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不理会身后因为他的离开松了一口气的魔族们,顺着低阶魔族的指引朝着魔界的西面走去。

    他拿出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血,仔仔细细地清理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之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天蓝色瓷瓶。

    如果白溪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他之前偷偷放血塞给沉尧的特殊礼物,而这个黑袍男子,正是混入魔界的沉尧。

    他手指轻抚着瓷瓶的纹路,低声道:等我回来。

    *

    妖族。

    喵?

    什么秘密?不能现在说吗?

    白溪满脸疑惑,但显然妖王不想现在给他解释。

    爹就在隔壁,如果吵到你了记着告诉我!妖王弯下腰摸了摸白溪的脑袋,粗着嗓子道:晚安崽崽。

    白溪被吓得一激灵,抬着爪子和妖王挥了挥,等到妖王转身去了隔壁之后,白溪尾巴一带关好了门,可往回想要爬回床上的时候,却意识到了问题。

    御虚峰为了方便白溪的活动,总会在所有超过他身高的家具旁边架好楼梯方便猫猫上下,白溪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独立生活,但现在并没有这个条件,迫使白溪不得不返回到了从前那个必须依靠别人伺候的阶段。

    白溪看了眼比自己高了好几个猫猫的大床,在陌生环境中变回人形爬上床和找个猫窝睡一觉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就在白溪思考的同时,卧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他飞快地回头盯着大门,外面很快传来了胡清柔软软的声音:殿下,需要我帮忙吗?

    白溪猛然警惕起来,四周张望了一圈,企图找到胡清柔知道他现在无法上床的原因。

    这里面难道装了监视他的阵法?不然胡清柔怎么这么巧知道他现在有麻烦。

    白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化形,不然不就可能会被胡清柔看了个干净?

    您不用紧张,陛下当初设计房间的时候没有考虑到您会以原形居住,所以尺寸上有些不合适。

    胡清柔没有急着进来,就站在门边一边解释一边等待白溪的回复:如果您上下床或者其他方面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叫我,郎一然已经去寻找合适的梯子了,明早您醒来之前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白溪站在门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但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胡清柔总是能在他开口之前抢答,到最后白溪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什么好问的了。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没有打开门。

    既然这两个人中可能藏着有叛徒,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白溪都不想和他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而且谁也不知道胡清柔说的是真话假话,万一这是她让猫猫放松警惕的手段呢?

    喵。

    我已经上床了,有事情明天再说。

    白溪朝着屋外叫了一声,听着胡清柔往外走了两步之后悄悄拿出了沉尧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储物项链里的防身仙器放在门口,只要有人试图推门进来,这个小东西就能迅速将其控制住。

    做完这些之后,白溪才勉强放心了一些。

    他翻出了一个柔软舒适的猫窝放在大床的旁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进了猫窝之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趴下。

    不过白溪并没有急着闭上眼睛,没有了熟悉的人在身边,他实在很难酝酿出睡意,更何况在来妖族的路上他已经在妖王的袖子里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好得不行,比起睡觉更想看看这两个人会趁着他睡觉的功夫干点什么。

    虽然这才是白溪抵达妖族的第一天,按道理来说为了不打草惊蛇,那个所谓的叛徒并不会对他下手,可若是沉尧进入魔界的情况已经被发现,保不准这个叛徒会提前做出行动。

    白溪一双眼睛警觉地盯着四周,竖着耳朵聆听屋外的动静。

    门外一片宁静,胡清柔就好像一座不会移动的雕塑似的,站在门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隔壁处理事物的妖王也没有声音,想必是担心吵醒他。刻意在房间中放了隔音结界。

    白溪观察了一会儿,除了窗外的蝉鸣之外就只能听见风吹树叶造成的沙沙声,而他想要的东西不见半点影子。

    白溪忍不住觉得有些无聊,可又不敢闭上眼睛,只好换了个姿势瘫在窝里,眸子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白溪连忙翻过身把柔软的肚皮藏在身下,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熟了。

    房间的窗户被人悄悄打开,一道灰色的身影跃进了屋内。

    白溪心道不好,他只想着有人会从大门进来,却忘记了在窗子边也放一个护身仙器。

    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白溪只能用耳朵聆听对方的举动,在遇见危险之前想方法逃走。

    郎一然!门外传来胡清柔的呵斥声,你声音轻一点。

    来的人是郎一然?

