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从他眼睛处滴落,像极了一段泪痕。

    再去看摆在高堂上的太/祖皇帝的灵牌,歪歪扭扭,六皇子竭力端着,却如何都立不稳。

    钦天监扑通一下便跪下了,额上冷汗淋漓。

    太上皇道:“祖庙不稳,卿以为如何?”

    腊月的天气极冷,太庙下面又没有地龙,钦天监的汗水却止不住地往下落,他擦也不敢擦,正当他思虑如何开口时,只听“砰”的一声,似是有一物坠下。

    钦天监余光瞥去,地上躺着一本通身泛黄的上了年头的书。

    殿里亲王郡王都变了脸色,太庙里,从不放置书,这书是从何来的?难不成是天书?

    六皇子捡起,恭恭敬敬递给太上皇,太上皇刚刚打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六皇子不知上面写了什么,能让他的情绪起伏这般大,偷偷瞄了一眼,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身体麻木的没有一点知觉。

    那书上面写着的,是废太子的生辰八字。

    簪花小楷,及其工整,却是太上皇的笔迹。

    良久,太上皇合上书,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的笔迹,但他却知道,自己从未写过这些,这书究竟是从何来的?难不成,当年一事,竟真让祖宗在天之灵也难以安眠?

    再抬头,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执掌天下的睥睨,有的是无尽的疲惫与苍老,他把书扔在钦天监面前,一言不发。

    钦天监捡起翻阅,单是第一页废太子的生辰八字,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了,更别提后面太上皇亲笔所写的太子的日常。

    钦天监哆哆嗦嗦翻看,看完之后合上书,脖子一梗,眼一闭,额头狠狠磕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立即一片血红,道:“臣请奏陛下,彻查当年太子一案,以安社稷祖庙。”

    太上皇如何敢查?

    他现在所存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能继大统!

    壮士断腕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祭祖之事不欢而散,朝堂上笼罩着一片乌云。

    左立一身飞鱼服,立在太上皇殿外,太上皇无力地招手,让他进来。

    左立道:“水晏形似义忠亲王。”

    他没有说太子,也没有说废太子,只说义忠亲王。

    义忠亲王是太上皇给太子追封的称号,义在前面,忠在后面,注定他只能是废太子,而非一国之君。

    银色的面具遮着左立的面目,露着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机械般开口,太上皇知道,这是他最利的一把剑,自小培养的,只忠于他一人的剑。

    太上皇脸色变了几变,道:“你如何发现的?为何此时来报?”

    左立道:“新婚之夜,属下藏身于房梁。”

    “传太后!”

    太上皇忽然道,声音急促,引发一串咳嗽,左立发现,他印象中那个坚不可摧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暗自强撑的老人。

    太上皇没有继续问,左立也不再逗留,告辞离去,烈烈风中,他身上的飞鱼服荡起一片雪舞。

    再忠诚的狗,也有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他不想给太上皇陪葬,但他得罪的大臣太多,新帝容不下他,六皇子也容不下他,他们只等这他一死,好给自己的心腹腾位置,怎么会容他活着?唯有南安王一脉,在京城根基不稳,他上位了,方有他左立的生存之机。

    但是如太上皇问了,他就会说,他会给太上皇讲一个故事。

    水汷比他老子的手段高明的多,水晏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年老南安王战死一事,他们已查清了因果。

    新帝、六皇子都讨不了好。

    太后终于没有再端着架子,她的声音是娇娇嫩嫩,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道:“太子...太子当真有后?”

    “我...我...”

    太后没有用“本宫”,双手捂着脸,眼泪从她指缝中流出,汇聚成串,落在铺着万字吉祥纹的毯子上的,很快消散不见。

    “我要见他。”

    新婚第三日,原本是探春回门的日子,正当水雯发愁要不要再拌上一次男装的时候,宫里来了圣旨,说要水晏与探春进宫谢恩。

    水晏彼时再与秦远下棋,他布局略胜一筹,但不及秦远的剑走偏锋,几个回合下来,白子被秦远的黑子吃的七七八八。

    秦远撂下棋子,道:“你的棋艺,越发不如从前了。”

    水晏手里捧着暖炉,嘴角含笑,道:“操心的事情多了,心思也杂了。”

    秦远拿起桌上杯子,抿了一口茶,道:“府上棋艺,唯有你与王爷还能与我过上几招,如今他越发忙了,你又心思不在上面,我这算不算独孤求败了?”

    水晏想起夜里探春与他讲的私密话,瞥了一眼秦远,道:“内子讲,她有一姐姐,最善围棋,改日请来了与你对弈。”

    秦远道:“再说吧。”

    看了看水晏,想起旧时一起长大的时光,长叹一声,道:“你此番入宫,也算苦尽甘来了。”

    水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此事之后,才是真正的麻烦事呢。”

    探春按品大妆,与水晏一起入宫。

    马车上,水晏握着探春的手,温声道:“你不用害怕,见太后就像见太妃一般。”

    探春回握着他的手,低下头,眉间爬上一丝极淡的忧愁,又很快消失不见,再抬头,便是水晏所熟悉的明艳。

    水汷换了身常服,与秦远纵马而行。

    不知不觉,来到曾经的卫家的府邸。

    门户破败,台阶上、石狮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水汷抬手,轻轻拂去狮子上的积雪,触手滑滑的,低头瞧去,是一层挣扎着求生的青苔。

    水汷抬头望着空荡荡的门匾,道:“不过几日,你便能住在这里了。”

    秦远一撩袍子,重重地给水汷磕了一个头,再抬头,额上沾了一层白雪,隐约看到额上的红肿。

    虎目含泪,秦远道:“王爷大恩,必当铭记在心!”

    水汷将他扶起来,道:“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父亲待你如子,我敬你如兄,一家人不说两句话。”

    走进门前,历经风霜的封条摇摇晃晃,水汷一把扯下,推门而入。

    破败的九曲回廊,雪花掩盖的假山,结了冰的流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繁荣景象。

    百年世家大族,再回首,已只剩一人。

    满目疮痍,仿佛在诉说多年前的那场杀戮。

    秦远的泪水无声滑落,那年他刚刚记事,仆人怀里抱着水晏,手里牵着他妹妹,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他听到很多人的哭喊声,但他不能回头,他是卫家最后一点的血脉,他要活下去。

    仆人带着他去了一个庄子,庄子的主人是个美艳的妇人,她的指甲指甲染得通红,转睛流珠间,有着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场,她放下手里抱着鎏金暖炉,说你妹妹太小,又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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