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这次第一名稳了。”一男同学摸着下巴点头,满脸高深莫测盯着画。

    “哇,这背景感觉画得比我们实物还要好呜呜呜。”是那位乖乖巧巧的女主角,看完后不禁掩唇呜咽。

    “绝了,这次的剧本演员再加上道具,顶配,亮瞎他们的狗眼。”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夸赞。

    洛霏盯着人群中俨然成为了主角的桑白,扬起嘴角,笑得有点不自然。

    “颜颜,你怎么把人物也画出来了。”她目光看向大海和公主,语气无比委婉,“这样会不会太耗费时间了。”

    桑白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已经迫不及待插进来几道声音。

    “我觉得加上去好像更有感觉一点哎。”

    “加一,观众更容易被带入到剧情里来。”

    “而且舒颜画得好好哦!”说话的人面带崇拜看着桑白,已经变成了她的小迷妹。

    洛霏不说话了。桑白在端详着自己的画作,目光未曾从上面移开,神情寻常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刚好有了灵感,就顺手画上去了,后面应该会比较简单。”她舒展眉眼,懒洋洋一笑,

    “毕竟我只是个业余道具师罢辽。”

    其实还是懒。

    以桑白的性子能超常发挥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全凭感觉做事。

    “颜颜辛苦了。”洛霏已经调整好情绪,冲她温柔安抚完,视线打量着周围一干人,佯怒训斥:“你们看完可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都赖在这里干什么?”

    她话音落地,围观群众顿时嬉皮笑脸纷纷散去,桑白忍俊不禁,刚想要继续追赶进度,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掌心震颤通过肌肤传到胸口,桑白莫名涌起一种不祥预感,她垂下眼,看到了来电显示。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赵梓言慌慌张张的孩童音透过电波无比清晰地传进桑白耳中。

    “姐姐!你快来,赵纪宁被那些人关进柜子里了!”

    ......

    礼堂内,众人只看到方才还淡定调笑的桑白一瞬间变了脸色。

    她迅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连面前的画板都无暇顾及。

    桑白简单提起背包,紧抿唇,神情是前所未有过的严肃。

    她和洛霏匆匆道别,小跑冲出去。

    “丁舒颜——”

    沈嘉言在门口追上她,一把抓住她手臂,微喘气:“是幼儿园出什么事了吗?我能不能帮上忙——”

    他话还未说完,桑白已经挣脱掉他,头也不回。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幼儿园这节课是自由活动,班主任小李老师临时被叫去开会,另一位负责看护的老师还没有过来,小朋友在自行玩耍,但不知怎么,赵纪宁就被关了起来。

    赵梓言是躲在厕所里偷偷给她打的电话,桑白从小孩颠三倒四的几句话里得出基本信息。

    她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抵到园内时,场面已经被制止住,一地凌乱的活动室,散落着玩具积木,旁边的立柜门大开着,里头空荡,不远处墙壁角落,赵纪宁蜷缩在那,抽噎不止,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在所有人目光下细微颤抖。

    一旁老师束手无策,面对桑白的注视有些愧疚垂下,同时场中还站着几个小孩子,一副被训斥过后却仍旧高傲的模样,扬着脑袋,丝毫不见悔意。

    桑白眼神冷冷巡视过面前一圈,然后定在那位女老师身上,开口:“是哪几个人做的?”

    “这位家长...”她有点惶恐,意图出声劝阻,桑白径直打断她,眉间不耐。

    “你只要告诉我是哪几个人就可以了。”

    女老师挣扎了一番,才犹豫着伸出手,试探指了指,正是此刻站在那高高在上的几个小男孩,在对上桑白视线后,退缩了几秒,又飞快有恃无恐起来。

    “你别生气,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待会等他们家长过来大家再好好谈谈...”女老师柔柔弱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态度间已经明晃晃昭示出他们身后家庭的“不一般”,想以最大可能把这件事情简单带过,和平解决。

    桑白置若罔闻,目光打量着这间教室的每个角落,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动作迅速地出手,把那几个小孩一把拽起,拖到了那间柜子前。

    哭闹叫嚷顿时响彻天际,尖利刺破每个人耳膜,女老师慌张过来想阻止时,桑白已经干净利落把他们通通都塞进了柜子里,接着拿着钥匙果断把锁头一转,咔嚓一声,伴随着柜锁落下的声音,桑白把手里钥匙从窗口轻飘飘扔了出去。

    “宁宁,我们回家。”

    死一般的寂静中,桑白走向那个角落中的小孩,蹲下身,从地上艰难地把他抱起。

    沉浸在自己世界昏昏沉沉几乎失去意识的赵纪宁似有所感,抬起脸,上面泪水斑驳,眼眶红肿。

    他模模糊糊分辨出了桑白的样子,下一秒,抽泣了声,伸手委委屈屈圈住了她的脖子。

    赵纪宁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她怀里。

    第15章 (我给你讲讲睡前故事吧...)