    白溪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只见郎一然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盯着手上不知是什么构成的一片绿油油的东西,周围的灵力波动格外强烈。

    这是在传音吵架吗?

    白溪不太确定,装成翻身的模样换了个更方便偷看的姿势。

    而就在他活动的瞬间,房间中的灵力波动顿时消失了。

    好的,他们就是在传音吵架。

    白溪不知道这两个妖在偷偷摸摸说点什么,不过想必应该是和他有关的东西。

    房间中又一次陷入了寂静,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如果不是因为白溪刚才目睹了郎一然进入房间,他恐怕无法想象现在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白溪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心中好奇指数不断地上升,想知道到底是郎一然的动作太轻,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移动。

    白溪的眼睛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却正好和郎一然的视线对上了。

    白溪的动作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装睡,还是干脆睁开眼睛承认自己偷看。

    然而郎一然的表情更加慌乱,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白溪的身边蹲下,整个动作尽量把声音压倒最低,吵醒你了吗?他轻声道。

    人家都这么直接问了,白溪自然不方便继续装睡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目光望向郎一然手上拿着的绿色不明物体。

    抱歉殿下,这么晚冒犯您了。郎一然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怪胡清柔那个坏女人,她跟我说答应您明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梯子,我只好半夜爬进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来看你睡觉的。

    虽然他的解释非常合理,可表情实在是过于心虚,让白溪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审视。

    他看了眼这个被郎一然称作梯子的东西,眼中带着几分狐疑。

    殿下,您别小看它。郎一然展开了这团绿油油的东西,双手飞快地扭一扭拼一拼,逐渐地做成了一个迷你小梯子的模样。

    而且就是白溪需要的那种,正好合适他的腿长,每一个台阶都是小小的楼梯。

    这个大小合适吗?不喜欢我就再给您做个新的。见白溪一直盯着梯子没有说话,郎一然顿时紧张起来,说话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

    白溪摇摇头,慢吞吞地从猫窝里走出来试了一下。

    楼梯虽然是某些不知名的植物做的,但却意外的牢固,哪怕白溪在上面随意蹦跳也不会出现晃动。

    或许他真的就是来送个梯子,哪怕有其他的想法,也会因为被抓了个现行而不得不放弃。

    白溪礼貌地跟郎一然道了声谢谢。

    喵。

    辛苦你,谢谢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郎一然闻言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两眼放光神情激动,小殿下开心就是值得的!

    两个人在房间内的动静并不算小,更何况郎一然这句话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很难不惊动屋外的胡清柔。

    殿下,您醒了吗?胡清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显然是听见了郎一然和白溪单独在里面的交谈声,忍不住想要进门。

    可无论心中的渴望多么强烈,胡清柔还是老实地站在门外,询问白溪的意见: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白溪其实也不大想单独和郎一然在一起,点点头让郎一然过去帮胡清柔开门。

    郎一然本以为自己可以享受和白溪单独相处,没想到自己一个冒失让胡清柔发现了动静,只好不情不愿地开了门,然而就在他打开门的前一瞬间,白溪连忙叫住了他。

    喵!

    等一下,别开门。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被白溪放在门口的仙器感受到房门被人推开,立马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郎一然和胡清柔都没想到白溪还有这么一手,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小东西根本困不了他们,可是在两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立马就落入了仙器织成的巨网中。

    白溪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放了防御仙器在门口,这不就是直接承认了他对这两个人心有戒备,极其不信任吗?

