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董姝桐连上厕所都能顺手捡到可怜蛋的行为,李钰表示极其无语。

    教她明哲保身,合着尽教狗肚子里去了。

    光瞧他撇嘴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正在脑袋里恨铁不成钢。她叹口气,解释道:“我帮忙也是有条件的,算起来他才是吃亏的那个,横竖都要签卖身契给我打工。”

    “嘁。”李钰不屑一顾,“你尽会惹事儿。”

    董姝桐笑而不语,李钰偏过头,却丝毫未感到轻松。

    作为她的竹马,最了解她的人之一,自然理解她为何出手相助——因为无论许抒恬还是吴家辰,都有她身边人的影子。

    高中时期,沉清砚就是小有名气的网红。高考后由于某件意外的发生,她万念俱灰。一个十九岁的学生天天买醉。偶然间,她为了纪念那个人,在清吧唱了首抒情歌,碰巧有人将其录制传到了互联网。至此,沉清砚一夜爆红,顺利踏入娱乐圈。

    她的初代公司并非华耀,而是圈内某个出了名爱压榨艺人的经纪公司。无权无势的沉清砚曾不止一次地被拉去陪投资人和老总喝酒,敢怒不敢言,也从未告诉好友们。

    一次巧合,董姝桐撞破此事,盛怒之下协同李钰替沉清砚解了约。仅此还远不够解气,这两位仗着家庭背景,初生牛犊不怕虎,先把那群投资人教训了一顿,接着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的违禁事件给捅到上头,最终该受罚的一个没跑掉。

    当然,董姝桐和李钰也受到了教训,那是董倾雨第一次对女儿动手;李玉则更惨,被他爹打得半个月都没法出门上学。

    年少往事历历在目,他们从未后悔,以至于影响至今。

    另一头,吴家辰战战兢兢地回到卡座,继续强颜欢笑面对制片人的猥亵。恐惧如海水将他包围,唯有在看到董姝桐时才会得到几分安抚。

    “重操旧业了,开心吗?”

    李钰满脸嫌弃:“开心个鬼。”

    “李少您放心,二十多岁的人了,谁还能揍你。”

    他“咯啦”一声摁响十指指节,云淡风轻:“再说一遍?”

    董姝桐乖乖封嘴

    吴家辰胆战心惊地搜集了部分照片和录音,熬过周遭人心照不宣的调侃,忙不迭朝董姝桐使眼色。

    紧接着,他便目睹那位一直松松垮垮坐着的单眼皮富家公子哥起身,准确无误地来到他们跟前,扫一眼,勾唇:“啊,原来是你们。”

    “李、李少?”李钰本科时期就当过不少影视剧和电影的资方,有导演认出他,好似学生时代被教导主任抓住早恋,下意识松开身旁男练习生的腰,讨好地讪笑,“您怎么也在?”

    “陪祖宗借酒消愁,看到有认识的人,就顺便来打个招呼。”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吴家辰,我祖宗喊你去聊天,走不走?”

    霎时间,整桌人都用一种惊骇的眼神望向吴家辰。假使眼睛能说话,他们就会脱口而出“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能在娱乐圈混的都不简单,看导演和制片对待李钰的态度及其气质,便明白他不是好惹的主。既如此,能被这样的人称之为“祖宗”的,绝非简单角色。

    至于吴家辰本人,他已经惊呆了。

    原来资本家和二世祖肆无忌惮起来,可以如此简单粗暴吗?

    众目睽睽下,他如同一个发条玩具,四肢僵硬地走出去,险些变成同手同脚。

    李钰单手插兜,来去自如:“失陪了,诸位继续。”

    “你们也太敢了”吴家辰揩了把冷汗,惊觉自己指尖在颤抖。

    “一群大幅便便的垃圾,不足为惧。”李钰的语气和他的神情一般嚣张跋扈,“我也警告你,胆敢辜负董姝桐,我会折磨你折磨到生不如死。”

    “好、好的。”

    凌晨一点,酒劲未消,倦意骤起。代驾驾驶着董姝桐的新车,在市医院的停车场停稳。

    她撂下喝了一半的酸奶,让代驾在车上等着,随后从口袋掏出手机:

    【我在医院了,你到家好好休息。】

    【嗯。】

    对面惜字如金。

    万籁俱寂,大厅里所剩的人寥寥无几。引入眼帘的白墙,滚动的红字,迟缓地刺激着视觉神经。

    董姝桐靠在电梯冰冷的角落里,揉揉眉心,自嘲地想她这一整天净赶场了。

    怪自己被吴家辰的事占据精力,没有及时接收何晚的消息。等她看到时,手机里已多了几个未接来电,连同许抒恬吞药自杀,送进医院洗胃的消息,令人直皱眉头。

    脚步声响彻医院空旷的长廊,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敲门声。

    开门的刹那,周蔷薇就狠狠愣了几秒。眼前这位陌生人,眉眼间分明挂着肉眼可见的疲惫,却依旧美丽。

    她迟疑地问:“请问您找谁?”

