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那个靓——有!”

    “崽子那个乖——有!”

    “炕头热不死——有!”

    “日子美不死——有!”

    “鬩尊”眉间不察觉地轻动,一瞬间啼笑皆非。

    ……是他做来的俚词。

    他眯着眼看鬩修干活,无数黑色的心鬩印在阳光耸动,不比仙界清正,反而比仙界更有人情。

    鬩修建好第三栋新大房子,吆喝道:“主上,好了!快来快来!”

    “这就来了,别催!赶投胎啊?”

    恶鬼袍主人卷起图纸笑,一瞬飞到新房顶上的半空,合手开阵,并指将阵法压向新房:“给老子立!”

    于是这一栋新的房子也建好了整体,只是材料受限,墙壁是合漆黑的陨石残骸垒起,显得有些狰狞阴森。

    “鬩尊”给新屋设好防御阵,众鬩修啪啦鼓起掌:“主上!来个火!”

    这个步骤他便更是熟悉了,掌心一拍,烈火从手中,将新屋子从头到脚烤了一遍,于是陨石残骸的异味祛除。

    据说这个仪式也象征鬩尊的祝福,代表族人安定于他的羽翼。

    督完这份工,他扎进疲惫但快活的鬩修里头,拍拍这个肩膀,撞撞那个手肘,庆贺又将有好几个新家落。

    因为这些都是鬩尊徐八遂曾经做的。

    这时不远处跑来一个半大年:“不好啦不好啦!主上,仙界又有人来踢馆子了!”

    “小事,主上这就去把他打得回家找老娘哭。”

    他捋起袖子比划两,寒铁指环发亮,鬩修给他打气,他向后挥挥手,随之飞去了鬩界通道处。

    年纪小的鬩界年眺望着飞成一个小点的鬩尊哇声。他年纪小,只知道在之前的大战和陨石雨的浩劫中,是鬩尊在危急关头拿着鞘的镇生剑关,一剑横扫外敌,又将镇生剑压回了通道处的前。

    是以结界重新封好,只是在那之后,恐是镇生剑受损缘故,关闭的结界总是不太牢固,裂痕时常有。于是仙界也时常有仙修过来寻衅滋事,其中以沧澜派新晋的长老郭宏为主。

    当然了,每次都被他的鬩尊打回去了。

    年憧憬地想

    鬩尊战无不胜。

    鬩尊啥活都会。

    鬩尊还长得俏。

    嗳,就差个人的媳妇暖被窝了。

    恶鬼袍主人不费灰之力地飞到通道前,鬩界的士兵正在抵御闯来的仙修,为首的鬩修勇猛异常,就是脸毁了半边。

    假鬩尊瞬移到战场上空,手中化须臾剑,地上的仙修第一眼看见他,目眦欲裂:“徐珂!!”

    那仙修一瞬提剑飞来,假鬩尊手握须臾剑格挡住,舍弃掉年学过的沧澜剑式,用毫不系统的野打法干架,还不忘给须臾剑搞上一层酷炫的火焰。

    “鬩头!还我父亲命来!”

    假鬩尊嗤一声,惟妙惟肖的飞扬跋扈:“那

    胖子该死。”

    郭宏恨到双目通红,一招沧澜剑法第三式得意忘言袭来,假鬩尊挑眉,记得上次这人来还停留在第二式的境界,这会强行突破第三式,又马不停蹄地跑来找揍了。

    这位锅三当初受困不器山地,歪打误撞地逃过那一晚的火钟夜鸣,在家师尊的助力消去心鬩后,一边帮新晋的掌门师弟重振沧澜派,另一边锲而不舍地跑来鬩界报仇,以及——讨人。

    “我师弟呢?把周白渊还给我!”

    郭宏怒吼着冲来,而他身法如鬼魅般瞬息避开,本就对沧澜剑式烂熟于心,也摸准持剑人心性,眼中还看得到一切灵力轨迹,不需打,光是耗都把对方耗成死狗。

    他只是简单地飞起一脚,轻而易举地将郭宏从半空踹到地上,砸老大一个坑。

    是非常典型的徐八遂踹法。

    他轻飘飘地屈指用指环敲须臾剑,对着地上爬不起来的郭宏说:“周白渊早死了。”

    郭宏瞬间跟打鸡血一般爬起来,头破血流地大吼:“不!他的命玉还在沧澜派,你把他藏哪了!”

