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换心
    天气慢慢回暖了,朱宁夜却在这时生了病。

    递出辞呈,做完做完最后一天,隔天她就开始发烧,整整病了一个礼拜还没好。

    或许是松懈下来的关系吧!五岁失去父母,在孤儿院中成长,一直以来她习惯凡事靠自己,从没有一天真正让自己休息过,连生病的任性资格都没有。

    不过身边那个超级碎碎念的男人似乎不这么想。

    数不清第几次进房探她额温,临江皱眉。“怎么还是这么烫?真奇怪,最冷的时候都没有感冒,反而在气候变好的时候生病……”

    朱宁夜横他一眼,语调带些媚意。“要不要提醒你是谁害的?”

    天气再冷,有暖呼呼的他可以抱,身边躺只毛茸茸的大狼,谁还会受寒?现在咧?动不动就剥她衣服,很多时候她根本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招惹到他了,惹得他兽性大发,直接扑上来将她吃干抹净。

    简直得寸进尺!

    “唔!”看,就是这样,又黏过来了!吻得她喘不过气来,钻进衣服底下的大手肆意妄为。

    她完全不晓得,她一个眼神、一记眼角余光的勾挑,一记浅浅的微笑,甚至是温柔带媚的音律,都能让他着迷失魂——

    他跟着钻进被子里,身体缠着她,索讨慰藉。

    她怜惜轻叹,伸张肢体,默许他的索求,无底限地纵容他。

    过后,他趴在她身上,微喘,摸摸她红晕的脸容,替她拭汗。

    “你兴致有这么好吗?”她还在生病当中,而且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来,有那么急吗?

    “不是……因为旎旎说要让你流汗……”她一直反覆在发烧,他很担心,就去问旎旎,然后旎旎就说——

    那就陪她做点“激烈运动”,多流点汗,烧自然就会退了。

    暗示得不怀好意,而他能想到、而且看过她流最多汗的,就只有这个。

    他有很忍耐没脱她的衣服,虽然很想贴着她的肌肤,可是怕会害她病情加重。

    朱宁夜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孙旖旎根本就是存心要误导他去当禽兽!

    “要是这招有用,这世界的医生都不用混了。”

    “喔。”所以是白忙了吗?唔……也不算白忙,他非常非常喜欢和宁夜做这件事……

    朱宁夜柔柔地笑,轻吻他的唇。“谢谢你,临江。”她知道,他是真的很担心她。

    结果,隔天温度真的降下来了。

    量完体温,确定不到三十七度,他难得跟她小小顶嘴。“你看,还说没用!”

    “是是是,禽兽医生,快去上班啦,你要迟到了。”

    临江又赖在她身边亲亲搂搂了还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出门。

    他真的很黏她呢!平日满口宁夜长、宁夜短,不讳言告诉所以人:“全世界我最爱宁夜。”

    除了上班,他哪里都不想去,一心想飞奔回她身边,要是太久没见到她就会想念,连午休吃饭时间都要跑回家看她。

    无论他行为上再独立,情感上是全然地依赖她,要是没有她的话,他该怎么办?她连想都没有办法想象……

    直到确认他走远了,朱宁夜垂眸,按着心悸疼痛的胸房,露出甜蜜又苦涩的笑容。

    “朱小姐,根据最新的回诊追踪,目前二尖瓣脱垂的情形很严重。你应该知道这个严重性,如果长时间血液逆流,很可能造成心脏衰竭,站在医生的立场,我建议你尽早开刀,接受治疗。”

    领了药,走出医院,外头不知几时下起大雨,朱宁夜被困在雨中动弹不得。

    拦不到车,眼前临江下班时间快到了,他回到家要是没看见她的话,一定会着急。

    她本来想早去早回的,这些事,她还没有考虑好要告诉他。并非刻意想要瞒,只是因为贪看他满足幸福的笑容,一直不忍心说出口。

    她的持续发烧,不是感冒,是细菌性心内膜炎。

    她这颗心并不健康,是一种叫二尖瓣脱垂的心脏疾病,很早就诊断出来了,每年会固定两次回诊追踪。

    她一直看得很淡,就算哪一天,这颗心的受损情况加剧,她也不会太难过。在这个世上,她没有太多依恋、牵挂难舍的事物,走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有谁替她难过。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而后,她遇上了临江。

    说实话,当时的感受很复杂,但并不包含害怕,没去考虑他的危险性,她甚至意外自己能读出那双比深潭更幽寂的眸子下的每一份意绪,并且受了触动。

    很少有什么能够勾动她那么多的情绪,对那时的她来讲,如果有些什么,能够让她在这个世上多些回忆,丰富她死寂的生命,她愿意改变。

    她想结束漫长的孤独。

    就从这个比她更孤独的男人身上开始。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在乎他,一天比一天更牵挂,原本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陪伴她,现在却是深深依恋,舍不得他,也不愿意舍,开始希冀能将这些幸福延长——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下来电显示,果然是心里想的那个人。

    下班时间才刚过五分钟而已。

    家里离卖场大约五分钟路程,如果准时下班的话,估算他到家的时间就是下午五点三十五分,还真是一分钟都没耽搁啊……

    才刚接起,另一端便传来他的声音。“宁夜、宁夜,你在哪里?”

