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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承乾明显觉得秦琅就是因为侯氏是侯君集之女,而故意不肯相帮,甚至对秦琅的苦心劝谏也根本听不过去。

    街上,秦琅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一角,看着承乾的马车离去,不由的摇头叹息。

    他对承乾这个大舅哥不可谓不好,甚至是费尽了心思操碎了心。他帮他摆平过孔颖达等一些大儒们,为承乾在朝野树立了一个贤德太子的好形像。

    甚至一直都为东宫的内坊财政费心,东宫如今有这么好名声,有一多半其实是砸钱砸出来的,不论是办什么惠人药局,还有养老院孤儿院等等,甚至是给京畿之地的孤寡发低保,这些钱可不少,也不是大风吹来的,都是秦琅帮忙操弄的。

    东宫现在拥有的几大产业如钱庄、质库、书局等等,几根摇钱树日进斗金,还不都是秦琅帮忙弄起来的。

    更别说,当初他在东宫见到称心,立马就给要走了,把太子断袖分桃的不好名声,立即扼杀掉了,甚至为此自己给担了个男女通吃的名头。

    虽然说秦琅这么帮承乾,也不是无缘无故,也只是押注而已,但秦琅可从没脚踩两条船,李泰李恪等渐年长的皇子们,可没少对秦琅示好拉笼,秦琅一个都没理会。

    一开始是李世民强行把他安排到承乾身边的,可后来秦琅也确实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培养辅佐承乾,这些年看着承乾一点点长大,甚至朝野名声越来越好,做事也越来越稳重,他其实是很欣慰的,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可谁知道,他才在岭南呆了两年多,承乾就已经跟他来这么一出了。

    究竟是到了真正的叛逆期,还是说疏于引导,身边有了不良之人,给带歪了?

    马车一直停在街边,街上人声鼎沸,喧嚣而又热闹。

    百万之家的长安夜,格外的热闹。

    国丧期间,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不许饮酒作乐等等,但皇帝还是特旨允许夜不闭市,金吾不禁。

    夜市照开,生意照做,只是少了些丝弦曲乐声罢了。

    长安如今的夜市,甚至都关乎到千家万户的生计,所以只关了七天夜市后便继续放开了,皇帝也不能让那些在夜市上做生意养家的人饿肚子不是。

    这次再见面,才发觉承乾真的变化不小,都已经开始蓄起了胡须了。

    十八岁,这在后世也就是个高中生,可在这个时代,承乾却已经当了十年太子,儿子都快会打酱油了。

    以前的承乾对秦琅几乎言听计从,甚至是带着崇拜的,可是现在,两人却有些陌生了。

    他苦心劝说,承乾却认为他是因为侯君集的关系而故意不帮忙,这种想法,以前承乾绝对不会有,现在他却深信不疑,走的时候甚至很不满。

    哎,翅膀硬了。

    镇抚司魏昶一件翻领对襟羊皮袄,头戴了顶粟特胡帽,掀开车帘,“看我给三郎带什么好东西了。”

    干荷叶打包的酱牛肉,烤鸭、烧鸡,还有五香豆干等好几大包,又将一坛子好酒摆上。

    马车虽看似不太起眼,但车厢内很宽敞,折叠的桌板打开放下,两人隔案对坐饮酒还能很宽松舒适。

    桌子底下还生着小炭炉,一边还挂着小香炉。

    秦琅看了眼酒坛,京师有名的国公酒,他摇了摇头,“现在可不能喝酒。”

    脸上一道刀疤显眼的魏昶不太以为然,“偷偷喝两口也没人知道,其实京师多少勋戚豪门贵族,还不都照样饮酒做乐,甚至晚上让家里歌伎舞姬压低了声音歌舞呢。”

    秦琅摇了摇头。

    于是魏昶倒也爽快的把酒放到了一边。

    秦琅给他倒茶,“喝茶吧,刚才在那茶楼里喝了会茶,他们家茶不错,买了一点,你也尝尝。”

    魏昶于是便干脆把那些卤味小菜等都收起来放一边,接过茶杯。

    十年前,他是长安不良帅,遇到了秦琅,于是结下缘份,六月初四,跟着秦琅做了桩惊天动地的大买卖,于是飞黄腾达。

    这十年,他一直在镇抚司里,本品现在是从五品下,职事却还是正六品上,高品低职。其实以他的资历,还有跟秦琅的关系,只要肯出京,外放一个五品职事还是很容易的,甚至在大州做几年佐职,然后转迁一个边地下州做个刺史也是没问题的。

    可魏昶没挪窝,他挺喜欢长安的。

    隋朝时本是宇文家的一家奴,后来借宇文家势,做了长安不良帅,甚至后来入骁果军,做上了六品校尉。跟着宇文化及江都弑君谋反,建立许国,也当过短暂的许朝三品将军封侯。

    只是这许朝败亡的也快,最终他跟着宇文士及逃回了关中投了李渊。回长安后,宇文士及便让他自谋生路,于是后来他凭旧关系,又回长安县做了不良帅,一做就又是九年。

    长安不良帅,坊间威风,但相比起镇抚司的镇抚来,那是远远不及的。别看在长安城中,五品阶六品职只能算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但是魏昶却混的是风声水起。

