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朝着钟意使了个眼色去。

    钟意看得暗暗好笑,她心里对冯夫人没有什么意见,但更不想与林照那继母多言,便坐在一旁捧着刚刚被人从宫里加急送过来的人参鸡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安安静静喝着。

    没过多久,便整个屋子都飘满了这股鸡汤的香味儿,旁人尚且是垫过肚子来的,林照第一个先受不了了:她今日出嫁,为防婚礼中间更衣不便,那可是自起床起便滴米未进的。

    “阿意,你可饶了我吧,”林照叫苦不迭道,“你这鸡汤的香味也太勾人了吧……”

    “你也来尝点嘛,”钟意笑着吩咐宫人给林照也倒了一小蛊来,劝她道,“多少也垫垫肚子,你这可是要往晚上去的……就一点点,也不会有什么的!”

    林照被钟意说的心动,便叫停了身前人手上的活计,拿着那小蛊一点一点地泯干净了。

    冯夫人见了便复又笑着对林大夫人道:“大姑娘与意嫔娘娘倒是亲近……”

    林大夫人这下连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那是自然,”钟意搁下了手上的参汤,扬起脸对着冯夫人甜甜一笑,“本宫在闺中时,多亏了林姐姐照顾……此番林姐姐出阁,也多亏了夫人您过来帮忙张罗,本宫心里甚是感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冯夫人就是再迟钝,这时候也咂摸出些滋味来了,忙向着钟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福礼,柔顺道,“这本就是臣妇应该做的,不敢当娘娘额外一句感激,娘娘这般说,可真是折煞臣妇了。”

    两人这便有说有笑地聊开了,林大夫人被不尴不尬地撂在了一旁,心头有火,想想自己之前听闻过的某些传言,又强行按捺住了那股火气,见钟意手边摆着不合时令的青杏,想是特意由宫中搜罗送来的,便也笑着奉承钟意道:“娘娘如今这口味可是特别喜欢酸的?……酸儿辣女,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定是位活泼健康的小皇子。”

    ——林大夫人这话本心是为了巴结钟意、凑个趣讨她欢心,但这话一经她嘴里说出来,不知怎的,便莫名带了股阴阳怪气的意味,听得林照眉心大皱,直言不讳地给林大夫人顶了回去:“妄议宫中子嗣身份,母亲您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林大夫人吓得浑身一抖,顿时噤若寒蝉。

    “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罢,”钟意微微笑着,面色淡淡道,“这总归是本宫与陛下的孩子,承您吉言,活泼健康就好,旁的倒也不奢求什么。”

    冯夫人在边上听得有些尴尬,正是不知道该继续沉默装无知无觉的好,还是开口转圜些什么打个圆场的好,呼啦啦又是一大群人过来,林府各房的妯娌们、还有与林府沾亲带故的各家亲戚们……一伙人一窝蜂的挤了进来,围着新娘子开始一人一句说起了各色各样的吉祥话。

    钟意饶有趣味的在一旁听着,抬眼间,眼角余光瞥到了承恩侯夫人林氏。

    ——是了,她是林照的姑姑,这种场合,来了也适当。

    这还是自永宁伯之宴后,林氏在马车上亲口与钟意撕破了脸后,二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再相见。

    承恩侯夫人林氏对上钟意的目光,微微一怔,略带不自然的避开了视线,避开之后犹豫了一下,又正正地望了回来,想对着钟意和善地笑上一下,钟意却已经不感兴趣的别开了目光去。

    ——在场这些人,有当日亲自在永宁伯家宴上的、有当时不在过后耳闻看戏的……各色各样的目光,艳羡的、惊叹的、嫉妒的、畏惧的……皆都或明显或隐晦的朝着钟意的方向投了过来,但如今的钟意稳稳地端坐在原处,心中却是古井无波,再泛不起半点涟漪。

    对于这些世家贵妇、千金贵女们,钟意曾经暗暗羡慕过,也曾经对着她们隐隐的自惭形秽过,更曾有过在永宁伯之宴上那么难堪落魄的境地里,只为了赌一口气,不让她们看笑话,便强撑着要自己摆出副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模样来的时候……但时至今日,再一次面对那些人各形各色的目光,钟意心头却只有平静,真真做到了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

    这平静,不是为了赌一口气,不是为了在人前装模作样,而是真真正正的无所谓了。

    ——或许是因为钟意已经求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而被人满满所爱着的人,内心足够强大,也再不会去因外面那些无关人等的爱怒怨憎而或悲或喜了。

    她心思坚韧,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后是为什么而活,目标坚定,一往直前,再不会于岔路口怅惘迷茫,或因外人的评价而动摇心神。

    也就是这时候,钟意才真正体悟到了林照当日那句“你我的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而至于那些人……多看了她们一眼,都是叫她们白占了便宜去”的真意。

    新娘子这边没有热闹上多久,外面便又喧喧攘攘的来了一群人,听着有男人在外高声谈笑的声音,林照脸上的妆容也上得差不多了,周身齐备,起身悄悄握住了钟意的手,眉宇间多了几分怅惘之色。

    ——这是迎亲的人也将快到了。

    隔着扇门,钟意能清清楚楚的听见林照的几位堂兄弟互相的插科打诨,中间有一人扬声嚎了一句:“翀云兄,你可是陛下钦点探花郎啊!一会儿得你先来一个,你先来出个特难的,难倒他们那边一大片!”

    于是钟意便知道,骆琲应当也是已经到了。

    外面的男丁们嘻嘻哈哈着,里面的妇人们也一时安静了下来,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林照握住钟意的手有些黏,想是也出了不少的汗。

    燕平王世子到的时候,动静极为明显,因为外面一大帮人呼啦啦地一齐拥了上去,正想要开口刁难,为首的林府长公子先笑呵呵地打了句招呼了:“世子,傅公子……陛下?!”

    如果说招呼前两个人时,众人还是嘻嘻哈哈着一副不怀好意的做弄模样,等看到第三个人时,一时全都惊在当场,一阵鸦雀无声后,继而便是呼啦啦下跪请安的声音。

    宣宗皇帝笑着免了他们的礼,轻轻拍了拍身边燕平王世子的肩膀,让他往人前推了一推,温煦道:“朕今日就是一个来陪着临知的伴儿,新郎官儿在这里呢,今日这主场是他的,你们瞧准了,就不要让朕喧宾夺主了。”

    ——可话是让宣宗皇帝这么说了,但如此一来,谁还敢再对着他们一行捉弄了,燕平王世子对着紧闭的房门,规规矩矩地作了一首催妆诗来:“喜气拥朱门,光动绮罗香陌……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众人意思意思地为难了两句,也不敢再真让探花郎出手了,就这么让开了门,放了新娘子出去。

    林照盖了红盖头,由自己的大堂兄背着坐上了花轿去,钟意避到一旁遥遥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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