    白溪心跳如鼓,他不知道妖王有没有让这两个人察觉他们已经是怀疑对象了,不禁担心自己的这个举动会不会对妖王的计划产生影响。

    喵

    我

    白溪正打算解释,反观两个被关起来的大妖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比起生气,他们似乎更多的是在高兴。

    殿下长大了,有这种警觉性在,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肯定能少受很多欺负。郎一然面带欣慰,颇为放松地靠在灵网上,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抓起来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白溪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忍不住愣了愣,小嘴微张却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看到小猫这幅呆呆的模样,胡清柔和郎一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无论是目光还是声音都软了很多:我们殿下果然还是个孩子。

    白溪听着他们一会儿夸自己长大了,一会儿又说他还是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白溪总觉得妖族的这两个大妖和他爹都是一样,对他有很深的滤镜。无论他做什么,他们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夸他。

    白溪觉得自己继续和他们说下去只会让他对自己的认识越来越不清晰,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猫猫。

    白溪解开了仙器把两人放了出来,确认他们没有再被灵网困住之后迈着小步子往床上爬。

    郎一然和胡清柔跟在他的身后,白溪走一步他们跟着迈一小步,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喵?

    你们晚上都不睡觉吗?

    白溪看着这两个人神采奕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看到你就不困了。郎一然笑着说道,他蹲在白溪的身边,眼珠子仿佛黏在了小猫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胡清柔也不甘落后,双膝跪在地上,这个姿势能让她正好和站在床上的白溪平视。

    白溪能够感受到郎一然是真的喜欢他,他就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对隔壁新出生的小弟弟有无限的好奇,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他。

    可是胡清柔不一样,白溪看不出她的年纪,不过想必不会比妖王年轻到哪里去。

    白溪总觉得胡清柔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那是一种温柔到极致的感觉,但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睡吧殿下,已经很晚了。郎一然抬手想要摸摸白溪的脑袋,举起来之后又怕自己的动作吓到白溪,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几个呼吸,最后还是默默地收了回来。

    白溪假装没有看见他的这个动作,虽然能够感受到郎一然和胡清柔对想要和他亲密接触的渴望,但对于白溪来说,他们终究是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白溪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和他们走得太近,更何况这其中可能还有害得他和妖王分别二十年的罪魁祸首。

    白溪听话地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可是这两个人的视线让他无法放下心防。

    在脑袋里数了一千只小羊之后,白溪绝望地睁开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半点睡意都没有。

    是不是认床?胡清柔低声问道,殿下的呼吸一直很乱,想必一刻也没休息好。

    白溪偏头看向她,和刚才一样,胡清柔的目光依旧温柔而慈爱,给白溪的异样感也一直没有改变。

    他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喵?我们以前见过吗?

    胡清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到白溪肯定的点头之后,她弯了一双美眸,柔声道:我上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还没有孵化出来,只是因为我曾经也有个和殿下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喵?

    曾经?

    郎一然蹲在白溪的另一侧,罕见地没有在胡清柔和白溪交流的过程中凸显一下存在感。

    他很早之前就离开了我。胡清柔垂眸,目光中流转着淡淡地哀伤,可当她看向白溪的时候,立马藏起了低落的情绪,始终用一张笑脸对着白溪:现在看到殿下,我就觉得他又回来了。

    白溪说了声抱歉,他很能理解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如果胡清柔是把原来放在他儿子身上的母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她所做的行为似乎也就不难解释了。

    白溪没有再问下去,他闭上眼睛,哪怕只是闭目养神也总比继续和这两个大妖大眼对小眼的有意义。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白溪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了郎一然压低了声音在说:殿下昨晚没睡好。

    他动了动尾巴,紧接着一床新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白溪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条充满沉尧味道的被子,但在这样熟悉的气息中,白溪很快睡熟了。

    当他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妖王坐在他的身边,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玉简上不断地浮现出文字,白溪轻轻叫唤了一声,顿时让妖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小猪崽睡醒了?妖王伸手把白溪从被子里挖出来放在窗台上,开玩笑道:自己看看外面的天,只有猪崽才会睡到这个时候。

    白溪一爪子拍在妖王的手背上,传音催促道:你不是有秘密要今天告诉我吗?

    妖王脸上神秘一笑,揉了揉白溪的圆脸:你起太晚了,现在不是秘密揭露的时间,今天先带你去见几个人。

    白溪哼哼唧唧了一声,把不情愿三个字写在脸上。

    他就好像是一个被父母带出去见陌生长辈的小朋友,哪怕父母和长辈之间的关系很好,但对于白溪来说那就是一群不得不应付而且不能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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