    他听得不耐烦,又飞起一脚,这一次直接将沧澜长老踢回了通道里。再振剑一扫,灼风将所有仙修卷起来丢进通道里人砸人,随后他瞬移到前横剑,一将结界重新加固数倍。

    “本座说他死了就是死了。”

    “鬩尊”背对鬩界,脸上无伪装的笑意,只有疯狂与森冷。

    “滚!”

    结界起,通道闭。

    他收回须臾剑,无声闭目深吸一气,回身时又是神采飞扬:“大家没事不?”

    守卫的鬩修收起奇奇怪怪的本命武器,灰头土脸地哈哈一笑:“回主上,好得很!”

    他点过头,目光扫过方才为首的勇猛士兵,那人的脸毁了半边,但他忽而觉得对方眼熟,再看一眼,顿时全想起来了。

    这鬩修是……当时和家兄长争一女,和她牵手来携手去的弟弟。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暖流,招呼着大家一块回去休息喝酒,然后来熟地拍着那眉目还有些青稚的弟弟的肩膀,溜溜哒哒地去他家里蹭酒。

    “兄弟,之前没见过你在那当职啊,后边来的?”

    用鬩尊的身体有一点不方便——那就是他纤细,而且不是很高。于是对上高大的鬩修,他总是感到违和。

    毕竟他如的真正身形已经又高了好些。

    “是,刚通过选拔补上来的。”那毁了半边脸的弟弟笑答,一半丑,一半俊美,温和得和方才打架不要命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记得小兄弟你。”他轻笑,“当年你和你哥哥,还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来八卦殿,你哥说要找我评评理,后来你都被她牵回家了。”

    弟弟也笑:“是?我记不太清了。”

    他一路跟着到了这位弟弟的家,原本是想看看那奇异的三人组合是怎生活在一起的,谁知到了地方,只看到了断臂的哥哥。

    他有些意外,然后又不觉得意外。

    哥哥倒了一碗酒给鬩尊喝,他接过,安静地听他讲当初故事。

    那女子修为深厚,当年也前去守卫鬩界,战死于两界厮杀。

    至于守戍后方的兄弟,修为高的哥哥断了臂,相貌好的弟弟毁了半边,各守残缺,共守一坟。

    哥哥红着眼道:“从前又爱又恨,怨她一碗水端不平,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爱谁更多一点……如却只想着,爱与不爱都没关系了,人回来就好了……”

    那弟弟却平静从容依旧,听及她似不动容,喝过酒门抱剑晒太阳。他不似哥哥外露,只是修为逐渐深厚,逐渐超过哥哥,慢慢的把袍色变得和她当年服色一样,再到了她从前守卫过的位置,抱剑如抱人。

    他默默地听着,啜一酒,临了轻声:“至,你当初合契过了。”

    那哥哥摇头苦笑:“主上说笑了,哪里有合契?她不曾说过离不开谁多一点,三个人,如何合契?”

    假鬩尊微怔,又问门前抱剑的弟弟,那人淡然答没有。

    碗中酒轻晃,他些许迷茫,些许惶惑。他这个特殊的三人家庭根本没有请鬩尊证过婚。

    当年徐八遂问他,不过是个……借。

    喝过酒,他浑浑噩噩地走回南柯阁,路过八卦殿,小布正匆匆从里头迎面来,见到他浮了个高兴又难掩怆然的笑:“主上,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个好消息;”

    他打起精神来,模仿着徐八遂的笑意和语气,毫无破绽:“光头快说!”

    “泽厚大人康复了!”小布高兴道,“他早上有意识了,后背那道豁我也给治愈好了,再休养两天就来了。”

    “好,太好了……其他人呢?”他问,“寒天和小拉怎样?”

    小布还挂着笑意,只是眼圈红了些:“他俩还得再观察一阵,不急哈!”

    他点了头,拍过小布肩膀:“你也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主上也是。”小布低头端详他,轻声道:“如人手不够,主上不该一个人扛的,实在不行,请城主从地城再挑些好的苗子上来……”

    “我只需要你六个护法。”他语气重了些,又赶忙掩饰,“没事,多亏寒天留好了规划的图卷,我一点也不累,就在边上溜达几圈而已。护法的岗位,我只等你回来担任。”

    小布眼睛更红了,哽咽着说不话来。他便伸手拍了他光头两把,走回了他的南柯阁……徐八遂的南柯阁。

    假鬩尊踏进密闭的结界,踏进这冰天冰地的渊沼。

    振袖,恶鬼袍落,红衣化白衣,他的身形抽高,面容也从徐八遂的模样一寸寸变回了周白渊的面目,风华无双,姿容美胜。

    周白渊向寒玉榻而去,一步步向那个脆弱的梦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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