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她并不意外,但“她”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还要再出现?

    春节期间,林家三口一起回国探访亲友,昨天陈菀和儿子林宣乘坐数小时飞机前往S市,只是为了一段旧友情。

    沈、林两家在美国纽约渊源极深,林宣父亲林锦鹏和沈慈父亲沈家明是多年好友,而林宣母亲陈菀和沈慈母亲伽嘉文更是多年闺蜜。

    八零年代初,陈菀和伽嘉文先后留学美国同一所高校,两人在一次留学生聚会上一见如故,关系亲如姐妹。

    后来,陈菀嫁给了林锦鹏。

    林锦鹏的父亲来自于香港,母亲是一位美国白人,林锦鹏身为中美混血儿,欧美五官轮廓很深,大学时期是有名的大帅哥。

    大学校园里,林锦鹏对陈菀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后,两人如期举行婚礼。一年后,林宣出生宴请宾客,沈家明认识了伽嘉文......

    沈家明祖籍广东,其父母早年间定居美国,沈家一直是豪门富户,沈家明娶了伽嘉文之后,倒也过了几年幸福生活,后来却因女人问题导致夫妻感情破裂。

    离婚后,伽嘉文带女儿回到了国内,陈菀和伽嘉文闺蜜情深,几乎每年都会带着林宣回国探望伽嘉文母女。

    基于父母原因,林宣和沈慈一直是青梅竹马,就连中文名字和英文名字也有牵连交好之意——

    两人中文名字来源于“宣慈”一词,释义:博文慈爱。至于英文名字更是寓意明显,林宣属林姓,沈慈英文名字叫“Sylvia”,暗喻:森林少女。

    据说,当年沈慈出生后,双方父母还给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戏称以后还可以亲上加亲……

    墓园凄荒之地,沈慈静静地看着林宣。林宣,33岁,身上拥有四分之一美国血统,身高186厘米,混血脸庞俊美立体,眼睛深邃,鼻梁挺拔,嘴唇凉薄,不管是他的背景,还是学识,可谓是天之骄子,可就是这样一位气质无比优雅的男子,S市再次相见,整个人竟是消瘦得厉害,唯有眼神冷锐如初,他迎视着沈慈,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感和温度。

    他恨她。

    恨她的那个人还有陈菀。

    陈菀移开眸子,近乎悲悯地看着伽嘉文墓碑遗照,言语话锋却是字字针对沈慈:“Sylvia,事到如今,你还有羞耻心吗?”

    沈慈低着头,不吭声。

    对于沈慈来说,这一刻最令她难以忍受的,并非是陈菀的冷言冷语,而是那个“她”,她在“她”微笑的注视下,呼吸异常困难,只觉得手中那束白玫瑰烫手无比。

    寻常人接近墓碑,只需几步而已,沈慈却花费了几十秒,“她”在墓碑前站着,沈慈接近“她”的时候,周身冷汗直流,她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眸,更不敢正视墓碑遗照,她在害怕,害怕“她”会突然跟她说话,害怕“她”会突然触摸她,更害怕“她”会再次死在她手里……

    还好,她成功地把那束白玫瑰放在了墓碑前,而“她”什么也没有做,沈慈松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

    “啪——”

    墓园里,巴掌声格外响亮,沈慈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陈菀狠狠地掌掴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痛觉迅速在脸上发酵,可见陈菀这一巴掌扇得究竟有多重。

    林宣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巴掌已落,他站在不远处看上去有些无动于衷。

    “Sylvia,你说,如果你母亲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还会引你为荣,视你为毕生骄傲吗?”打人者话语不见激动,她是陈菀,纽约商圈有名的贤内助,素日里涵养极好,哪怕前一秒才刚刚扇人一巴掌,哪怕她的情绪早已被愤恨霸占雀巢,她依然能使用最冷静的姿态阐述出她最想说出口的话,好比此刻。

    墓园掌掴沈慈,若是他人所为,沈慈必定还手扇回去,可谁让扇她巴掌那人是陈菀呢?

    她不能还回去,也不愿还回去。

    面对林家责难,她已习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更何况“她”正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后,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肩上时,她僵在原地,虽不再发抖逃避,却仿佛被人瞬间逼进了缺氧密室。

    耳畔似有呼吸,冰冷之余,弥漫着层层叠叠的鬼气。

    眼前,是母亲笑容亲和的墓碑照;身后,是“她”的森森怨气;沈慈忽然间笑了,许是迎风伤眼,那一刻在她的眼睛里分明有什么东西被风吹散,以至于光华闪烁。

    她转眸看着陈菀,眼神被水浸润,无情中带着丝丝媚意,“菀姨,有些话您可以直接说给我母亲听,此刻她就在我身边站着。”

    此话一出,不仅惊住了陈菀,也震惊了林宣。

    墓园寂静无声。

    林宣近乎阴沉地看着沈慈,脸色发青;而沈慈突如其来的话语,更是深深地震撼了陈菀,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瞳孔骤然收缩,受惊般看向墓碑照,脑子竟是一片空白......

    沈慈是在故意吓她吧?她能看到嘉文?怎么可能?

    墓园寒风阴冷,沈慈笑意不减,但若细看,仿佛有水光凝固在她的眼眸最深处,她对陈菀说:“您刚才问我,我母亲如果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她是否还会引我为荣,视我为毕生骄傲?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答案,刚刚我母亲回复您,她不会引我为荣,更不会视我为毕生骄傲,她说她花费了半生心血,谁料到头来竟养了一只白眼狼......”

    沈慈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激动,但有人不许她继续“炫耀”她的与众不同,所以当她忽然被人搂在怀里,并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时,她分明听到她的喉间发出了一道极其压抑的呜咽声。

    是林宣。

    2月15日上午,黑压压的天幕堪比大自然灾难日,压得人喘不过气。林宣站在沈慈身后,发狠地将她紧箍在怀里,他下颚绷紧,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Sylvia,你是在折磨你自己,还是在折磨我?”

    沈慈猝然落泪。

    泪水流淌在林宣的手指和手背上,那一刻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有泪水瞬间盈满林宣的眼眶。

    他喜欢的女子,有慧黠的眼神,有坏坏的笑容,有沾染颜料的发尾,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他看着她,抱着她总会觉得很欢喜。

    后来,他喜欢的女子,不再有慧黠的眼神,不再有坏坏的笑容,不再有沾染颜料的发尾,她从未真正的开心大笑过,他看着她,抱着她总会觉得很难过……

    从孩提时代目睹她出生,再到与她喜悲牵连,一晃已是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虽痛恨她,却从未停止过爱她,他深深地爱着她!

    临近上午十点,陆离给江少陵打来了电话,话语虽然简短,沈慈行踪却尽在寥寥数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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