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听着他的哭嚎,自己又掰了一颗葡萄塞入小星星的嘴里,顺便问道。

    【要来一颗自己的果实吗?】

    【】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

    虽然按照人类的逻辑来说,从它身上剥离的植株,好像就等于它的崽子?那崽子生的果实就是崽子的崽子?那岂不是它的孙子?

    小苗伸出的藤蔓在空中滑稽地停顿了一秒,就像是录影带突然卡带,静止不动。

    过了一会儿它以更快的速度从葡萄藤蔓上摘下一串葡萄,藤蔓围成一个密不可见的圆球,一点点缩紧,等展开时已经没有了葡萄的痕迹。

    裴星这次清晰地看见小苗进食的全过程,眼睛瞪的老大,没有恐慌满是好奇,小苗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它们消失不见的?

    【不错不错,这孙子们很好吃,再来几个。】

    应离回来气色很差,他们与三皇子那头见了面,谢承安插在京城外的人手被大皇子他们的人揪出来,在对方严刑拷打之前服毒自杀。

    而且不只一个,是安插在内部的暗探被一锅端,且悄无声息,像是布了天罗地网一样,没有一丝提前的异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内部出了奸细。

    那安插在大皇子寝殿和摄政王那边的呢?

    那些人倒是安然无恙,传回来的消息与平日相差不大,今个儿远房欺凌弱小,明个儿哪个下属强抢民女,看着就不像样。

    没道理啊,皇帝苏醒,最着急的应该也是投毒之人,多多少少该有些行动才是,怎么会与平日里相差不多,否则他为何费尽心思做这些,还不是想早日登上那最高之处?

    陆一鸣把自己的疑问说给他们听,应离也想到这一层,如今军营的探子全部折损,更是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奈何无法判断对方的行动,只能干着急。

    你明日进宫万事小心,大皇子可能会对你动手。

    这件事在陆一鸣公开自己是神医的时候就设想过,所以他不会掉以轻心。

    次日进宫,前脚刚进太医院,皇帝就把他召过去谈话。

    坐到对面去,和朕来下一盘。

    陆一鸣直视皇帝的眼睛,没有从里面看出什么阴谋诡计,又扫了一眼屁股底下的垫子,确认没有针什么的钉在上头,才放心坐下。

    皇帝一看这谨慎的模样,乐了,这是怕自己怀恨在心借机报复不成?

    陆神医倒是个妙人。

    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横了他一眼,脸上的诧异根本无需掩饰,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盯着棋盘上的黑白阵营悠悠开口:陆神医看惯生死离别,不知对天之道与人之道有何理解?

    陆一鸣不理解,这两天皇帝经历了什么,竟然和他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太医说这些,他沉吟过后老实回答:草民没有看惯生死,也就给三四个人看过病,没有死的。

    撒谎是可耻的。

    皇帝被他的话一噎,落子都错了一格,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良久后,他再次询问:神医,人死可以复生吗?

    这是第一次皇帝这么认真的叫他神医,陆一鸣对上这双无波的眼睛,想起自己这个个例,肯定道:不能。

    皇帝原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眼眸暗淡了些。

    陆一鸣突然想起进京以来搜集的资料,皇帝昏庸,其实一开始登上皇位时并非如此,他也是个爱国爱民的皇帝,只是后来听闻皇后被人害死,才成了如今这模样。

    所以这问他的话,大概是仍念着皇后吧。

    两人无言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只听到落子的轻微响动,皇帝重新收拾心情,再次开口:你是如何看待朕的几个儿子的?

    又是大道又是皇嗣,陆一鸣突然不明白眼前人到底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在皇帝满怀期待的视线下,谨慎开口: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什么特别的。

    医者看待问题果然与众不同,是朕格局小了,生老病死当是由天由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时限到了神医也留不住,时限未到阎王也不收。

    他停顿了一会儿,环视御书房里的金碧辉煌,感慨道:就像是这皇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能说朕坐上这皇位不是老天安排的呢?都说人定胜天,怎知这不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生命路线,你以为改变了历史,其实还是在这条道路上。 ??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为什么脑补这么多?

