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将车在车位里泊好,懒懒趴到方向盘上,盯着前车窗外地下停车场灰色的水泥墙壁,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这里并不是她的住所,而是她的男友——严昭承,为方便二人在异乡的日常生活特意购置的小套房。

    原本的用意是让她不必辛苦自己屈就学校的简陋宿舍,勉强自己和陌生人共用一间房。怕她不会照顾自己,冷了饿了渴了累了的,毕竟从出生开始她身边总是好几个人围着打转地看护着﹔怕她不习惯和校友同住,毕竟她以前家里除了佣人还是佣人,大部分时候几乎算是独居了﹔怕她遇到室友是其他种族,有文化差异或是受了委屈,毕竟他们就读大学所在的这一处移民国度里,表面的友好伴随隐形的歧视这种事,从来都是家常便饭……

    他满心满眼想的考虑的都是为了她,只是她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体贴,连商量一下也不曾,便径自申请了学生公寓。

    虽然他对她的任性毫无怨言,虽然她周末和节假日一般都会过来套房这边住,但有时她还是会觉得有点内疚,因为这并非他们交往这些年来,她唯一的一次糟蹋他的好意。不过苏依这人比较没心没肺,就算偶尔感到抱歉,那负面情绪也总是在转身间便被拋诸脑后了。

    说起来,她和昭承也已经交往快七年了……唔,还是已经有七年多了呢?不太记得那些纪念日什么的,所以她有点算不清了。

    他们最初认识是在中学,他是她第一个同桌。

    不过真正熟悉到交往是进了高中之后的事。

    她因为迁居,考了距离原来的中学非常非常远的高中,却没想到开学第一天还能遇到以前的同学——他。

    本来也没什么别的认识的人,他又恰恰好再次成了她的同桌,即使她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难免也谋生了几分亲切感。再加上他总是很热情在和她说话,久而久之自然比旁人亲近了不少。

    但就算是这样,昭承第一次表白希望她能做他女朋友的时候,她其实是拒绝了的。

    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苏依实在不清楚。

    她的双亲经商,各自拥有可观產业,遍布全球,以至于两个人忙碌奔走于各地,都是典型的「空中飞人」。她的家对于双亲来说,更像是一年偶尔居住一次的饭店。

    一家三口有时一整年都不一定能聚一次,虽然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从来不需要担心经济问题,但同样也没有感受过与亲近的人相处的温暖。

    即使她身边一直有佣人照料着她,可那些人终究只是在工作,举手投足间参杂着利益,既不可能对她付出过多的感情,也不能让她有渴望依赖的想法。

    在昭承出现之前,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已经麻木得很难对任何人產生情绪波动。

    苏依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只是拗不过昭承真的很能缠人。

    他并不是胡乱献殷勤的那种令人厌烦的缠,而是润物细无声的。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无所不在地融合于她的生活里。

    循序渐进而不使人觉得被逼迫,再加上严昭承有一张赏心悦目又秀色可餐的雋美容顏,出现在人视线里至少很养眼。认为一个人和多一个人的生活大概不会有太大差别的苏依,终于还是在他某一次不懈尝试的表白时松口答应,确认了两人之间的新关系。

    对于苏依而言,有男友和没有男友最大的不同,大约就是多了一个人关心自己,身边有一个人时时陪着。看到他能渐渐感到心情会变好,会让她开始愿意亲近,愈加亲密,愈加亲昵。

    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水到渠成的两个人彻底属于彼此,共享对方的最初……

    昭承对苏依的好仿佛永无止境。一个出身名门的贵公子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屈身扫卧房,几乎事必躬亲,鉅细靡遗,将她仿佛捧在掌心护在怀中般疼着宠着,让她觉得……即使还没有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爱上」,但有个男友在身边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但是最近她时不时会莫名焦虑烦闷,对这些固定的行程感到不耐。

    有时看到他为自己劳心劳力、做这个做那个,会突然觉得压力山大,还会无缘无故很想抓狂、很想发脾气,想问问他还能不能有别的生活重心了?

    明明他几乎没怎么变过,她却好像突然一下子变了好多……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倦怠期?

    就是三年一坎、七年一坎的那个?

    交往满三年那时候,他们刚出国一年左右。忙碌学习忙碌生活忙碌社团活动……闲暇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不说,还几乎都被他填不满的索需佔尽,根本没有空余制造什么矛盾,很顺畅就过去了。

    所以苏依对此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只能凭空胡乱猜测。

    现在差不多正好是第七年,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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