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这才呼一气,心里也更愿见他入睡,不想和他直面对视,那样他定然是要露馅的。他伸手龇牙咧嘴地轻推开他,就此脱身离体,由和空虚时兜住了身心。

    鬩尊低头看己一眼,恍然如看一幅墨迹未干的彩绘,上色的水抹得到处皆是,里到外,始到终,绘得浓墨重彩。

    徐八遂不敢再看和再胡思乱想,起身把己捯饬捯饬,整了整袍袖,这一轮碾压过后的刻记依然没有用灵力祛除。他也想留着这刻骨铭心的不适感,正应小黑花的要求,深刻地铭记他。

    海风吹进来拂过长发,他拨开遮挡视线的青丝转身回望,掩在锦绣和美梦里的周烬卧在海风和晨曦里,熠熠生辉。

    徐八遂手里还拿着准备束发的发带,见这绝世的酣睡丹青图,忽然又舍不得离去了。

    鬩尊痴痴地望了一会,亦傻傻地笑了许久,最后坏心顿起,小碎步地踱到小黑花枕前,手中发带给他系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小黑花酣睡在美梦里,还以为臂弯里拥着红尘,沉静乖巧地受其摆弄,浑然不知被如何捉弄。

    徐八遂坏完窜成只熟虾,诶嘿笑着捏住周烬的鼻子晃了又晃,随后对着这张熟睡的倾世面容一顿不亦乐乎的揉搓捏扁,心情大好。

    他也不知道己有什送给这漂亮的心上人,想来想去还是空有一身灵力,便摊开周烬的白衣,运转灵力又凝结了一堆圆滚滚的红色灵力珠子,满怀地包在衣衫里,当作送他防身的小礼物。

    待到阳光满怀,鬩尊猫着坏的目光逐渐化成一线温柔的海潮,低头在这认定心白首的漂亮妞额上轻轻一磕。

    “等我来娶你。”

    啵唧完他豪情与柔情并起,转身动作一大,又一副龇牙咧嘴的鬼样子,叉着老腰飘走,连迈步也不肯。

    徐八遂找了一圈屋里,在水晶墙上找到个传送阵法的痕迹,试探了两,发觉阵法的灵流复杂和深厚得很,似乎还加了个指定的禁制。他估摸着是样天纵奇才、英俊帅气的岳父做的手笔,估计是只给他一家三传送的阵。这样也好,隐蔽,安全。

    徐八遂颔首飘到门外,放眼看见了无边无际的浩瀚东海。孤岛周围灵流稀薄,却设着严实隐蔽的结界,如大雾一样掩藏了这个小小的避风港。徐八遂眺望着,感叹着,然后意识到个不太美妙的问题。

    用不了岳父的传送阵,那就……只漂洋过海回去了??

    鬩尊抓了抓头发,苦大仇深地望了一会澄澈的东海,片刻后,晨光粼粼的东海上现了一道外墨内赤的影子。影子先是鬼魅一般地在茫茫东海上瞬移,后半估计是撑不住了,改之以踏浪前行。

    然鹅……顺着灵流漂洋的影子是个分辨不方向的路痴。

    徐八遂踏着海浪一路风驰电掣,中途开始感到疲累,他又不常见海,茫茫无边的苍凉风景也生了这股疲倦感。好在天上海鸟不,海面也时不时有大鱼小鱼穿行,这一路漂洋才不至于那孤寒。

    饶是再茫茫无边,他也全速飞了许久,还以为这样一路前行回到仙界沧澜。只待太阳烤到中天,徐八遂人累成狗,忖以己这修为和速度不还望不到陆地,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飞错方向了!

    “啊啊啊啊——”徐八遂气得扶着腰胡乱嗷了一通,早知如此那还不如摇醒周白渊叫他带己回岸上去,羞个锤子,别扭个毛线啊!

    鬩尊快要气哭,揉揉老腰正想转身朝反方向飞去,忽然一道刺目寒凉的光芒刺入眼睛,冰得他一瞬寒颤。

    徐八遂疑虑心起,瞬间想到了是某个神器。犹豫片刻,他想着都已经飞到了这来,与其白来,还不如直接去探个究竟。

    这想着,鬩尊弹指将己隐身,避免遇到仙修,随即一鼓作气朝着寒光而来的地方飞去。

    贴着如镜的深海水面飞了好一会,徐八遂终于远远那看清了寒光的来源。

    蔚蓝深海之上,无边无际、接天连地的冰墙横亘纵立在东海上,反烁着刺目的阳光。

    这一堵把海、天、地分割为两界的冰墙让徐八遂久久不回神。这种对天地造化敬畏甚至恐惧的心情,他只在身临样无尽的罪渊时才有过。

    那冰墙恍若人撑开了天海地,但让人无比介意的是,冰墙从高空到海面的漫长距离里,蜿蜒着一道壮观的薄薄裂痕。

    凛冽的冰汽似乎从墙的另一边,透过裂痕穿过来,给人无尽的未知恐惧。好在裂痕外,有强悍至极的结界暂时将堵住,才不至于让另一边被放逐的妖物挥舞屠刀冲进来。

    徐八遂凝重地望着那生裂痕的冰盾,心生一股,仿佛呼吸的海风都是血腥的错觉来。

    ——这就是东海之心,仙妖之界,海镜。

    裂开了。

    周烬一觉醒来,窗外的天竟然已经黑了。他意识收紧了怀抱,被空空如也的冰凉惊了满背的冷汗。

    “八遂!”他猛然爬起来,又因底异样而倒抽一气,掀开还余着温热的被子,瞬间被激满面绯红。

    鬩尊、鬩尊怎这坏。

    捣蛋鬼,顽劣精,坏透了。

    他心里一通数落,却受用得耳红颈绯,解开那箍得慌的复杂心结,将浸染鬩尊发间气息和己湿痕的发带取回来。周烬轻轻搓着这段新发带,又觉干燥,仿佛正摆弄着乖巧听话的软白玉鬩尊,一时之间心里底一并涨满。

    枕边的白衣似乎裹着什东西,周烬弯着唇角打开白衣,看见了微光流转、成色上好的鬩尊牌红灵珠。

    周烬的笑意僵了僵:“……”

    怎又给“报酬”了?

