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秋声去

正文 我死后死对头向我求亲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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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抬眼时看向薛照微的背影,他白衣无垢,身形挺拔,是高山上最清冷的一捧雪,天生的云端仙,为天道所钟爱,世人都断定他日后必然会飞升。和他这种在红尘浮世里摸爬打滚、与天争命的人……他唇边扯出一抹似是讥嘲的笑。

    ……那岂止是云泥之别。

    指尖顺着滑落的衣袖轻点了点,谢归慈若无其事地敛去唇边的笑意,站在台阶上看徐家的小郎君被藏雪君冷言冷语摧残。

    到了薄暮时分,落日熔金,天际沉沉压下来,已经隐约可以见到月亮的轮廓了。

    徐家院子的门突然被一只血手推开,门外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朝前面直直地伸着手,他手掌上一截小拇指已经折断,伤口处血肉模糊。

    “救、救……”

    谢归慈坐在屋子里一感受到徐大气息不由得站起身来,和身边的薛照微对视一眼,急匆匆走出屋子。

    ——徐大的气息时断时续,十分微弱,是身受重伤的人才会有的状态。

    ………

    徐大被平放在床上,徐寡妇因为见到儿子如此惨状来不及说一句话便吓得晕了过去,只剩下一个徐图之还勉强保持着镇定,跟在谢归慈身边。

    简单给人包扎好伤口,又给喂了颗治伤的丹药,谢归慈才看了看一直紧紧绷着唇的徐图之,徐图之很懂事,马上说:“我去看看我娘。”

    等他离开,谢归慈才彻底沉下脸色:“他伤势很重,断了三根肋骨,身上有不少像是大型凶兽撕咬的痕迹。”

    单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一个修士神情凝重,薛照微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一眼就下了定论:“有魔气。”

    “是。”谢归慈颔首,他声调清越但略略有些急促,“他身上的伤口明显共有四十八处,其中致命的几处都染着明显的魔物的气息。恐怕他去寻他妻子的路上碰到了魔界十二门饲养的妖兽。”

    寻常的妖兽并不会故意和人类作对,一个是会引来附近门派的修士围剿,一个是妖兽如果要修行也得走正道,绝不能随意残杀人类,会引来天雷降下惩罚。只有被魔界十二门用特殊手段驯化的妖兽,或者该称为“魔化的妖兽”,才会捕食袭击人类。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这只妖兽的实力应该不低。”谢归慈说,“因为伤口上残留的魔气浓厚,实力低微的妖兽留下的气息这么久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注意薛照微看了他一眼。

    谢归慈:“他今日是去找他妻子,我猜恐怕他妻子眼下已经凶多吉少。”

    “魔物在春山镇上。”薛照微指尖抵着桌面。

    春山镇就是徐家大儿媳的娘家所在。

    “十有八.九是这样。”谢归慈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可薛照微的猜测,又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不醒的徐大,“虽然喂了回生丹,但毕竟是重伤,没有三五天醒不过来,恐怕没这机会找他问一问春山镇上的情况了。”

    回生丹是仙门中的一种疗伤圣药,效果极佳,而且药性温和,没有副作用,但是也极其难炼制,一颗千金也不为过。

    薛照微不意外谢归慈手里有这种好东西,只不过有些意外他舍得给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凡人。

    薛照微没有再看他,只是淡淡道:“到春山镇上就知道情况了。”

    谢归慈领会了他话里头的意思,也没有再多说:“走吧。”

    不说别的,单单以藏雪君的实力,愿意出手解决春山镇上的妖物便能让他省去许多麻烦。只是没有瞧出来,藏雪君是如此古道热肠的一个人。

    出门时徐图之站在屋子一角的阴影里,抿着唇角欲言又止地看向他们。谢归慈朝他招招手,把人叫过来:“我们去春山镇上看一看情况,找一找你嫂嫂。你哥哥是被山林中的猛兽咬伤,虽然看着严重,但过几日就会醒来痊愈,你和你娘不用担心。”

    他特意放轻了声线,因此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柔和。

    徐图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谢归慈的安抚下,他眼底深切的不安终于散开一点,点了点头。

    待他离开,薛照微才淡淡开口:“你其实没有必要开口骗他。”

    谢归慈弯了弯唇,“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没必要让他这么早就知道修真界的残酷。”

    “十四岁,已经不算小了。”薛照微极快地蹙了下眉梢,“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独自外出游历,斩杀妖物。”

    谢归慈听完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十分克制自己的用词:“藏雪君会这样想,是因为十四岁的时候没有人关爱于你吗?”

