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老大是女郎
    道:“您倒是会躲懒,万岁爷今天一直在念叨您。奴看您府上也没多少人,怪冷清的,不如往宫里走一趟如何?”

    傅云英面色不变,拿傅四老爷当挡箭牌,道:“家叔年老,不忍留他一人守岁。”

    会试在年后,广东那边已经派御史去调查了,朝中暂时没有其他事。

    这几天她要休假,无事绝不进宫。

    “大人孝顺,那奴就不强求了。”

    吉祥告辞要走,看傅家席面上有不少湖广的菜,找她讨了几坛腌菜,这才告辞回宫。

    回到宫里,朱和昶问傅云英为什么没来。

    吉祥躬身道:“回万岁爷,傅大人诚孝,不忍抛下家中长辈。”

    朱和昶有些失望。

    今天宫中大宴,孔皇后和赵贤妃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当着宗室和文武大臣的面,他自然要偏袒皇后,但赵贤妃其实也没什么错。

    宴席散后,他安慰赵贤妃,刚把她哄好了,孔皇后那边又吃起飞醋。

    老爹跑到四川去了,不在京中。

    宫里很热闹,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身边到处都是人,可朱和昶仍然觉得有点寂寞,想找云哥说说话,云哥却不肯来。

    不来也好,他不喜欢这种场合,硬要他来,他吃也吃不香,而且席上所有官员都要献诗,他最讨厌写诗了。

    吉祥察言观色,见朱和昶闷闷不乐,眼珠一转,道:“傅大人心里时刻都记挂着万岁爷,担心您思乡,特地嘱咐奴带了些腌菜进宫,虽说东西平常,上不得台面,却是家乡的土物。”

    朱和昶闻言,哈哈大笑,一摆手,道:“让内庖拿去,做一道腌菜白肉,一道烧冬笋,把宫里的肉留一些,给云哥送去。”

    宫里每年祭祀用的肉之后都会分给众位大臣,虽然不好吃,却是一份殊荣。

    吉祥应喏。

    朱和昶忽然想起云哥要成亲的事,问吉祥,“出宫的事预备妥当了?”

    吉祥道:“万岁爷,都办妥了,不会惊动阁老们。”

    朱和昶点点头。

    惊动了也不要紧,他可以顺路给王阁老几人拜年,把事情敷衍过去。

    ……

    吃吃喝喝,外边天色渐渐暗下来。

    饺子煮好了,送到屋中,一人一大碗,饺子汤是红枣鸡汤,清香鲜美。

    吃完饺子,傅四老爷挨着床栏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偶尔被爆竹声惊醒,抹把脸清醒过来,不一会儿又迷糊了。

    傅云启和袁三在玩骰子,吆五喝六,袍角扎进腰带里,袖子挽得高高的,暂时不分胜负。

    傅云章和傅云英要安静得多,两人对坐棋桌两侧,一盘棋才下了一半。

    傅云英执黑子,傅云章执白子。

    两人这会儿都没有太强的胜负心,纤长的手指挟着一枚枚棋子落下,清脆的落子声和炭火毕剥燃烧的声音混在一块儿,屋外大雪扑扑簌簌,冷得刺骨。

    傅云章抬起眼帘,看一眼傅云英,轻声问:“明天走?”

    傅云英盯着棋盘,落下一子,轻轻嗯一声。

    傅云章目光落在她低头思考时微微颤动的卷翘眼睫上,“其实可以大办的。”

    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傅云英端起茶杯吃茶,笑着摇摇头,“二哥,我不在乎那些。”

    她和霍明锦不需要用十里红妆来证明什么,他们彼此喜欢,想携手共度一生,最亲近的家人愿意祝福他们,这就够了。

    而且现在她还不能暴路身份,大办的话可能会路马脚。

    就算万无一失,她也嫌折腾。

    反正又不缺礼钱。

    傅云章收回视线,垂眸,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熬到半夜,寂静的暗夜中,从钟楼方向缓缓传来肃穆的钟声,紧接着,如水波缓缓荡开,四面八方次第响起悠扬的磬音,整座四方城,从北到南,由东至西,每一个角落,都沉浸在新年的钟磬声中。

    间壁爆竹炸响,安静的小巷霎时欢腾热闹起来,家家户户燃起爆竹,烟花腾空,火树银花,恍如白昼。

    傅云英放下手中棋子,侧耳细听钟磬余音,望一眼窗外静静飘落的雪花,拱手给傅云章拜年:“二哥,新年吉祥,岁岁平安。”

    傅云章眉眼微弯,抬手拍拍她发顶。

    “事事如意。”

    顿了一下,嘴角翘起,小声道:

    “比翼双飞,白头到老。”

    一字一字,仿佛有千钧重。

    傅云英怔了片刻,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没有忸怩,笑着应了。

    互相拜过年,各自睡下。

    翌日,天还没亮,傅云英便起来了。

    侍女燃起几支儿臂粗的红烛,挪到镜台前,为她梳妆。

    红烛熊熊燃烧,满头如瀑青丝垂下,灯下发丝光泽亮丽,浓密如云。

    鬓发乌黑,愈发衬得脸颊细腻洁白,肤若凝脂。

    她望着铜镜中的女子,竟觉得有些陌生。

    自进了书院之后,她没再穿过女装。

    侍女问她想梳什么发髻。

    牡丹髻,芙蓉髻,燕尾髻,荷花髻……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笑了笑,选了个最简单的小垂髻。

    傅粉、抹胭脂、画眉、描斜红、涂唇脂,换上红地织金满池娇织绣纹缎袄,泥金四季花缎马面裙,外面一件对襟飞鸟绢直领披风。

    她扣好玉带扣,站在镜台前,试着走了两步。

    觉得有些别扭。

    习惯了穿宽袍大袖衣,突然穿上女装,走路的姿势一时还改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迈步。

    扭头想叫侍女帮她把鬓边的簪钗取下来,却见侍女都呆呆地望着自己。

    她淡淡一笑,“怎么,是不是太怪了?”

    一开口,声音清朗,姿态大方,又成了平时的傅大人。

    两名侍女反应过来,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小声道:“公子……不,娘子容色倾城,我们这是看呆了!”

    公子平时是男装打扮,风仪出尘,俊美名声传遍京师,如今改穿女装,只略略一打扮,如吹去蒙在明珠上的灰尘,慢慢透出里头光华流转、惊艳世人的好颜色,玉骨冰肌,绿鬓朱颜,眼颦秋水,云发丰艳,登时平添几分婉转明媚,容色清丽,姿若仙姝。

    让人不敢直视,又实在舍不得挪开眼睛。

    尤其是公子的一双美眸,仍然清亮有神,明若秋水,眼波流转之处,真真是说不出的动人。

    傅云英笑笑,摘下累赘的镀金簪子、累丝嵌宝对钗,只戴一对金玉梅花,簪一枝素面玉簪。

    再看镜子,她觉得顺眼多了。

    侍女欲言又止,想劝她多戴几枝簪钗,但看她鬓发又黑又浓,其实用不着太多装饰,只戴一枝玉簪,也很好看。

    傅云英抬头看一眼外边的天色,天将拂晓,微微透出几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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