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总是会想起从前在梁国的事情,就算他在梁国待得日子不长,也能看出来,阮久和他的两国朋友们,关系可好了,他们就像双生子一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赫连诛有点害怕,要是阮久舍不得回来了,该怎么办?

    梁国人可能会让阮久假死,所以赫连诛已经做好,要去梁国把阮久给带回来的准备了。

    可是如果阮久藏起来了,那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赫连诛就害怕得恨不能现在就去梁国,把阮久给带回来。

    赫连诛丢开书卷,翻了个身,滚到阮久常坐的位置上,把脸埋在阮久常靠的枕头上。

    第78章

    阮久并没有想要藏起来, 相反的,阮久也在想念赫连诛。

    马车离开天香街,阮久坐在马车里, 抱着手,昏昏欲睡。

    阮鹤揽住他的肩,帮他把姿势调整好, 让他靠在枕头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阮久皱了皱鼻子, 不清醒的声音十分含糊:“小猪,别乱动, 我好困。”

    阮鹤动作一顿,想了想,还是不太在意,就继续了。

    可是阮老爷伸长手,使劲打了阮久一下:“小混账,你给我起来!”

    阮久跳起来, 差点撞上马车顶。他坐稳了, 摆出防御的姿态, 环顾四周:“怎么了?怎么了?”

    “你刚刚对着你哥,喊了谁?喊了谁?”

    阮久躲在兄长身后:“谁?我不知道!”

    “小猪, 小猪,你离了鏖兀还忘不了他。”阮老爷一边打阮久,一边要把阮鹤拉过来, “没出息的,你还把你哥当成是他。”

    阮久死死地搂住兄长的腰, 他简直要冤枉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每次要睡着的时候, 他就过来弄我,我习惯了……”

    “你还说他没欺负你,他都不让你睡觉了,你还说他没欺负你。”

    一直回到阮府,阮老爷还是沉着脸,很生气的模样。

    阮久的睡意完全消散,拉上兄长就要逃跑,还没跑出几步,就撞见了娘亲。

    她站在檐下,仆从们这才点起灯笼。

    她也沉着脸,冷冷问道:“去哪儿了?你们三个。”

    阮久立即站到娘亲身边,看了一眼阮老爷。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阮老爷心中升起。

    阮久对娘亲道:“爹带我和哥去天香街听曲子,要不是我和哥催着爹快点回来,爹到现在还不肯回来……”

    “夫人,他胡说!”

    阮老爷要把阮久给拽过来,阮久躲在娘亲身后,使劲摇了摇代表孝顺和“孝顺”的尾巴和耳朵。

    “娘亲,我和哥都困死了,我们能先回去睡觉吗?”

    “去吧。”阮夫人摸摸他的脑袋,“晚安,娘亲的小乖乖。”

    虽然束了冠,但永远是娘亲的小乖乖。

    阮久乖巧地同娘亲说了“晚安”,然后拉着兄长告退。

    *

    冠礼办完了,阮久也要回鏖兀去了。

    再不回去,等到了冬天,鏖兀到处都是积雪,更不好走。

    阮久虽然万分舍不得,但也不得不开始收拾行李了。

    临走前几天,阮鹤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是谁呀?”

    “到了就知道了。”

    阮鹤把他推上一辆马车,马车的门窗是封住的,让人看不见外边的景色。

    阮久坐在马车里,没能再从兄长那里问出什么,他也没有听车轮声音就能辨认方位的位置。一开始还能感觉到马车是向前直行的,等转了几次弯,阮久就分不清楚了。

    阮鹤看着他从一开始的竖着耳朵的机警模样,到彻底放弃,瘫在座位上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没事,兄长不会把你卖了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那么放松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

    阮久跟着兄长下了马车,发现这是一个寻常青瓦小院的后门。

    阮鹤上前叩门,里边有人将门打开一些缝隙,同阮鹤低声说了几句话,才将门彻底打开。

    阮鹤回头,朝阮久挥挥手:“小久,来。”

    “诶。”

    阮久跟着兄长进去了,也没有发现这个青瓦小院的不同之处。

    太平常了,平常得没有特点。

    阮鹤带着他进了正厅,正厅里是一个大圆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公子坐在主位上。

    阮久看向他,他也含笑看着阮久。

    阮鹤上前行礼:“殿下,这是舍弟。”

    阮久再仔细看看他,才明白过来:“太子殿下。”