    十四五岁,还仅仅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凉薄如渡越山,也不会让十四五岁修为尚浅、涉世未深的弟子去独自斩杀妖物。他并非故意嘲讽薛照微,是真的想不通……藏雪君这样的天才,经历仿佛同旁人也不太一样。

    薛照微手指从剑柄上挪开半寸,冷冷瞥了谢归慈一眼,转头就走。

    谢归慈追上来:“十四岁能够独自斩杀妖物,造福苍生,一般人做不到,就算是鹤月君成名的时候也已经十六七了。藏雪君心怀天下,和我们这等庸庸碌碌之人自然也不一样。方才是我说错了,还请藏雪君见谅。”

    薛照微停住脚步,侧过视线,正与他四目相对。谢归慈眼睛里噙着几分淡薄的笑意,但细看他又好像并没有笑,只是天生风流多情的长相会带来这样的错觉。

    谢归慈对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同方才哄徐家那小孩的口吻别无二样。

    但他倒是有些理解那小孩儿为何那么轻易就被哄好了。

    看谢归慈这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的模样,恐怕这一招没少拿去哄鹤月君。

    薛照微冷冷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藏雪君在吃谁的醋?

    【改了一下更新时间,差不多九点更新啦,早一点点。】

    第15章 碧桃花01

    春山镇和九方镇只隔了不到五十里,谢归慈和薛照微抵达的时候天色已晚,明月高悬。

    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种别样的安静与祥和之中,家家户户的灯火都已经熄灭,只有镇子前的碧桃花树簌簌飘落着桃花花瓣,堆积满面前的青石板。

    一个温柔的春夜。

    “你能感受到这镇子里的妖气吗?”谢归慈低声向身边的薛照微询问。他从北荒诈死脱身的时候受了点伤,修为还未完全恢复到全盛时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有感知到春山镇上有任何妖兽的气息,更别提已经被魔界十二门驯服、驱使的魔化妖兽的气息——那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感知。

    薛照微摇头:“并无。”

    这镇子人气旺盛,比一般的镇子还要祥和不少。

    “这就古怪了。”

    春山镇和九方镇比邻,徐大只往返于这两地之间,九方镇没有任何问题,春山镇乍一瞧也没有妖魔作乱 ,偏偏徐大是被妖魔所伤。

    谢归慈轻声沉吟,他已能断定春山镇有问题,如今镇上一片祥和,他心底这种想法非但没有消去,反倒更加笃定。

    ——不仅有问题,恐怕这妖物还很难缠。

    “鹤月君曾经同你提及过类似的情况么?”

    是薛照微的声音,叫谢归慈微微一愣,竟没有辨别出来他这句话里不甚明显的试探。谢归慈认真想了想往日的经历,作为“江灯年”,他碰到过的妖物魔门数不胜数,但是这么“祥和”的情况,到还是第一次。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并不是和妖物打过许多交道的鹤月君,只含混不清地道:“他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情况,但他曾经提过,凡是妖物所在之地,妖气必然深重。像春山镇这样看上去完全没有妖物痕迹的……只怕整个镇子都有问题。”

    这段话他特意用了神识传音给薛照微。

    薛照微神情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分辨不清他这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再看过去依旧是冷淡不可接近的模样,绣着银色暗纹的衣袖柔软地垂下 遮住半截握剑的手,淡青色的筋络分明。

    “先去周家。”

    谢归慈对此倒没有异议,据徐家的二儿子说,周家在春山镇的最东头,靠近群山,他辨认了下大概的方位:“走。”

    白色衣摆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身后那棵花树上的碧桃花仍在簌簌地落着,被夜风拂着飘满整个镇子。

    一地的桃花。

    周家在一群房舍中也格外醒目,大火烧过的痕迹残留,竹篱笆矮矮围了泥土胚的茅草屋一圈。

    谢归慈弯起眼睛打量,任由水色月光浸没他半边脸,柔和线条,薛照微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眼前的人轮廓竟然依稀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叠起来。