    长安屠行里面,他家就占了首席,一年毛利近万贯,就算扣除各种开销、打点、孝敬等,一年下来,也是数千贯的净收益。再加上其它的一些买卖,好些跟着秦琅投的钱,也不用参与管理等,只管每年算帐分红派息,下来也是收益不错。

    魏昶官职不高,但现如今也混了个伯爵虚封,在长安城中也有一座大宅子,宅门上不敢写魏府,可魏宅二字挂上去,也很威风。

    魏昶这些年在长安混的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

    甚至长安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一些高官们,都得喊他一声老魏,给他几分薄面。

    不过对秦琅,魏昶始终心怀感激,更清楚自己有今天,靠的是谁。他的前半生,是宇文家的家奴走狗,后来被宇文士及踢出去,自己在外面厮混,直到遇到秦琅,才算是遇到真正的贵人了。

    “······这侯君集的女儿啊,确实长的很漂亮,而且听说很会服侍人,太子殿下被他服侍的晕头转向的,甚至都言听计从了。当初是东宫千牛贺兰楚石居中牵线,为太子介绍的侯氏·····那贺兰楚石说来,跟三郎你也是亲戚,他家跟武士彠和侯君集都有联姻的······”

    老魏是长安百里通,对于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这既有他在镇抚司的便利,也跟他这人在长安多年打下的人脉有关。

    不仅是街坊的情况,甚至就是宫闱里的消息,他都能知晓许多。

    “太子想废太子妃,这事现在长安其实不算什么保密,好多人都知道,这事啊,其实全是侯氏跟裴氏两个女人在一边吹枕头风呢。”

    “那侯氏想当太子妃,裴氏呢也想顺位补个良娣。”

    侯氏是侯君集的女儿,裴氏则是裴寂的孙女,出身本来也都不算差,但是两个女人虽然外表美丽,却都不是什么贤淑之辈。

    裴氏给承乾生了庶长子,在宫里很是得宠,这几年总是吹耳边风,让承乾帮助裴家。承乾也确实卖力,张罗着给裴寂平反,帮忙把裴寂先前获罪时被牵连流放的子侄们,从各地边疆给弄回长安,还给他们安排官职,甚至是很大方的拔给了许多田地产业。

    闻喜裴氏的裴寂这一支,本来已经被踩到了泥底,可硬是靠着裴氏的枕边风,在太子承乾的大力帮助下,又咸鱼翻身了。

    “那裴氏子弟回京后,可不安份,其中不乏一些家伙仗着太子的关系,在京为非做歹的,上月就有一个裴氏的兄弟打伤了一名鸿胪寺的官员,据说是在争夺一个宅子,那宅子原本是裴家的一处别院,后来被抄没发卖,那官员买下居住着,如今那裴氏兄弟硬要买回来,倒也加了些价,可那官员并不想卖,不说近些年长安人口大涨,那宅子本就涨了不少钱,而且他也就这一宅子,卖了再买也不容易,可裴氏兄弟硬要买,最后便花钱请了一些坊间闲汉折腾,今天扔死猫,后天泼粪,搞的人没办法,最后那官儿直接到京兆府告状,可状纸递上去,太子最后却反而偏袒裴家,说这本来是裴家祖上云云,最后弄了个私下调解,东宫出那房子市价两倍补给那官儿买下宅子,再赏给裴氏兄弟,三郎你说,这不是个糊涂判案吗?”

    “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件呢。”

    魏昶说起这些,都有些语带嘲讽。

    秦琅喝着茶,静静的听着,魏昶的话他是非常相信的,他跟承乾等并没什么利益关联,与自己关系也特殊,有什么话都能直说。

    这些,是先前他在岭南时,并不知情的。

    “京师现在都已经有一些非议了,咱们的圣德太子再这么搞下去,这名声可就要坏了。终究还是太年轻,血气方刚,迷恋女色,妇人枕边说几句话,就把人迷的晕头转向了······”

    “三郎你是太子的老师,听说太子最听你的话,你回来了,可得好好劝劝他。”

    秦琅苦笑,李世民的话承乾都不愿意听了,又哪还听的进自己的话呢,刚才承乾的那态度,已经让秦琅想明白很多事情了。

    秦琅放下茶杯,走了会神。

    “老魏,我知道你是老长安,又在镇抚司,向来人脉强,耳目通,就劳烦你替我仔细收集一下关于裴氏子弟的一些不法行为,另外,太子这几年还有什么做的不合适的事情,你也给我整理一下。”

    “要隐秘去做,切不可走漏消息。”

    老魏压低声音,“三郎可谨慎些,那裴氏是太子的心头肉,莫因一妇人而惹怒得罪太子,不值。”

    秦琅叹气,“不管怎么说,太子叫了我十年先生,这份情义我总要顾念,我如今回来了,总不能看着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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