    陆一鸣没有说话,皇帝又说了一句:只是你以为的以为罢了。

    这棋局自然是皇帝赢了,他或许是觉得一个人说话无趣,下完这一盘就把陆一鸣赶了回去,只留下一脸懵的陆一鸣,行走在路上,还是没明白对方叫他过去的目的是什么。

    等陆一鸣走远,皇帝垂着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御书房,突然自嘲一声:我同他说这些做什么,偌大的皇宫,除了已故的皇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若有似无的话音回荡在大殿内:婉儿,我原本想让整个大荆为我们陪葬,那鲜红的血与你最爱的玫瑰相配,是个不错的墓地呢,只是可惜,朕的谢将军不惜带着几个儿子死在边疆,也不愿意让朕的愿望实现。

    当真是可惜了。

    小儿子已经去了南方,听说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还添了个孩子,只是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大儿子不亲近于我,倒是个好皇帝人选,只不过还需锻炼,婉儿,别怪我狠心,只有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才能稳坐这位子。

    不过我这父亲做得也挺失败的,大儿子小儿子都不亲我,连他们嫡子的身份都不能公开,当真失败啊,你定是在天上笑话我吧?不过快了,人间寂寞,很快我就能来见你了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隐隐传来哭声。

    过了良久,他叫唤了一声:暗一。

    陛下。

    除夕前一日杀了吧。

    暗一没有现出身影,知道他说的是谁,默默答了一句:属下遵命。

    等等,皇帝捏着手里的一颗配药,改了主意,算了,弄点伤吧,下不来床就行。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突然想起以前的文案梗:

    管家:少爷,夫人已经被关在祠堂三天了。

    少爷:那她知错了吗?

    管家:夫人第一天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不知道有没有可爱的友友注意到我的笔名改了,这名字我暂时挺喜欢,但我朋友说有一点点鬼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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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诶, 听说了吗?皇上封太子了!

    陛下在位二十年,皇子们相继成年后并没有颁布诏书下达立太子的事情,刚苏醒那一会儿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怎么等身子骨好起来反而变卦了?

    谁知道呢, 兴许是这次从鬼门关去了一趟明悟了吧?

    两个宫女在墙角窃窃私语, 这个位置隐蔽,一般人见不着也听不见,奈何路过的是耳力不错的陆一鸣,听了个正着。

    皇帝封太子了?

    是谁?

    陆一鸣突然想起来前一次皇帝与他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当时只以为对方在试探他, 并未深思,反过来瞧, 那个时候对方就动了立储君的念头。

    有迹可循啊。

    他悄然靠近两人, 找了个地方隐蔽。

    陆一鸣路过这一角时并未发出声响, 两个宫女没有发现他在偷听, 宫女小声议论, 时不时抬起头来警惕四周,她们手里还端着盘子,一看便知是刚伺候完主子回来,忙里偷闲八卦了几句。

    其中一位宫女压低声线询问:姐姐你告诉我吧, 是哪一位皇子?

    见人一直没有开口, 她妄自猜测:不会是大皇子吧?前段时间咱们几个姐妹亲眼目睹他笑着把一个太监活活虐待而死, 可把我吓出三天噩梦!今个儿说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你瞧我这手臂上的一粒粒的, 都是被吓的!

    另一道明显更为成熟的女声响起:那必然不可能是大皇子的,陛下封的是三皇子。

    哎哟,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大皇子呢若真是大皇子入住东宫,我们这些个下人就惨了!三皇子好啊,三皇子看着冷淡了些,但人更为温文尔雅,我从没见过如此俊朗之人

    年长的宫女厉声打断: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莫要再说了!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听见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

    陆一鸣在她们离开一段时间后,才从阴暗处走出,前往御书房。

    他固然有总太医之名,却无总太医之实。

    他现在是皇帝的专属太医,只服务于皇帝一人,看着轻松实际上等于被限制在太医院,后宫和皇子们的事情传不到他这里。

    若他是某一位皇子特意安插进来的探子,除了对皇帝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外,根本无法从他身上获取有用的消息。

    不过,皇帝的行为他着实看不懂。

    今日皇帝重归朝政,宣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封三皇子为太子,这让大皇子党如何自处?这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还是火辣辣的那种。

    既然想封三皇子为太子,那为何让明显是大皇子党的国舅爷当摄政王?直接诏令三皇子代理朝政,丞相辅佐岂不是更方便太子稳固地位?