    太子笑着点了点脑袋:“小鹤,你弟弟很聪明。”

    阮久再抬起头,忽然看见太子头顶的房梁上,蹲着一个人,刘长命。

    他大概还是傻愣愣的,但就是特别喜欢蹲在房梁上。

    他早已经不喜欢黏着阮久了,因为阮久总是喜欢欺负他,把他的羊抢走,还让他学自己比动作。

    太子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笑了笑:“见笑了。”

    他抬起手,比了个手势,刘长命便噌的一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太子身边。

    太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去看看小八来了没有。”

    阮久跟着兄长在位置上坐下,没多久,刘长命就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萧明渊。

    他看见太子,惊道:“大哥,你不是在庄子里养病吗?”

    太子笑了一下:“我要是在庄子里养病,前几年你就不止是跪三天了,还要靠我上下打点。”

    萧明渊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鼻尖,随后看见阮久:“你怎么也在这里?”

    阮久道:“和我哥一起过来的。”

    太子道:“你要是喜欢和阮家弟弟一起,就坐在他边上吧。快点,我有事要说。”

    萧明渊在阮久身边坐下,随后太子从袖中拿出几封信,摆在桌上:“这回要多亏了阮家弟弟,否则我们也查不出,原来大梁朝廷里,有这样的败类。”

    他看了看阮鹤:“原本小鹤是不想让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阮家弟弟的,但是我想了想,这件事情是阮家弟弟最先发现的,也应该给阮家弟弟一个交代,对不对?”

    他又看向阮久,阮久点点头:“对。”

    太子笑了笑:“我也知道,小鹤不愿意让弟弟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所以特意挑了阮家弟弟要启程的前几天再告诉他。如此,小鹤大可以放心了。”

    他正经了神色:“这几个月,我加派人手查了一下朝中官员及其家眷的笔迹,这一点要表扬一下十九……哦,刘长命,十九的新名字。”

    “也找了几个谋士破解这几封密信。再加上,阮家弟弟提供的‘梁国通’阿史那的线索。我们先判断出了,后几封汉文书信的书写,来自英王府的幕僚。”

    “这几封书信,虽然写的是马匹草料的交易,但是经确认,信上时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梁与鏖兀都没有过交易。”

    “可以确定,这几封信另有所指。经过文士破解,可以确定,这几封信上的马匹草料都另有所指。马匹,是指我大梁的士兵;草料,是指我大梁前线的粮食。”

    “马匹运送,是士兵死伤;草料交易,就是粮食存量;交易每成功一次,城池陷落一次。”

    “书信停止的地方,是……”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和小鹤战败的地方。”

    萧明渊早已怒不可遏:“大哥,我们现在去见父皇。”

    太子摇头:“仅凭书信,父皇不会信的。况且信是幕僚所写,如何认定就是英王?他大可以说是幕僚私下所做。”

    “况且,我暂时还没能查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致使我军节节败退。”

    “也是在他最后一次送信的时候,长命察觉了端倪,被他手下人灌了毒药,丢到了战场上。我本来是派他保护小鹤的。”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刘长命,很快就转回目光:“再说说前几封信吧。说来惭愧,我还没能查清楚,这几封用鏖兀话写就的书信,究竟是出自谁的手。朝中官员并不是全部都会鏖兀话,也并不是全部都写过鏖兀话,所以不太容易对照笔迹。”

    阮久问道:“英王不会鏖兀话吗?”

    太子摇头:“我知道,他不会。”

    “那要不要再往前找?”

    “阮家弟弟是什么意思?”

    “再往前找,找上次败仗之前的再上次败仗,有没查过的人吗?”

    太子捏着眉心,回想了一会儿:“有倒是有,但他已经死了。”

    萧明渊急道:“大哥,是谁?”

    太子目光锐利,直将萧明渊逼退回去:“你四哥。”

    萧明渊跌回椅子上,怔怔的。

    正是在太子之前,上战场的四皇子。他从小在边关长大,懂鏖兀话,了解鏖兀人,比了解大梁还了解。

    英王总是待在永安城,恐怕无从联系到赫连诚,如果是他,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太子显然不想在这时候,和他们探讨这些事情。

    “好了,这件事情讲到这里,也算是给阮家弟弟一个交代,阮家弟弟可以安心回鏖兀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置好的。”太子朝阮久很勉强地笑了笑,“你放心,你的小鹤哥哥也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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