    她想起,以前他曾经用不肯定的语气问她:“我太黏了吗?这样你会不会很烦?”

    电视看得愈多,与人往来愈频繁,他开始思考很多事情,有自己的想发,唯一不变的是,他所有的思考仍以她为中心,一心一意想的永远是如何给她更多的幸福……

    直到她说了不会,她喜欢被他黏,他才又安心地继续将上班以外的时间,都用来专注看她。

    听着另一端的连声叫唤,她想,如果她说的话,他应该会立刻飞奔过来吧?一如以往的每一回……

    “我在……仁心医院门口,下雨了,我回不去。”

    果然,他马上回她:“宁夜乖,不要动,我去找你。”

    因为雨下得太大,接她回到家以后,两个人身上多少被淋湿了一些,他急忙赶她去洗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她看见他拿着桌上的药包研究。

    “宁夜,你感冒还没好吗?”不然为什么要去医院?这些药剂的名称像蝌蚪一样扭来扭去,他看不懂。

    “不是感冒。”不可能一直瞒着他,总是要说的。“是一种心脏疾病,叫二尖瓣脱垂。”

    “那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二尖瓣是位于左心房和左心室之间的瓣膜,负责心脏收缩时,心房、心室间血液的调节,所以脱垂情形严重的话,会造成左心室血液往左心房回流,长时间血液逆流就会出问题,严重一点可能需要开刀施行瓣膜修补手术,或瓣膜置换术。”

    她先前一直想在职场上求发展,就是希望能陪他更久。以前,她从不特别拘泥生命的长短,现在,为了他想努力活下来,多存些钱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至少需要开刀时,存款数字不会太难看。

    她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说明,他仍是一脸困惑地望她。

    “听不懂吗?”她笑了笑,柔嗓带着一丝涩意,之间轻指胸口。“这里,我的心生病了,它不是一颗完好的心。”

    显然,这句话比任何的说明都有用,他脸色瞬间刷白。“那——会怎样?”

    “不知道,可能会好,也可能——”

    会死,是吗?

    他愣然望住她,仿佛化成了石,完完全全,无法动弹。

    夜更深的时候,他蜷坐在阳台角落,思绪翻涌,无法入睡。

    许久以前,有个人也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这里——就是我的心,它病了,终有一日,它会停止跳动。

    它会停止跳动,然后,他再也听不到比春风更暖的温柔嗓音,看不到那双比夜里的星星还要亮的双眸,她不会动,不会思考,不会教他读书写字,更不会告诉他好多好听的故事……

    花颜凋谢,音容成杳,人类称它叫死亡。

    这样的认知,敲击得他心口发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当他真的看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喊她不会回应,摇她也摇不醒时,他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问了那个据说很有名、很有名的大夫,要怎么样才能救她?

    大夫说,换心。

    她的心坏了,所以要换一颗心给她。

    那他的可不可以?他的心很健康,跳得很有力,把他的心换给她,她是不是就会好?是不是?

    大夫好像是哪个叫什么佗的传人,什么佗的以前有帮人换过心,他的后世弟子翻了他留下来的医书,也决定试试看。

    大夫告诉他,不能用麻沸散,因为还无法确掌控剂量,用多了,会影响到这颗心的健康,所以不能冒险,可没有了心,他会一直痛到死去,大夫问他是不是还要这么做。

    他坚定地点头。

    要,他要救她,很痛他可以忍,死也可以。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心取出,几次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但是只要想着,她会活过来,他的心会在她的身体里健康的跳动,就是没都无妨了。

    后来,有一个很漂亮的仙女棒姊姊救了他,他才没死。没有心是不能活的,她在他空空的胸口放了一块珍贵的寒玉石,取代心的位置。

    他以为没有心了,一块玉石不会让他痛,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好痛,当宁夜跟他说同样的话时,他真的痛到发慌。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一会,他已经没有心可以救她了……

    “怎么还不睡?”醒来见他没在身边,朱宁夜在阳台角落的暗处找到了他。

    他仰着湿润的眼,与她对望了一会儿,她轻叹,正要移步走向他,他连忙跳起,伸出双臂护在她两侧,像是怕她随时会昏倒似的。

    “我没有那么脆弱。”她怜惜地拭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意。

    但他仍是小心翼翼扶着她回房。

    “睡觉了,好不好?”