    他一时也摸不准鬩尊送一堆灵珠是表达什,乾坤袋倒是还在,他便打开袋子把灵珠装了进去,对满满当当的灵珠哭笑不得。

    周烬捻着漆黑的发带安静地坐了一会,又唤了一声:“八遂。”

    海风从窗外吹进来,绕了一圈空的水晶屋,最后吹起了他指尖微皱的发带。

    周烬摸了摸狼藉的褥榻,落寞地笑了笑,披衣起身收拾起这小避风港。

    他知道,徐八遂走了。

    鬩尊是一团朝气蓬的火,也是一阵来去由的风,他唯一束缚住他的时候只在床第之间,除此之外应当没有了。冰牢困不住他,东海更困不住。

    周烬默默打扫完屋子,打开门去到孤岛的岸边,把那段发带洗了洗再缠绕在指间,寻了块礁石坐吹海风,看着星光碎入茫茫大海。他想象着鬩尊像一只白鸥那样展开羽翼,翱翔于苍穹,旋舞于海面回去的样子,既羡慕他不假外物的由,也嫉妒他来去轻松的由。

    “给师哥送玉,给我送发带。”他对着海面呢喃了几声,“还绑我那。”

    海风扬起他满肩长发,周烬发了一会呆,将那吹干的发带束起长发,笑了又笑。

    他回屋去拿好东西,到墙边接触那传送阵,闭眼睁眼一瞬,人已经来到海堤的破烂小舟前。回身一望,海雾与结界中的孤岛无从追寻,他痛快浪的美梦和心脏就搁在那里锁好。

    等着一次那名为徐八遂的钥匙再来造访,展览他的美梦,敲开他漆黑的心房。

    周烬转身走回沧澜派的不朽山,从小的家走向大的家,身上落满月光,脸上落满目光。

    他旁若无人地顶着仙修或探寻或垂涎的视线回到他的住处,却见屋内烛火明亮。周烬猜有谁在,换在往日早已转身去藏书阁过夜了,但夜他不回避,脊背挺直地推门而入。

    烛火看书的人抬起眼睛来,依然是那股愧疚与关怀相交的复杂眼神。

    周冥合上书:“到处找不到你,白渊,你去哪了?”

    周烬关上门,阻隔屋外那些不依不饶的视线,这会丝毫不介意其他人怎歪曲他和这位未来正道之光的事迹,大大方方地来到桌前坐。

    “去玩了。”他捋起袖子指着己的左腕,“师哥没从相思引感应到?”

    周冥摇头:“相思引只是想保护你不受伤,不是为了监视你。”

    周烬置之一笑,倒了茶水己喝起来:“师哥,有话直说。”

    “弟,别执拗。”周冥忽然低声,“接一颗灵核过去,师尊的,我的,或者谁的都好,活去比什都重要。”

    周烬还是笑:“说得好像我将不久于世似的。”

    周冥肩臂绷紧,想说什,忽然看见周烬低头时垂到侧颈的发带。

    他愣住了:“你束发的是什?”

    “然是发带了。”周烬意味深长,“有什不对劲?”

    周冥低声:“这是徐八遂的。”

    “对。我和他去玩了。”周烬直接坦白,心底浮起愉悦,“八遂很喜欢。”

    “他又来沧澜了?”周冥先是讶然,“他之前闭关,现在身体如何?”

    周烬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会,过后轻飘飘地一击毙命:“啊,他和我一起时向来很好,尤其在我怀里的时候。”

    周冥愣住。

    周冥懵逼。

    周冥石化。

    “被师哥发现了真意外。”周烬拨了拨垂到侧颈的发带,笑了笑,“还请师哥替我、保密。”

    师哥垂在膝盖上的双拳紧握起来,身躯哆嗦,脸色发白:“不……相思引在,你若疼,我会知道……”

    周烬凝了眉,但这不愉快一瞬即逝,随即稳准狠地微笑:“我在上边。”

    呼吸将烛火吹得摇曳不稳,死寂许久,周冥霍然起身,风一样拉开门,化成了夜晚里的一颗疾驰流星。

    周烬笑了两声,心里舒坦了不知多,起身想去关门,怎料门又来了个不速之客,差点把他吓到:“师尊?”

    “白渊,晚上好。”一身黑衣的君仙尊在台阶向他挥手,这个角度显得个子不高,“刚在山头练了一套剑法,来顺便看看你,你师哥怎了?我怎的见他飞走了?”

    “也是去修炼吧。”周烬侧身,“师尊,进来坐坐?”

    “哦,不必,打个招呼就走。”君仙尊又要挥手,忽然鼻尖一耸,瞬移上了台阶,有些失态地揪住了周烬衣襟,眼睛一瞬发亮。

    那些躲在暗地里窥伺的吃瓜仙修惊呆:……这废人竟然通杀师尊和师哥?

    君仙尊语速飞快:“你白天见过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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