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苏尔涕泗横流, 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阿姐,我什么都要, 我很听话的,我一直都很听话的,只有这件事情……只有这件事情……”

    *

    浓黑的墨汁泼洒在纸,笔尖游走,留下墨黑的痕迹。用的是梁国好的墨,满殿清香。

    赫连诛站在阮久身后,右手握着阮久的右手,正教他写鏖兀字。

    一笔一划,凌厉如刀。

    阮久跟着他写了两笔,总觉得哪里劲。

    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赫连诛介于少与青之间、线条果断坚毅的下巴薄唇。

    这时,赫连诛把着他的手,带着他又走了一笔,垂着眸,说了一句:“软啾,专心点。”

    “好。”

    阮久实在是看出有哪里劲的,只能转回头,继续练字。

    他的字确实怎么好看,一个一个都圆滚滚的,刘老先生说他写的字就像甲壳虫。鏖兀字一个个弯弯绕绕的,就更像了。

    今天赫连诛说他正好有空,就教他练练字。

    就这再写了两个字,阮久还是觉得赫连诛透着一股怪异,再回头看了一眼。

    赫连诛又低声说了一遍:“专心。”

    阮久转回头:“噢。”

    又是两个字,阮久再次回头,这次目光向下,终于叫他发了的地方。

    “赫连诛,你为什么要踮脚?”

    被发了。

    赫连诛默默站好,又变成比阮久矮一个额头的身高。

    “……专、专心。”

    阮久乐可支,连笔都拿稳了。

    *

    赫连诛缠着阮久练了一天的字,从万安宫回来之后,阮久也就没有出过门。

    第二天一早,阮久就看见乌兰在吩咐人收拾东西。

    阮久问了一句:“谁要出门吗?”

    乌兰将礼品打包好:“大王要去拜访老师。”

    “老师?”

    “嗯,就是从教导大王汉文的一个汉人老师。”

    阮久疑惑:“刘老头?”

    乌兰笑道:“是刘老先生,是另一位姓庄的老先生。刘老先生是几才来鏖兀的,他来之,是这位老师教大王汉文的。他是大王的启蒙老师。”

    乌兰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他是来鏖兀的第一个汉人臣子,从辅佐先王改制的,可是改制完了,先王……也就用他了。”

    “要他也被派去教导大王。先王再用他,也肯让他去其他地方,怕他辅佐其他人,一直把他留在鏖兀境内。”

    “他在就住在尚京城外的一个牧场里。他是世出的能臣,但是大王为了避嫌,很久都没有去看过他了,在应该可以去看他了。”

    阮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小猪什么时候过去?”

    “马就要走了,可能要在牧场里住几天。”

    “啊?”一听这话,阮久就高兴了,“那我也要过去,我一个人留在宫里没意思。”

    “那好,王后要骑马还是坐马车,我吩咐他们安排。”

    “骑马。”阮久低头看看自己抱在怀里的补品,“你让小猪等我一下,我把东西送去万安宫,马就回来。”

    “好。”

    阮久说完这话,抱着东西转头就跑了。

    赫连诛整理好衣裳,从殿出来。

    乌兰看向他,低头行礼:“大王。”

    “软啾说要去?”

    “是,王后说先去一趟万安宫,马就回来。”

    “好。”赫连诛颔首。

    “可是……”乌兰有些迟疑,“要是摄政王还像昨日那大闹,被王后撞见了,再伤着王后,可怎么好?”

    “。”赫连诛披外裳,“今日。”

    他神色淡淡,却如同有搅弄风云之力,举重若轻。

    *

    阮久抱着补品,很快就到了万安宫门。

    宫门紧闭着,看见一个人,阮久叩门,了,还是没有动手。

    可能太后还没起吧,她近身体好,还是要打扰了。

    阮久把送给太后的补品放在门口,转身就走了。

    回到大德宫,他就听见赫连诛道:“把王后的功课也拿……”

    阮久干了,蹭蹭地:“为什么出去玩儿,还要写功课?”

