。”周烬贴着他笑,“然而我也卑微如尘。尤其面对鬩尊,特以在床上最甚,总是控制不住就想反过来欺压你,往你的最深处草,看你为我失神啜泣,那比一切所得都让人战栗……”

    “打住、打住。”徐八遂脸通红,“怎又讲到这个,说正事去。”

    周烬啾他侧脸:“正事是什来着?”

    徐八遂又感觉到他底又涨了,只得保持镇定:“说海镜破裂。”

    “对,海镜裂了。”周烬抱紧他,“但不是最近才破裂的,最迟十二年前就开始裂了。”

    徐八遂结结实实地吃惊了:“什?”

    “或许是神器也有寿命终结时,又或许是妖族不接受被放逐,千万年来都在想办法破除海镜。”

    周烬语气逐渐沉,也逐渐飘渺:“我听闻鬩界十年前因天灾而陨落了几乎全部精锐,其实仙界也如此,时间比鬩界还要提早两年。前代掌门那一辈,乃至到我父亲一代,在修补海镜和抵御入侵的妖族一战里,死伤不计其数。”

    徐八遂半阖上眼睛,回忆闪过火光冲天的废墟,握紧周烬的手跟着他的思绪走:“你说他在这里走向终结,就是因为这个?”

    周烬手臂从他腰身上移,斜着环住了徐八遂整个胸膛,将他收得更紧:“是。”

    “但你以前也说过,”徐八遂眯着眼睛在过往血火和如太平的回忆里横跳,“你说,你生父被除名了,这又是为什?”

    周烬轻吻着他的耳朵,哑声:“他认为他和妖族私通,是背叛整个仙界的叛徒。”

    “瞎几把扯,那定是栽赃陷害。”徐八遂扣住他手背安抚,听他语气感觉背后挂着个无家归的大型毛绒挂件,遂说:“乱战里瞎扣的帽子对不对?肯定没有什证据,有也是一面之词,虚的,别胡思乱想。”

    周烬靠着他笑起来,胸膛里的笑声沉闷地压着徐八遂:“鬩尊相信我双亲?”

    他理直气壮:“当然了。”

    原是为安抚,然刚话落,不知说错什的软白玉就被箍着撞起来,咬着唇被迫承了一会欢,眼角泪珠又沁了来:“呜呜。”

    周烬卷去那泪痕:“我有时真想把你揉进我骨血里,变成我的一部分就好了。”

    徐八遂淌着眼泪:“你简直像跟我有仇……”

    “没有,一点仇也没有。”他勒着纵着己撒野的鬩尊,贴着他肩窝和侧脸,看着他流泪哽咽,声音忽然虚无缥缈:“反了……”反了什没有后声,又成了汇合的喘和汗。

    这一番绵密的纠缠来,窗外明月已沉入渐亮苍穹,破晓泼洒温柔海潮,白鸥拍打翅膀的声音和潮浪合为一曲,为周白渊中的童谣伴奏。

    “年岁短,春秋长,天地无我又何妨。”

    他抱着瘫过去的鬩尊轻轻哼唱,拨开他汗湿的长发,清理周身狼狈,又将他圈在怀里轻哄轻抚,就像一只大猫圈着幼崽。

    “为什说他叛逃……因为他不见了。”周烬顺着他,轻声地续上旧事,言语,“他和我娘在混战中一起穿过了海镜,两个仙修消失在了茫茫东海,只知去处,不知生死。”

    鬩尊闭着眼睛,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亲吻他没有心鬩印的眉心:“我不知道,也不相信,那会只有等待。”

    徐八遂安静地听着。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何时起,等待的心就淡薄了。我不期待了,归不归来都无妨,答案与否也无所谓了。”他轻抚着徐八遂锁骨处的痣,指尖按在鬩尊灼热的心上,“你不。你一直在等,在期待,希望他归家,哪怕以鬼魂的姿态……徐八遂,你一直这样温热,而我好似从心魂到躯壳都凝固成了一块寒冰。”

    周烬轻轻屈开了他的腿,温柔地顺着那些月夜浊腻又埋了进去,不折腾他,只单纯地埋着:“你像我,又不像我。”

    言语罢,他就着这样的姿态满足地拥着徐八遂,呼吸逐渐绵长均匀,睡着了。

    海风吹进来,徐八遂睁开眼睛,久久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空明苍穹,仿佛这

    个孤岛是天地的尽头。

    满月夜里疯狂侵压,嘴上说应该把他绑起来,打着寒颤的手却死命抱着己不放的周白渊。

    滂沱大雨,环着他握剑划破雨形的寄身锋端,借前人之委婉说我道心也在你的周白渊。

    生辰破晓时,从热泉的雾气里靠近过来,拨开他的腿俯身亲吻的周白渊。

    乃至……惨淡微光,一身白衣死气沉沉走进八卦殿来,抬眼刹那,眸子发亮的周白渊。

    徐八遂不知道己一个粗人也有这样百转千回的时候。他呆呆地望着那一角天空,脑海里渐渐浮现“我完了”三个字。

    哦,爹,娘,还有老光棍小叔,我不成了。

    我就要这个外地的妞了。

    作者有话要说:八叽: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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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阳光倾洒了满屋,徐八遂心跟烧着一团火一样,难以剖的蓬情意快要把他淹没,着实是再睡不去了,他便慢慢从周烬的怀抱里溜来。

    小黑花似乎因他的脱离而梦得不稳当,徐八遂回手屈指轻轻往他眉间一点,引了一个安魂术入他身内,小黑花的睡颜就此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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