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昔日徐八遂喜爱的事物无为力,只每次见面都捏紧的嘴,任胡须抖动,碧绿的猫眼睛雾气腾腾,怜又爱地仰望着他。

    他唯一瞒过的只有看不见的微城。

    “不要告诉城主。”寒天私低声叮嘱,“要是让他知道……嗳,这怎说呢,恐怕受不了。”

    寒天挠挠头,不知道该怎把那个意思传达给他,周白渊点过头:“知道。”

    这群人也只有他对鬩尊的感情不,宁愿豁性命去算他的命盘。要让他得知己当初算的徐八遂覆灭结局成真了不知多年,只恐锥心太惨烈。这样的锥心也只有他周白渊配承,不需要旁人替徐八遂痛。

    他送来的糖收了七盒,周白渊都收好了放在芥子空间里,等鬩尊醒来再喂给他。

    他依然做他的假鬩尊,也想找办法唤醒真鬩尊,惜上穷碧落黄泉,竟也不知药在何方。不过是日复一日给鬩尊的躯壳渡入灵力,固着他的魂,等待他心长新的血肉。当然,穷途末路的等待罢了。

    仙界沧澜的郭宏依然时不时跑来鬩界报复,周冥跑来鬩界的次数也多了,前者五大三粗地在门怒吼,后者悄无声息地横行。

    南柯阁被周白渊设了比徐八遂在世时更强的结界,连泽厚都不穿过,彻底困成了一座冰牢。然而那天周白渊临时回南柯阁取东西,却意外发现周曜光站在寒玉榻前默然凝视。

    他的逆鳞骤然催生,然大怒地化须臾剑砍去,周冥只好凝思剑,两只困兽在寒冰里撕咬。

    “你来干什?徐八遂是我的。”周白渊狠声宣告主权,眸子里一股病态的杀气,“我早就接过这个人了。从以后,你休想再靠近他半分,徐八遂只由我染指!”

    “……我不是来找杀父仇人的。”周冥深吸一气,“师弟,跟我回沧澜吧。”

    周烬只觉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回什?回去给你祭海镜?”

    “海镜裂痕我和师尊己补,不会再推你去。”周冥低声,“这里不是你的家,沧澜和鬩界有不共戴天之仇,来日如果再开战,徐珂将是仙界第一个剿杀对象,到时你要置身何地……”

    周烬猛然打断他:“沧澜的人是我杀的。”

    周冥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茫然:“什?”

    须臾剑和凝思剑近在咫尺,他运起灵力激荡本命剑,剑身涌的是刺骨冰锥。周白渊把当年从孤岛离开伊始的记忆敞开给他看,什都不在乎了的疯鬩。

    周冥在冰锥倒映的血色往事里回首不愿记起的火钟夜鸣,瞳孔为旧火烧得猩红。

    “知道你为什没死吗?”周烬寒声,“因为他在解开指环前用须臾剑护住你,他甘心做我的屠刀,偏偏不屠你。”

    “你父亲假借海镜葬送我双亲,我假借鬩尊刺杀你父亲。床上躺着的不过是把朽破的刀,杀父仇人在这。”周烬森然发笑,“兄弟?不,抛却那点被背叛的笑血缘,周冥,我之间是永恒的仇人。”

    “周白渊!!”

    周烬依然冷静,他一贯这冷静:“煎熬吗周曜光?我利用你喜爱的人杀死了你父亲,而你一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周冥瞳孔猩红,猛地扯住他的衣襟怒吼:“周烬!!”

    周烬一剑割破衣襟扫开他,神色森冷:“师哥,我再叫你一次师哥,别来掺和我和他的事。你回你的正道沧桑,我就愿意在鬩界里腐烂。我不犯人,但你若再来扰乱我的住处,我见一个杀一个。”

    他横起须臾剑,一剑割裂手腕——那条看不见的转移伤害的相思引,伴着血肉横飞,终于从一个句号横断为省略号。

    “我为鬩头,你为仙修,从以后,我不是堂兄弟,也不是师兄弟。”

    血滴落在寒冰上。

    徐八遂不要他入鬩,要他有退路,他如什都不要。

    “滚!”

    这天夜里,他倚在床头,伸着淌血的手在南柯阁穹顶打三千个绳结,另一手拢着徐八遂靠在他怀里。

    周白渊仰首看着那穹顶星辰一般的灵结,灰暗和绝望又袭来,他发着抖抬手,掐住了睡容甜美的徐八遂的颈项。

    “我恨你,徐八遂,我恨死你了。”

    他喃喃着,又抓起徐八遂的手放在己脖子上,互相掐,互相靠近。

    “我真想这样……”

    真想这样彻底让你醒不来,也让我和你眠,我一起奔赴一场回不了头的美梦。

    手腕上的豁滴滴答答坠着血珠,点点斑驳在徐八遂敞开的白皙胸膛上晕开,如白雪开红梅。

    他到底没入鬩,到底叫相识过的纵欢岁月牵绊,最后还是松开了手,紧紧地将他抱回己的怀里,两个人的躯体一起叫血渍弄脏。

    “我不没有你。我贱得离不开你。”他疯鬩地亲吻他的眉眼,“别让我再等去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安睡的徐八遂任由他病态地拥抱和摆弄,衣物又叫剥去,在满穹顶灵结的微光照耀像一捧初雪。