    他点头,先替她拉好被子,然后安安静静在她身边躺下来。

    凌晨过了,她翻了个身,对上他目不转睛的凝视。

    她无声叹息。“临江,你不要这样。”

    先前不说就是怕会如此,扼杀了他无时无刻挂在嘴边的笑容。

    他内心有太深的阴影,自从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后,就无时无刻活在恐惧中,不敢睡,不敢稍稍移目,像是她下一刻就会死去,再也看不到她。

    若真要如此,她还宁可瞒他到底,至少能将他快乐的笑容保留到最后一刻。

    他掌心轻轻贴上她心房,眼神竟有一丝胆怯,直到确认它仍在跳动,轻轻吐出一口气。

    “临江,我不一定会死,你不要那么害怕?”

    真的吗?“那……要怎么样才不会死?”

    “开刀。从这里切开,让医生把受损的地方补一补,补不了的话,就换一个人工瓣叶代替,让心脏继续正常运作。”她试图用最浅白的句子,解释到他懂。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知道现在的科技和医学很发达,以前得了天花就会让一堆人惶恐,现在连很多病重得快要死掉的人都能救活,可是……真的这样就会好了吗?

    当然不是。

    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这当中有太多的变数,都可能造成死亡,包括手术中猝死的风险,以及术后排除的可能……但她不打算让他明白这些,他已经够忧虑了。

    “当然。所以我之前才会那么努力在工作上求表现,就是担心会有这一天,想多存一点钱,想让自己健健康康的,跟你永远在一起,绝对不是只爱钱,不在乎你的感受,懂吗?”

    懂,他现在懂了。

    都是他耍任性,用情绪困扰她,才会害她什么计划都做不成。

    “不是你的错。”仿佛也看穿他的自责,她轻声说:“我是因为觉得自己体力愈来愈差,容易疲倦,才会辞职的,你说你要养我啊,我当然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对不对?”

    “嗯。”他现在会养她了,可是,如果生病的话……

    他没有那么无知,医学虽然很进步,可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也是要花很多钱,尤其是在心脏……

    他很没有,没办法赚很多钱,所以宁夜才会那么烦恼。

    他懂了。

    以前,需要一颗活生生的心才能救凝月,现在,只要很多很多的钱,就可以让宁夜活下来,他真的懂了……

    他想了很久,整晚都没有睡,隔天,他去找孙旖旎,得到的待遇是——

    “噗——”一口茶直接喷到他脸上,

    孙旖旎跳起来,见鬼似地瞪着她。“你、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卖掉。”

    “卖掉什么?”一直等他的受词等不到,忍不住追问。那个要承受被卖掉的命运的受词是什么?

    “我。”

    孙旖旎皱眉,再次确认。“所以意思是——你,要卖掉。”

    真的不是人老了,耳背,他的确是哪个意思!

    “对。”

    “我能不能请教一下,为什么?”

    “是你说要买的。”她以前说过的,忘记了吗?“你要给宁夜钱。”

    “朱宁夜那个女人真没心没肝把你卖了?”她只是逗着他们玩的啊,现在一脸认真地跑来是在演哪一出?

    “是我自己要卖掉的。”

    再跟他说下去,她一定会爆断脑神经!孙旖旎勾勾食指,直接命令他。“过来。”

    她闭上眼,食指轻点他额心,读他的心音。

    满满的“宁夜我爱你”、“全世界我最喜欢宁夜”,听的她鸡皮疙瘩几乎要全体阵亡。

    “妈的!你想点有意义的行不行!一天到晚肉麻当有趣。”

    骂他也没用,这些呈现出来的都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好不容易,从交错的心音中,读出微弱的关键词。

    我要宁夜……活下去。

    原来如此。

    这家伙还真是前年如一日,一点长进也没用,看得她一股气无处发。

    “好啊。”她收手,双臂盘胸斜睨他。“我可以答应你,反正我也想要有个伴,但是你真的清楚卖给我的意思吗?”

    他点头。“知道。”

    以后,他就不是宁夜的了,要跟旎旎在一起,听她的话。

    “这样,以后就不可以再去找宁夜了唷。”她说。

    “……喔。”

    “也不能跟她说话、不能看她一眼,这样也没关系?”

    “……”他迟疑了一会儿。“没关系。”宁夜能活下来就好。

    “哪天我想离开这里或她想离开这里,你就永远见不到她了。”欺负人似的,她存心看他为难的样子。

    他双唇抿得紧紧地。

    “怎么样,要卖吗?”

    说再也见不到宁夜时,这人明明就一副难过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却依然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要。”

    “……”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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