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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头儿,你……”

    “那儿有个人。”徐椿滑下车窗,钢针一般的密集雨水顷刻间冲入车中。

    大家连忙向车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泥坑里躺着一个女人,还没有咽气,正在小幅度地挣扎。

    “救人!”徐椿大喝一声,推开车门闯入雨中。

    女人奄奄一息,神智不清,被救上车时,惨白的唇忽张忽合,气若游丝地说:“罗,罗老师……”

    队员们紧急将她送到浅昙镇唯一的医院。在办理住院手续时,徐椿从她的包中找出了她的证件还有一叠信封与照片。

    她叫文黎。

    而信封上写的寄件地址,正是冬邺市。

    三天前,蛇荼镇,大雨未降。

    文黎躬身站在镇邮局的信篓边,一手擦汗,一边在信篓里翻找。

    “别找啦,你看你手那么脏,还有汗,一会儿把别人的信弄脏弄坏了,别人找不到你,还得来找我麻烦。”一名矮痩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你们村的信前天就都送去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跟我这儿把信全部刨出来,也不可能有啊。省省力气吧,这么热的天,你可别在我这儿中暑喽!早点回去,再晚个几小时,大雨下下来,你想回都回不了!”

    文黎将每封信都看了一遍,确实没有罗老师寄来的。

    她只得直起身来,不甘心地问:“大姐,会不会是分发错了,我们茅一村的发到别的村子去了?”

    “嘿!我说你这小女娃是怎么回事?质疑起我们的工作来了?”矮痩女人从藤椅上站起来,将文黎打量一番,“我在这儿工作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错!你要不信,你今晚就别回去,就在这儿待着,看我明天怎么分信发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文黎急了,“罗老师每个月都会给孩子们姑娘们寄信,你分过好几回,你肯定清楚的呀,但这个月他一直没有寄信来,我……”

    “你不会自己问问吗?”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这就怪了,他给你们村寄信,信封上没有地址?”

    “只有邮局地址。罗老师说过,不让我们主动联系他。”

    矮痩女人慢悠悠地摇着蒲扇,“那就没办法咯。哎,不就是一堆照片吗?没寄就没寄吧,又不是钱。以前他没给你们寄照片时,你们不也过得好好的?”

    文黎咬着下唇,见实在是找不到信了,只得转身离开镇邮局。

    正值雨季,蛇荼镇湿热难耐,文黎穿着长袖长裤,头上戴着一顶草编的遮阳帽,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连忙跑到一片树荫下,拿出背篓里的水解渴。

    蛇荼镇与邻国就隔了一座山,远离国内经济文化发达的中心城市,人们得过且过,视野闭塞,镇里的情况还相对较好,下面的几个村子却沿袭着过去几百年的陋习。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不思辨。

    是被整个社会遗忘。

    文黎不是蛇荼镇人,是三年前主动来到这里参加扶贫建设的志愿者。

    初到之时,她雄心勃勃,待了一个月,却渐渐怀疑自己没有能力帮助生活在这里的人。

    这些年她扎根在茅一村、茅二村,亲眼看到这里的女孩被卖到邻国,被男人们随意使唤。

    两个村子都实习一夫一妻多妾制,有悖法律,却无人管理,很多被纳为妾的女孩还不到14岁,嫁人时必须跪拜丈夫,以示忠诚。

    受教育的权力对她们来说等于天方夜谭,她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在长期的文化洗脑中,已经不把自己看作人。

    这就意味着,她们不会为自己争取任何权益与前途,甚至发现不了自己身为女性的美。

    文黎想要帮助她们,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民间有句老话,叫“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但文黎既试过为她们募捐,又试过教她们念书,甚至请手工行家教她们做有家乡特征的纪念品,可她们的眼中仍旧没有光亮。

    文黎明白,根本原因出在思想上,她们已经是男权、父权的奴隶,思想不改变,连授之以渔都没有用。

    可思想要如何改变?

    带她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让她们了解正常女性是如何生活的吗?

    前者做不到,她们根本无法离开这重重大山。

    后者倒是可以一试。

    文黎不断向村里的女人们讲解城市的样子,讲解同龄女人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可是愿意倾听的人很少,倾听后愿意去思考的就更是微乎其微。

    去年年初,文黎对现状感到绝望。她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仍是无法改变这里的——哪怕一个人。

    她打算离开茅一村、茅二村,从此再不踏入蛇荼镇半步。

    可是就在她做离开前的准备时,村里来了一个老年旅游团。

    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全是五六十岁的男性,在柳奇城成团,很多人背着专业的相机,说是要拍下这里的好山好水。

    蛇荼镇少有宾客,文黎身为扶贫志愿者,是镇里少有的能将普通话讲得流利的人,遂被镇干部叫去带领大家参观。

    文黎的志向已经不在蛇荼镇,带队带得不情不愿,途中被一个姓罗的男人搭了好几次话。

    “你这身装扮很有特色,给我当当模特吧。”男人说。

    文黎五官端正,长相在城市里不算特别吸引人,但在乡下的秀山秀水间,就显得特别出尘。

    她并不抵触拍照,拍完之后和男人随意聊了几句。

    男人自称最大的爱好是街拍,每天只要有空,就上街去拍漂亮的姑娘。

    文黎知道街拍,但听男人这么说,还是有些诧异,“您都六十多岁了吧?”

    “六十多岁又怎样?”男人直乐,“六十多岁也可以发现美,欣赏美啊!我吧,前半生没什么爱好,只知道赚钱养家,让婆娘儿子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我自己呢,是丁点儿爱好,丁点儿想头都没有。活到这把年纪,才突然想通了,我得有爱好!”

    文黎隐约受到一丝启发。

    “来,小姑娘,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男人说着点出相机里的相册,一张一张翻给文黎看,“漂亮吧?都是我拍的,我每次看到她们这么有活力,就觉得自己也有活力了!”

    文黎看着相册里明艳的女性,猛地想到村里那些目光呆滞的女人。

    一直以来,她致力于向她们讲述外面的美好,描述现代女性该有的生活。

    可她手上没有最直观的图像!

    电视上的明星光鲜亮丽,但那太遥远了,而太遥远的东西不足以震撼人心。

    她缺少的不就是这些普通女性的照片吗?

    当她们看到这些照片,一遍又一遍地刺激感官,她们的思想会发生变化吗?

    她们还会认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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