    那些曾经骇人怖的伤经由时间和周白渊的抚摸,一点点消去了痕迹。周白渊用泪水用血珠用亲吻用摩挲抹去他的疤痕,一遍遍说我受不了,却又铁了心要等到至死方休。

    周冥也一直噩梦缠身。

    他知道徐八遂已经不在了,他还是会梦见他。

    火钟夜鸣后他做过飘渺的梦。梦里徐八遂完好无损,没有杀戒,他也没有刺他一剑,他把酒言欢。

    梦里的鬩界不比仙界差到哪去,俨然一片世外桃源。在那里他和徐八遂结为了道侣,代表仙鬩两界的联姻。徐八遂的亲朋好友都在,他什也不缺。

    虽然徐八遂似乎没有从前那神采飞扬,但他人还在,会笑,会和他说话,会叫他周六。

    那梦曾经极度真实,真实到周冥恍惚间感觉真的触碰到了他温热的手、纤细的腰、泪流的脸。

    那时他沉浸在徐八遂道侣的身份里,竭尽所

    地只想抱一抱他。

    那梦又何其遥远,何其吝啬,周冥一度春秋梦一回,醒来身边空空如也,痛苦痛恨翻倍。

    直到日,他从周烬的记忆里看到过往,锥心刺骨的恨意忽然全部成空,仿佛从九天上被抛向地面。

    这天夜里他再度梦见了徐八遂。他背对着他站在挂起的画像前发呆,而后似乎定了决心,收起了画转身而来。

    “徐八遂。”周冥沙哑地唤他,痴怔地凝望着他生动的眉目。如果就沉溺在这样的梦里,又有什不好?

    徐八遂快步而来,愧疚得直打揖,像一只柔软的招财猫:“周六,对不起。我要负你了,我想去找到这个人……我没法和你做道侣了。”

    周冥从阴影里去,看着他眼泪不住往掉的愧疚眼神,猛然将他抱进怀里紧紧锁住:“这里不好?何必去追寻那飘渺的幻梦?”

    留吧,徐八遂,别回去,就做着一场完美无缺的好梦。

    他不安地挣动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在哭,我不丢他,我得、我得找到他。”

    徐八遂推开他:“这里很好,但是好像了一个人,了周白渊这三个字……欸欸周六,你你……别哭啊。”

    他抬手胡乱地擦过他的脸,周冥想握住他的手,身体却不主行动了。

    “周六,是我混账,是我负你。”徐八遂屈指轻弹他眉心,“你要好好的哦。”

    周冥唤不一声八遂,只眼睁睁看着他与擦肩而过。

    他之间早就成了流逝而去的不追之岁。是他愚直,愚妄,愚执。

    徐八遂从周曜光的世界里走了。现世梦境,他再也进不去鬩界南柯阁,也再没有梦见过他。

    许久后,沧澜的弟子请掌门示范沧澜剑术,周冥了剑,满座哗然。

    他低头,方发现凝思剑上现了一道状若泪痕的裂痕。

    不生心鬩,心剑生泪。

    作者有话要说:布偶:仍旧是撒泼的一天

    野猫:嘿咻嘿咻,敢问路在何方~~

    第67章 二更哇

    徐八遂带着他两张画,简简单单一个小包袱踏上了找寻之路。

    他特意不想带上任意一个伙伴,也没有伙伴坚决地来跟着他。他潜意识感觉到他离不开那里,也希望在意的人都留在家里,维持他记忆里所知的安康。

    徐八遂动身去仙界沧澜,准备从周六的娘家找起。

    沧澜十一座名山风景如画,他飞掠过季如春,心中憧憬之余又觉痛惜,好像预见到这片如画的土地将被不避免地付之一炬。

    沧澜的仙修远远看去都很和善,但徐八遂心里总觉得怂怂的,直接一道隐身诀藏头蔽尾,没头没尾地瞎逛。

    “美人就该在好山好水里才养来。”他嘀咕两声,猴子一样在沧澜的山头间蹦哒,谁也不用给他引路,他熟得很。

    他溜溜哒哒去了不朽山的果子林,想起当初就是在

    这看见的周六,随手摘了颗桃子,啃得一嘴的甜汁。

    走不到一刻,他便偷看到了桃树坐着个黑衣仙修,正苦闷地喝着酒,一头银发。

    徐八遂光看个背影觉得怪亲切的,逗猫撸犬的好玩性子也发作,于是三两跳到那棵桃树上,显了橘猫的形态一顿踩树枝,龇牙咧嘴地“喵”声。

    银发仙修的酒里落了桃花,只得抬头一看,他眼睛迷离了些,只皱眉道:“一个大活人做什遮遮掩掩?”

    徐八遂咦了一声,一者惊叹沧澜真是好风水,随随便便坐个酒鬼也这样好看,二者对这仙修识人辨物的修为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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