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凯伦720s低调驶入东山墅的同时,龚晟彬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姑娘。

    她上身穿着裁剪利落的白色西装,里面是黑色抹胸,下身是件宽松的白裤子。墨发肆意散落,整个人丰盈白皙,清艳绝伦。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董姝桐怎么打扮,龚晟彬都不得不感叹,哪怕单拎外貌,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也望尘莫及。然而今天她的态度很冷淡,上车后总共就说了不到五句话,多数时候都在看手机,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表现得兴致缺缺。

    这种感觉无异于看着自己精心供养,每日欣赏的名贵瓷品产生裂纹。

    他终于慌了。

    一方面是心中有鬼,另一方面则是怕她真的会和自己一刀两断。

    “宝贝,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他边转方向盘,边分神观察她的表情,企图从中探寻蛛丝马迹。

    董姝桐拨开肩上的头发,平静道:“我没事,你专心开车。”

    龚晟彬心里咯噔一下。

    说没事就是有事,表现得风平浪静就必定会秋后算账。

    将车子停稳,他本想先把话讲清楚再进去,没想到她视若无睹,直接推门下车,扬长而去。

    一早便等待他们到来的董倾雨见自家女儿进门,忙吩咐阿姨把煮好的饭菜端上桌,招呼道:“桐桐,来洗手吃饭了。晟彬呢?”

    刚提着满手礼物进门的龚晟彬应道:“阿姨我在呢,我把礼物给您放这儿,您别忘了拆啊。”

    本就喜欢他的董倾雨眼下更是称心如意:“你这孩子,每次都来都这么礼貌,一家人何必客气。”

    他笑笑不说话,洗过手后挨着董姝桐坐下。

    口袋里的手机频繁震动,他猜到是许抒恬在给自己发消息,只按兵不动。

    饭桌上基本是董倾雨和龚晟彬两个人在聊天,董姝桐则埋头吃饭,也不怎么搭理他夹的菜。

    夏天的傍晚极为燥热,蝉鸣知了聒噪,煽得人心也燥。

    趁家里阿姨收拾碗筷之际,董倾雨试探的问道:“晟彬啊,你跟桐桐谈了快叁年,你家里那边是什么意思呢?”

    他明显一愣,表情出现瞬间的慌乱,却又很快掩饰过去,挠了挠头:“我家里人,都挺满意桐桐的。”

    “哎哟,那就好。到时候,看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两家商量着,一起吃个饭?”

    两家父母吃饭,自然是要商议婚事的意思。

    “妈。”仅一个字,成了这顿饭期间董姝桐情绪最明显的一次,同时亦将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或许是看出她不太情愿,又或许是不想在龚晟彬面前发生争吵,董倾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我先送你出去吧。”董姝桐转头,主动对他说道。

    “哦,好。那什么,阿姨再见,下次我再和桐桐来拜访您。”

    董倾雨笑着朝他挥挥手。

    院里小池晃映着影绰交纵、游荇一般的波光,鸟啼如奏乐,横壑在二人的沉默之中。

    龚晟彬心里没底,纵然想要哄哄她,也未敢贸然开口,生怕火上浇油。

    “那天闭福凯的朋友圈,我看到了。之前你因为背着我,在国内和别的女孩子暧昧,导致我们分手的事情,现在都忘了?”她语气和眼神一样冷,胸口憋着气,“龚晟彬,我就早就说过,你如果腻了,不习惯有对象的日子,我愿意放手让你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听她挑明,龚晟彬心中压着的大石头非但没有落地,反而更沉重了些,拽得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是的,宝贝你听我说——”他下意识想要解释。

    那天的朋友圈他自己刷到都是一惊,只是当时心存侥幸,想着她在飞机上应该没看到,立刻让人给删掉,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此刻龚晟彬追悔莫及,可悔的是没能藏好马脚,猝不及防之下让她抓到了把柄,而非自己的劈腿行为。

    董姝桐不为所动:“上车说吧,别让我妈听见。”

    车门一关,他便立马开始转动脑筋,整理说辞:“宝贝,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在酒吧,我喝得比较多,意识不太清醒,那些姑娘怎么靠过来的也不记得了。我保证,下次肯定不这样了,无论喝了多少酒,也绝不会碰任何一个女孩子!”

    “......”