    赫连诛见他回来了,立即就笑了,耐着性子道:“老师的学问很好,你有懂的地方,可以让他教你。”

    “我才呢。”阮久朝他哼了一声,“到时候又像刘老头一打我的手板,那是你的老师,是我的,我只是跟着去玩儿的。”

    尽管阮久表达了十二分的抗议,但后,乌兰还是帮他把功课给带了。

    阮久赫连诛打了赌,要是那位庄先生也打阮久的手板,这顿手板就由赫连诛来挨,赫连诛还要帮阮久写所有的功课。

    如果没有,阮久就写赫连诛的功课。

    这说定了,一行人就出了宫。

    *

    赫连诛从来喜欢大排场,身边跟着的,至多过十余人。

    轻装出行,赫连诛与阮久骑着马在面,其实跑在面的应该是那两只小狗一只小狼。

    乌兰赶着装有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其余就是四个侍卫。

    一路出了城。

    早春时节,尚京城外枯萎枝叶掩埋下,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绿意。

    尚京城的选址,原本是为鏖兀的部落的大本营,这里水草丰美,是西北大的草原之一。

    因此如今尚京城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牧场。牧场也是尚京城权贵有收益的资产之一。

    皇族是如此。太后下有十来个牧场,太皇太后死后,她的牧场也转到了太后手里。

    赫连诛手里有两个,是他出生时,先王太皇太后按照惯例,送给他的礼物。

    每个牧场里自成体系,放牧生产,每贡,收支平衡,里面的人几乎可以一辈子都待在里面,永离开。

    那位庄先生,在鏖兀的后一个身份,就是王子赫连诛的老师,所以他在住在赫连诛的牧场里。

    赫连诛难得来一次牧场,也没有事先通知,底下人都知道,更认出他,只当他们是来城外踏青的贵族家的孩子。

    鏖兀常有这的事情,外出踏青打猎,路过谁家的庄子,就算人家在,也能在庄子小住几日。

    没有人理他们,一行人就这了牧场。

    尽管先王骨子里厌恶赫连诛,但或许是要做表面功夫给人看,或许是赫连诛刚出生的时候,他这个亲生骨肉确实有一点动容,给的牧场还算错。

    牧场很大,水土丰沃,因为更靠东边,地势更低,在尚京城外还是枯黄一片的时候,已经生出了葱葱茏茏的牧草。

    牧民们播撒牧草种子,编织草料笼子,或是培育小羊,都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乌兰下车去,找人问路,一儿就回来了。

    “大王,王后,庄先生的住所在东边,一直向东,看见小山丘的一个石头屋子,那就是了。”

    赫连诛颔首,策马掉头。

    依言向东,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再行了一阵,就能看见面突起的小山丘,有一座石头屋子。

    屋子隐在被风吹动的牧草之,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只是这个石头屋子实在是破旧。

    溪原的刘老先生也住石头屋子,但他还有用石头垒的院子,里面的屋子还是用木头搭的,照着梁国的建筑,有走廊有偏厅。

    这个石头屋子,就是直接用石头堆起来的,孤零零的一座,立在山丘。

    到屋子,赫连诛与阮久下了马。

    两人,赫连诛才敲了一下门,却发破烂的木门是虚掩着的,他一敲就敲开了。

    阮久连忙把门给拉回来:“轻点敲。万一人家……”

    他话还没说完,木门嘎吱一声,就这在阮久手里掉了。

    “小心。”赫连诛眼疾手快地把掉落的木门接住。

    阮久愣在原地,米饭似乎是幸灾乐祸地汪了一声。

    半晌,他才怔怔地看向赫连诛:“这是我弄掉的,还是你敲掉的?”

    赫连诛也知道。

    阮久了:“在它在你的手里。”

    赫连诛看了一眼屋里:“老师在,帮他把门重新装,他知道的。”

    阮久点头,两个人默契地一人扶住一边,把它往门框靠。

    弄了好一儿,阮久有些烦躁:“好奇怪啊,这个门到底是怎么装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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