    ——

    白衣胜流风回雪,眼底映出长剑寒光,剑身快如惊鸿照影,挑落三春桃花,七分风流尽皆收束于一人身。

    是天下无一人不慕其风姿的鹤月君。

    是和谢归慈截然不同的人物。

    原本鹤月君江灯年和根骨平庸的谢归慈一辈子也不该有什么交集,但因为一段所谓的婚约……薛照微收回了目光,也一同敛起那点幽暗的、不能为人知的心思。

    这一刹那的情思如流水无声流过,谢归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和前来开门的周家人搭话。

    破旧的木门门缝里探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大约十四五岁,虽然瞧着有些瘦弱,但五官清秀,可见父母中大抵有一方合该是个美人。

    “你们是谁?”

    这就是周秀才千辛万苦求来的“宝贝儿子”。对于对方的身份谢归慈瞬间心下了然,他便问:“周菁周姑娘在家吗?”

    “她已经出嫁了,你们不知道吗?”

    少年脸上露出警惕。

    谢归慈:“我们不是镇上的人。是我母亲曾经和周夫人有些故交,听说周夫人已经仙逝,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想代好友照拂一二,因此才让我来春山镇上看看情况。”他说完又指着薛照微补充了一句,“这一位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起来的。”

    他这编出来的这一套说辞不高明,如果面对的是个老狐狸恐怕早就被拆穿,但应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以谢归慈的本事,还是轻而易举。

    “你们先进来吧。”少年听了表情放松,打开门,“不过姐姐确实不在,你们来得不巧,她今天刚刚和丈夫回隔壁镇子。”

    他手里举着一盏点燃的油灯走在前面,影子被挤压成一团,随着他脚步一晃一晃,也溜进屋子。

    “我叫周暄,是你们要找的那位周姑娘的弟弟。”

    谢归慈适时让脸上表现出惊讶:“来之前母亲并未告诉我周夫人有两个孩子。”

    “我不是先头那个周夫人生的,我是后面那个周夫人的儿子,不过我娘前几天已经跑了。”他提及自己的身世并没有什么羞愧、难以启齿,反倒比许多已经加冠的人还要稳重。油灯被轻轻搁在桌上,这间黑漆漆的屋子才终于有了一点亮光。

    谢归慈和薛照微也才终于打量清楚周家的光景——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整个房间里只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和两条宽凳,角落里摆着一张床,堆着两床破棉被,周秀才像一具尸体僵直躺在床上,一截干枯黑瘪的手臂伸出棉被,悬在半空中。

    除此之外,只有一扇没有修补的破窗户。

    周暄从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有缺口的碗,倒了半碗水走到床边喂给周秀才,周秀才“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精光。从谢归慈和薛照微的角度只看到周暄俯身为周秀才捏好被角,才转过身来。

    “我姐姐嫁人之后已经不住在这里,你们要找她去隔壁镇上。她嫁了一户姓徐的人家。”

    他态度不冷不热。

    谢归慈接话:“既然这样是我们冒昧打扰了,不过天色已晚,赶路多有不便,不知道周小公子能不能让我们在贵舍暂住一晚,明日早晨我们便走。”他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把碎银放在桌上,“这些微薄钱财,就当是我二人投宿的费用。”

    薛照微垂眼看着,他记得这些碎银是谢归慈拿他的灵石和徐家换的。

    周暄看了眼桌上的碎银,“东面还有一间屋子可以给你们住。”

    “那就多谢周小公子。”谢归慈唇边笑意加深了些,视线越过周暄的肩膀,落到躺在床上的周秀才身上,周秀才的手在虚空中徒劳一抓,随即无力垂下,破烂衣袖往上卷了半截,枯瘦如柴的手腕上仿佛有一圈像是某种野兽的细小绒毛在颤动。

    周暄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谢归慈的视线。

    “你们要休息的话早点休息。”

    谢归慈轻轻颔首:“对了,还未问过周姑娘长相如何,免得届时我们认错人。”

    “姐姐她很好认,她眼睛下面有一道半月形的红痕。”周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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