    “都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我错了。那时候你不在身边,我是有些寂寞,所以没能管住自己,可桐桐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只爱你!桐桐,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我把她们都删了,以后永不相见,我发誓。你原谅我好不好?最后一次,我肯定好好珍惜。等过几个月我这边一切稳定,买好婚房,我们就结婚吧。”

    董姝桐环着双臂,转过头正视他诚恳的表情,唯觉物是人非。

    赌错了人,也看走了眼。

    严格意义上来说,龚晟彬是董姝桐的初恋。

    由于气质出众,长相明艳昳丽,所以从小到大,她身边永远不乏示好的对象,更因此见过五花八门的追求方式,形形色色的男人。

    然而董姝桐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相识于一场聚会,在场的都知道她是所谓的R大校花,心思各异,有暗自观察的,有直接搭讪的,也有小声讨论的,可董姝桐从未给予一丝一毫的反应,反倒是和围着她的女孩们聊天。

    期间有个校学生会的大叁学长,借着话题使劲往她身边凑,即便她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周围的男女同学们都只是看着,敢怒不敢言。

    正当她准备发火时,突然有人穿过他们中间,硬生生隔开一道距离,那之后也依旧待在董姝桐身侧,替她挡掉许多借酒搭讪或试探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邀功请赏,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其实那瞬间,看着从天而降的龚晟彬,董姝桐有过片刻心动。

    往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他们添加了联系方式,接触逐渐频繁。

    龚晟彬的追求方式很舒心,循序渐进,知进退,总会适当给予她空间,会绕过大半个校园,来回给她送吃的;会为了她的生理期忙前跑后,煲汤、送暖宝宝,面面俱到;会当众大骂在背后造谣她的人,却不在她面前提半个字;会因为她偶然间提的一句话,仲冬凌晨四点开车去很远的地方,给她带回一份热腾腾的早点;也会费劲心思,熬夜通宵,给她准备一份生日惊喜......种种细节不一而足,哪怕是五百年前冰山上的石头都会被焐热,更何况是父母离异,几乎处于单亲家庭长大的董姝桐。

    最开始发现他出轨时,身处大洋彼岸的董姝桐没有哭,没有闹,相反十分冷静的消化了一切,同时给龚晟彬暗示,提醒他适可而止。她也有过自我怀疑,质疑自己是否无法给予,或者是没能给予他足够好的情绪价值,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之后的种种迹象,都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于是便有了他们的第一次分手,那亦是董姝桐初次意识到,细节与时间带来的感动与真诚再多,也能轻而易举地被摧毁。

    的确是不够爱吧,否则为何明知这种行为总有一日会被揭穿,会伤害到她,还依旧心存侥幸的继续。

    分手后的一整个月,龚晟彬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道歉、忏悔、痛哭流涕,为求复合做遍一切,言之凿凿地保证自己不会再犯,结果现在呢?

    倘若换个人来,说不定又会在他避重就轻、言辞恳切的道歉下心软。可惜董姝桐早就不是单纯天真,轻易给个大饼就能吃一辈子的姑娘了。对他念旧情没用,男人劣根难移。

    “我们都先好好冷静一阵吧。”

    ......

    回到家,董倾雨并未察觉出女儿的异样,以为小年轻粘人,分别前难免温存:“你们改天去晟彬他家吃饭,旁敲侧击问一下,最好赶紧把结婚这事儿定下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桐桐。”

    头疼欲裂,董姝桐重重叹口气:“妈,您能不能别一直催,我一个四肢健全,有独自在外生活经历的成年人,难道还养不活自己吗?非得结婚。”

    “别混淆视听,这性质哪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她越想越气,下意识搬出曾经辩论赛的气势辩驳,“我不想结婚,至少不是现在。再说,我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凭什么谈婚论嫁?”

    “为什么?晟彬那么好的孩子,凡事都对你百依百顺的。桐桐,别瞎扯那些七七八八的,妈只希望有个人能陪伴你,照顾你。”

    “说了我不需要!”情绪激动之下,她抬高音量,“你和我爸失败的婚姻就是前车之鉴,我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也根本不信自己会遇见所谓适合的人。之前如果不是你一直硬逼着我原谅,我早和龚晟彬分干净了!”

    “董姝桐!”董倾雨气急败坏,拍案而起,“你听听,你听听自己现在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不想结婚是吧,你现在就给我滚!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憋回因一时气急涌上的眼泪,转身离开。

    夏日酷暑,傍晚的火烧云晕染天际,吻别白昼,连风都像着了火,闷热无比。

    董姝桐脱掉外套,背靠着沙发,终于在二十叁度的空调里找回七魂六魄。

    “个王八羔子的,他龚晟彬不吃教训是吧?非要老娘拿把菜刀把他阉了才肯老实?”听罢她叁言两语的描述,电话另一头的郑婕肺都险些气炸,“我跟你讲,要是让李钰知道这件事,这会儿龚晟彬指定已经没了。”

    “我能让李钰坐牢?”董姝桐苦中作乐,“及时止损,趁早说清也好。”

    “正好今晚都有时间,叫上何慈她们一起喝酒,忘了这个渣男,去遇见新的桃花。”

    “好好好。”

    “OT还是PH?”

    思索片刻,董姝桐起身,拨开半边头发,徐徐道:“PH吧,他们新开了分店,可以去看看。”

    “行,我跟老板预定一下。”郑婕应得爽快,“记得穿好看点,今夜不醉不归。”

    “......能穿睡衣拖鞋去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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