    是怕自己三皇子危及他的皇位吗?

    那大皇子那头呢?

    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放弃,皇帝昏迷不醒那一会儿大皇子可是享受了一把至高无上的待遇,如今让他将皇位拱手让人,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是逼着大皇子谋朝篡位吗?

    越临近御书房,宫女太监的表情越严肃。

    陆神医您来了。

    一位殿外的公公将他拦下,欲言又止。

    突然,御书房里传来一阵巨响,书页声和重物落地声清晰可闻,皇帝暴跳如雷的怒吼穿透门窗,落入陆一鸣的耳里:金銮殿上一声不吭,御书房内结伴请奏,还要以死明志?好好好,你们几个,个个好样的,当真是朕的好臣子!

    门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门外亦然,皇帝的雷霆之怒他们受不起,更不敢受。

    请陛下三思。

    一人铿锵出声后,一群人附和:请陛下三思。

    陛下!陛下!来人,快传太医!

    里头焦急喊人的声音异常熟悉,陆一鸣听过许多次,是常年伴君侧的李九仁。

    陆一鸣就在门口,自然无需去太医院请,门外刚在拦住他的公公赶紧起身,扯着嗓子喊:陆太医到!

    他刚跨入御书房,不用抬头也知道一群人盯着他,**裸的恶意无需掩饰,若是眼神能杀人,他估计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装模作样替皇帝诊了脉,御书房内安静无比,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他的进入而打破,反而更加胶着。

    他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皇帝,对方的脸色被气得惨白,不光脸白纯白连眉毛也有些白

    和重症病人挺像,就是近距离看好像有点卡粉?

    皇帝手指捂着胸口,整个人心脏剧烈起伏,但脉搏反馈并无异常,正常人的心跳,没有毛病,要不是小苗反馈及时,他都被骗了。

    他严重怀疑对方是卡着点作秀,否则为何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是他固定时间号诊的时候气得心脏病发?

    影帝级别的演技,当皇帝可惜了。

    在皇帝犀利的眼神下,陆一鸣本着太医的职业素养实话实说:陛下气急攻心,宜多多休息,切勿再动怒。

    皇帝轻哼一声,跪拜的几个人身体都三抖:怎么?不是很能说吗?继续啊?气死朕把皇位让给你们!

    陛下!我等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陛下,臣等有如此行为,是为大荆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啊!三皇子为民间女子所生,身份低位,历朝历代哪一位皇帝如此出生,这于理不合,有失大统!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陛下无嫡长子,应先立皇后再立太子!

    放肆!

    皇帝抽回放在桌面上的手,抡起砚台就往那人身上砸。

    陆一鸣注意到,刚才离手的脉搏在提到皇后的时候陡然停顿一秒,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气急了。

    偏有不怕死的人,硬着头皮不管不顾手上被砸出的血迹,梗着脖子嘶声厉喊:请陛下立后!

    附和声连绵起伏,皇帝眯起眼,怒极反笑。

    立太子在他们眼中算不了什么,立皇后才是根本,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知道以三皇子之母的身份无法登顶后位,迂回战术撤太子吗?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朕还没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朕的元后是怎么死的,朕比谁都清楚!难不成你们想再经历一次当年的血案?朕不介意让你们再次体验一遍!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皇帝连病弱都懒得装了。

    下排跪着的人一声不吭,显然是想起皇后的死因。

    当年他们趁秋猎之时,派人暗杀皇后的事情,令皇帝大为震怒,血洗金銮殿,若不是太后出面,这事无法善了。

    今太后已故,若是皇帝真的疯魔要翻旧案,恐怕无人能够阻挡,到最后怕是两败俱伤,让虎视眈眈的敌国有机可乘。到时候,可不是朝廷内部的事情,而是整个大荆国的生死存亡。

    既然立后之事无法松动,此次领头的户部尚书咬着牙再次磕头请旨:那便请陛下收回成命!

    废太子和立后保太子二者选其一,陆一鸣看了这么久热闹,倒是挺好奇皇帝会怎么选的。

    亏他以为皇帝地位至高无上,一声令下号令百官,无人敢违背,如今看来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受限于妃子背后的母族,若是触犯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连自身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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