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亭是忠难的前桌。

    她长得挺高,比一般男生都高,所以经常坐最后一排。分座位的时候看到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后面,在想他会有多高。她盯着他耳朵上的菱形耳钉发呆,他好像注意到了这股灼热的视线,把目光从课桌底下的书上移上来,秋雪亭心虚地撇开目光,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径自坐下。

    没看清楚他的眼睛,但心脏一直在怦怦跳。

    期间他终于站起来过一次去上厕所,秋雪亭转过头,恰逢他刚走出后门,感觉他头顶距离门框顶部只有那么一小段。

    他一走,前面的女生就和同桌窃窃私语了起来。

    “感觉好难接近...那家伙。”

    “他有女朋友的啊,昨天还来找过他了。”

    “真的假的?那时候我不在吧。”

    “他女朋友好矮——就这么一小点。”

    “他喜欢娇小型的?长得怎么样?”

    “我没看仔细,短头发的,总归是不能差到哪儿去吧。”

    啊,他有女朋友啊。

    秋雪亭托着腮放空,手上转着笔,感觉也不意外,毕竟学校里长得帅的也没多少,一个班能见着一个能看得过去的男的就很不容易了,成绩又好长得又帅,那不是特别抢手。

    “我听说是青梅竹马。”

    “哇那确实...上天怎么不给我一个帅哥竹马啊?”

    秋雪亭听着听着眼睛往前门看,有人站在那儿,她回了神,聚焦到那人身上。是个短发女生,踌躇不定地,也不出声,好像没有人上前去问她找谁。

    是她吗?秋雪亭远远凝望着那短发女生的脸,但隔太远了不太能看仔细,只觉得她头发乱糟糟的,刘海也挡着点眼睛。

    直到忠难从后门回来,谁也不看地往座位上走,秋雪亭再看前门,那个女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跑到后门,秋雪亭回过头去,那人紧张地扶着门框,看得清脸了,脸上有一颗泪痣,整张脸阴沉沉的,但五官还算端正。

    不会吧。

    她一直盯着最后一排把书从抽屉里拿出来翻开看的忠难,秋雪亭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还是用手指敲了敲忠难的桌子,他抬起眼,让她终于有一次能看明白他的正脸,她心一紧,有些惶然,不知来源爱慕还是恐惧,像被他的眼睛勒住了脖子。

    “有人找你。”她吞下一口唾沫,指了指门外。

    忠难没有合上书,转过头去,在看到后门扶着门框紧张不安的春雀子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又转回了头,把视线埋进书里。

    秋雪亭感觉很尴尬,看起来不是女朋友,但是也不至于根本不理吧?

    他性格也太差了吧?

    春雀子见他转头又回头似根本懒得搭理他的姿态,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就走进了班里,有人认得她,一下就把身子缩起来躲开,并窃窃私语着“脏东西怎么在这儿?”

    一把一把的目光随着她走向忠难而汇聚过来,直到她站定在忠难桌边,用着蚊子般的细声还带着结巴的口气说:“...因、因果呢?”

    很轻,但他对这个名字向来敏感,听得特别清楚。

    “发烧。”他又轻轻落下两个字,却重得人喘不过气,他甚至没转过头来。

    “她烧得严重吗?我昨天都没有加她的微信...”春雀子声音逐渐提了起来,但还是怯怯的。

    他突然感觉很烦躁,合上书扔进了抽屉里转过头来,春雀子想起他昨天在医务室的眼神就有些退却,但好在他现在的表情只是稍微有些乌云密布。

    “那你找我干什么?”他赤裸的恶意对上春雀子敏感的眼睛。

    春雀子抿着嘴,“我感觉你和她很熟...可能,知道一些...”

    “她不在就没人帮你了是吗?”他直白地刺穿她的自尊。

    “不是...!”春雀子急促地吸上一口气,但被他盯得又蔫了下来,“我很担心她,那个,她昨天帮了我很多,我还没谢谢她...”

    他不说话,春雀子以为他不会针对她了,又接了一句:“你知道她家住哪儿吗?我...我想去探望她一下。”

    突然一声冷笑,春雀子的脸僵硬了下来。

    忠难手肘搁在桌上,食指拨弄着他自己的菱形耳钉。

    “她在我家。”

    春雀子和秋雪亭都愣住了。

    秋雪亭是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春雀子最开始说的是谁,男的他女的她也不知道,纯粹是吃一口不知头尾的瓜,感觉他们两个之间氛围很差,别说男女朋友了,连追求者和被追求者都不像。

    虽然有点不太可能,但...不会是情敌吧?

    她转过头去想拿手机出来问问别班同学,前桌两个女生也饶有兴致地在围观八卦,她们看到秋雪亭转了过来,其实也跟她不熟,但还是装熟地拉上她的袖子小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秋雪亭也不知道啊,她自己也没听明白。

    春雀子一时语塞,她被人讨厌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总觉得他对她的讨厌是不一样的,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恨她,但是她做了什么?她甚至都只见过他三面,这是第四面。

    “那...我,不能去吗?”

    春雀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忠难本就差的脸色直降谷底。

    他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庞大的身高差一下就令人产生了压迫感,春雀子被吓得往后退了两小步,在医务室里被他如同浓硫酸的视线烧焦的感觉又攀上了心脏。

    “你能不能离她远点?”他说,“你想害她跟你一起被霸凌吗?”

    好像一道晴天霹雳正中春雀子那本就薄弱的自尊心。

    “我...”她快要哭出来了。

    “她应该会请假好几天,”忠难看了一眼黑板上的课表,绕过僵硬而发抖着的春雀子,面带狡黠的笑,“你另找别的守护神吧。”

    上课铃急促地响起,秋雪亭还在手机上和人聊八卦,抬头一看课表,立刻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

    “不想测八百啊。”

    她起身,正好撞见那短发泪痣的女生好像哭着跑出门被门槛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班的狼狈模样。

    越发搞不懂事态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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