    桑白往外走, 以她的力气完全怀抱一个六岁的孩子有点艰难,但她还是没有求助任何人,一路咬牙把赵纪宁放到车里, 最后松手时, 两只手臂都在隐隐发颤。

    他还紧拽着她的衣服不放手,脸上盛满惶恐, 他似乎忘记自己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的事了,无意识露出渴求,大大的瞳仁里是不安依恋。

    赵纪宁茫茫然的, 像是遭受了巨大刺激之后的应激反应, 失去正常防线,只拼命想要在黑暗中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很快发动车辆。

    道路平稳,车窗外两旁景色飞速后退。

    桑白坐在他旁边,从抽纸盒拿出纸巾, 扳过赵纪宁的脸,手里动作称不上温柔,眼神专注,一点点擦拭掉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肿得不像话, 睫毛湿哒哒黏在一块,此时在桑白手中,没有什么反应的任由她摆弄。

    直到那张脸恢复到往日的白净, 桑白才停下, 纸巾握在掌心, 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是不是吓到了?”她软了口吻,指间又忍不住梳理着他凌乱发丝, 把他打理整齐。

    赵纪宁眼睫颤了颤,抽泣一声,苍白干燥的嘴唇抿着。

    “都过去了。”桑白安抚,没两秒,又轻声补充一句。

    “我在。”

    安静的车内,赵纪宁靠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小孩临睡前还惶惶不安的,紧抓着她衣袖,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他大概做了什么噩梦,眉心始终死死蹙着,唇边时不时溢出惊慌呓语,持续了一路。

    下车时,赵纪宁还沉浸在梦中未醒,桑白准备抱起他,司机在一旁见她动作艰难想要上前帮忙,被桑白拒绝。

    他讨厌外人碰触,不到万不得已,桑白不想假手于人。

    上楼颠簸,赵纪宁迷迷糊糊有所察觉,他勉强抬起脸,隐约一眼确认是她后,又搂紧了手,脑袋搭在她肩上继续昏睡。

    把他放在床上,桑白动作极轻地关上门。

    房间一片寂静,窗帘遮挡住自然光,赵纪宁躺在被子中间,静得几乎悄无声息。

    桑白下楼之后表情立刻变了个样,严肃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抓人闻审,钟点工阿姨被吓得回了厨房,不一会,客厅传来说话声。

    巨幅落地窗前,桑白手机贴在耳边,站立在那,语气没有任何温度。

    “这件事情我不会和解的。监控录像我已经看了,幼儿园恶性霸凌事件,老师看护不周,如果被放到网上我想公众应该也会做出正确判断...”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会,安静之后,桑白再度开口。

    “可以,那就让他们当面过来道歉。”

    赵纪宁整整睡了一个下午,傍晚黄昏时,他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桑白考虑再三,还是重新找了一个靠谱的医生过来,诊断结果是惊吓过度,给他输了一些镇定的药水。

    临走前,桑白送他出门,年轻的医生在门边犹豫一会,还是说道:“丁小姐,你这位小孩子以前可能有过类似的心理阴影,听说下午是被关在柜子里一段时间是吗?正常情况不会这么严重,他可能有幽闭恐惧...”

    即便他不说,桑白也察觉出了不对,赵纪宁当时的状态完全不像普通的惊吓过度,呼吸急促,精神紧张,抱着他往外走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打颤,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她叫出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出现过的系统。

    “你能查到赵纪宁从前的事吗?”

    “我找找――”小系统还是兢兢业业的,立马翻开资料。毕竟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小反派突然出现变故,前段时间消极怠工的某系统本能心虚,这会比谁都要积极。

    没过多久,它惊呼声传来,“找到了!”

    话语立刻顿住,过了几秒,才迟疑响起。

    “...赵纪宁五岁前曾经被关过小黑屋,这是惩罚他不听话的手段,有一次关他的人忘记了,他足足在里头待了一天一夜,门打开时已经昏迷在地上了,后来就留下了不轻的心理阴影,一直不敢待在狭小的密闭空间,直到今天被再次重演...”

    说到后面,它声音越来越小,桑白站在那沉默听着,很久后,才提步转身。

    “我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其实桑白回家没多久的时候,沈嘉言就给她打过电话,他听说了赵纪宁的事情,特意问候。

    赵梓言也在旁边,稚气清脆的声音清晰敲进脑中。

    “蒋鹏他们在班上一直欺负同学,赵纪宁不理他们,他们就老喜欢捉弄他,这几个人还特别狡猾,特意挑着小李老师不在的时候干坏事,老师一直都没有发现...”

    “对不起姐姐...我打不过他们,蒋鹏还推了我一把,屁股到现在还痛...”小孩在那边委委屈屈地道歉。

    “没关系梓言,你已经很棒了。”桑白笑着鼓励,语气难得温柔。

    “今天要特别谢谢你,要不是你通知我,姐姐没有这么快知道赶过去,多亏了你。”

    “是小舅舅告诉我的!他让我下次再看到别人欺负赵纪宁就偷偷告诉姐姐!”赵梓言在那头毫不顾忌地大声说。桑白愣住,很快,那头响起赵梓言被捂住唇的呜呜声,紧接着,对面说话换成了沈嘉言。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上次接赵梓言放学的时候听他说起过两句,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

    “没事。”桑白反应过来,很快恢复如常。

    “毕竟我们也没有很熟。”

    沈嘉言:“.........”

    察觉到自己话里歧义,桑白立即补充:“我的意思是以我们的关系没有熟到说这些,所以我能理解,倒是要谢谢你,提前想到这么多。”

    她用了自己穿过来后对沈嘉言最好的态度,诚恳道:“沈嘉言,我觉得你人还不错。”

    “......”沈嘉言生平第一次,被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好人卡触到心房,他胸口涌起诡异的满足,连语调都不自觉上扬了几个音节。

    “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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