    “许抒恬醒了吗?”董姝桐并不打算废话。

    “挂了五个小时的水,刚醒——”她不由自主地侧身,不停打量对方。围在床边的其他舍友听到进门的动静,也纷纷转过头。

    董姝桐披着李钰给的外套,内搭是件绿色抹胸,墨发披肩,帅气干练。甫一瞧见病床上虚弱的许抒恬,便停住脚步:“可以麻烦你们给我简述事情经过吗?她既然吊了五个小时的水,那是几点被发现吞药的?此前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周蔷薇拧着眉思索许久,应当是猜出了她的身份,恍然大悟的同时回答:“我们今天下午都没课,吃过饭就上床午休了,只有恬恬还在下面。她这阵子失恋,特别憔悴,每天都难以入眠。我们问什么,她也不肯说。”

    她声音很轻,唯恐惊醒床上的人:“我休息了半个多小时,醒来就没人了。本以为她终于去睡了,可推开厕所门”

    听罢大致情况,董姝桐的脸色愈发冷冽。

    他龚晟彬是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了,许抒恬挽留无果,又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跨阶级消费,由奢入俭难,许多早前预定的衣服和首饰付不起尾款,害怕sales追债报警,加之虚荣心作祟,就欠了笔校园贷。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欠债金额早就滚成雪球一般大了。再想去求龚晟彬,对方却已有新目标,哪还肯搭理她。

    精神与心理压力的双重折磨下,痛苦的许抒恬选择了极端方式——写下遗书并吞食大量药物自杀。

    倘若再晚半个小时,许抒恬就彻底救不回来了。舍友们光提起这事都一阵后怕。

    沉默片刻,董姝桐礼貌询问:“能否请你们暂时回避,我需要找她谈谈。”

    几个姑娘相顾无言,周蔷薇心一横:“请问,您是叫董姝桐吗?”

    “是我。”她微微颔首,“放心,我不会伤害她。这儿是医院,遍布监控,我逃不掉。”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周蔷薇连连摆手,示意其余人去门外等候,“恬恬刚醒一阵又阖眼了,你们别谈太久,有事叫一声就行。”

    “谢谢。”

    许抒恬浑身轻飘飘的,分不清混沌与现实,游走于梦境边缘。

    她以为自己死透了,现在上帝准备将她划分到天堂去。耳边不时传来蚊虫般的细碎人声,仿佛天堂陪审官在议论自己前往天堂的资格。

    恍然间,有谁握住她的掌心,洇出体温:“许抒恬?快醒醒。”

    她睁不开眼。

    “我是董姝桐,想找你谈谈。”

    董姝桐董姝桐?

    垂死病中惊坐起,许抒恬“唰”地睁开眼,飘荡的灵魂落回原处。涣散的意识回笼,近在眼前的是对方精致大气的眉眼。

    “你跟我有什么可谈的。”凝视她半晌,许抒恬气若游丝,嘴倒很硬,“你只是想来看我笑话而已。”

    给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董姝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没有无聊的恶趣味。既然你说完了,那就好好听我讲。”

    “第一,我们恋爱叁年,其中两年多是异国,所以没发生过性关系。如果你有,我建议在医院做个全面体检。但希望你明白,女性没有所谓的贞洁,哪怕有,也不由罗裙之下决定;第二,分手前,龚晟彬始终在背着我乱搞。我曾因热恋期和念旧情原谅过他几次,然而直到跳出这段感情去反思,抛开所谓回忆滤镜来看,他根本不值得任何人放弃尊严挽留,或用尽全力去爱。”

    “第叁,如果无法偿还债务,就和父母、老师求助,寻找解决办法。校园贷属于违法,报警能防止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在这之后,想想你寒窗苦读考上大学究竟为了什么?想过高消费的生活,就努力读书赚钱。当今时代,能赚钱的路子数不胜数,你Z大出身,找个家教都比靠男人好。扒着龚晟彬这类人企图走捷径的后果,就是永远循环今日的下场,一辈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口气将道理和利弊讲清楚,她顿觉神清气爽。

    没有想象中的冷嘲热讽,更没有居高临下的谩骂,许抒恬讷讷道:“你难道不生气吗?”

    董姝桐反问:“为什么生气?”

    她气定神闲的态度惹得许抒恬茫然无措:“因为我插足了你们的感情”

    “烂人本性难移,对谁都一样。错不在我,不在你,更不在被他伤害的每个姑娘。扪心自问,他真的爱过你吗?真的值得你付出吗?”她笑着摇摇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美,“我无比庆幸遇见了一位能让我狠下心分手的人,是他让我明白,在真诚面前,花言巧语一文不值。许抒恬,你还有家人朋友,甚至未来也正有人在等着爱你。龚晟彬仅仅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是被你弃之如敝的垃圾罢了。”

    她坚定的话语宛若平地惊雷,落入许抒恬耳畔,振聋发聩。

    “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飞机杯。”

    “许抒恬,去过新生活吧。手里捧着垃圾是没办法接礼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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