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住的是省城招待所,除了能住宿,旁边酒楼也是他们的。里面可以点各种中式西式糕点。”

    周明友恍然大悟,也不免咬了咬牙后槽,“多少钱?”

    “瞧你这点出息!”沈煦睨了他一眼,“放心吧!这么点钱,给侄女过生日,我还花得起。大不了明年三娃生日,你们给找补回来?”

    再问就生分了。周明友干脆应了,“行!”

    蛋糕的味道对孩子来说,自然是美妙的。刘萌和三娃吃得满脸都是。沈煦对周明友使了个眼色,牵了两个孩子出去洗漱。等把他们收拾妥当,带去隔壁房房间哄睡了,再过来,周明苏眼眶红红的。

    知道他们姐弟必然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沈煦直接了当问:“明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周明苏没说话。

    周明友皱眉,“姐,你难道还想和他过?”

    周明苏苦笑,“不然还能怎样!当初是我自己死活要嫁的,如今我也只能受着。”

    沈煦摇头,“不!你还可以离婚!只要你愿意!”

    周明苏身子一震,抬头看了沈煦一眼,又偏过去,“离婚?离了婚,我能去哪里。回上水村吗?爸……爸已经不要我了。我也没脸回去。”

    “姐!爸当年说的都是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爸心里一直挂着你呢!要不然这回怎么会这么痛快答应让我来省城。”

    “爸……爸还挂着我,他还愿意原谅我吗?”周明苏有些恍然。

    “肯定的!只要你回去,爸一定会原谅你的!”

    周明苏顿了一会儿,依旧摇头,“那我就更不能回去了。咱们村就没有离婚的。我若是离了婚回去,别人会怎么看?爸一个大队长,我没能给他带来荣耀,让他享福,反而让他因为我受尽别人的指指点点吗?明友,你别担心,我自己有手有脚,总能养活我自己。”

    周明友急得团团转,“你管人家怎么看?难道因为别人的看法,你就要委屈自己吗?我都听到了,你打算自己养活自己和萌萌,和刘安南分开过。你这样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不,还不如离婚呢!不离婚,再怎么分开过,也住在一起,家里用不用你打扫,要不要你做饭?你不还得伺候他?就算这些你都不做,那章老太太呢?天天受她的气,心不心烦?”

    一席话,说的周明苏无言以对。

    沈煦知道周明苏并非不想离婚,而是有所顾虑。这些顾虑也是时下所有人的顾虑。对比其他妇女,周明苏敢于直接提出自己和女儿过,与刘安南划清界限,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即便如此,周明苏也没能坚持多久。

    书中,一年后,周明苏还是离了婚,带着刘萌回了上水村。

    “明苏姐,你若只是担心村里的流言,大可不必。过日子的是自己,不是别人。我想大伯也不希望你一忍再忍。再说,还有萌萌。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不和谐的父母关系,萌萌处在中间,会不会受影响?

    你也说刘安南这些年一直因为刘定远亏待萌萌。这样的区别待遇如果继续下去,长此以往,会不会影响萌萌的心理健康?你觉得这对她的成长真的好吗?”

    周明苏顿在当场,默然良久,刘萌是她最不能触碰的软肋。

    “明苏姐,我不是要劝你离婚,也不是劝你不离。我只是把利弊说给你听。离与不离,选择权在你。我和明友说的都不算。我想告诉你一点。

    上水村虽远,但只要你需要,我们随时可以过来。如果你选择离婚,我们会帮你。如果你选择不离婚,我们也会帮你。至少我们会让刘安南和章家人知道,周家人不是好欺负的。周家的姑娘娶回去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受罪的!”

    周明苏眼泪簌簌往下掉。这么多年,她受尽委屈,一个人强撑,从来没人和她说过这些话。周明苏心底又是温暖又是感慨又是心酸。

    “爱民,谢谢你!”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了,离婚!我明天就和刘安南说,我要跟他离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萌萌!”

    沈煦翘起嘴角,“这可不行!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周明苏一愣。

    沈煦接着道:“你在他身上花费了六年的青春,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还得因他受章老太太的嘲讽、谩骂和白眼。他补偿你是应该的!”

    周明苏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声,“刘安南没钱,他的钱都被章老太太搜刮地差不多了。他现在手里估计连十块都没有。”

    沈煦不以为然,“没关系,谁拿的,让谁吐出来!”

    周明苏和周明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怕不是在做梦吧!

    沈煦笑而不语。对于周明苏当年舍弃父母也要嫁给刘安南的事,他不予置评。但他知道周大海舍不得这个女儿。周大海对原身有恩,没有周大海,原身活不下来,这恩得还。

    第22章 022

    次日。

    周明苏刚洗漱完,就看见刘安南杵在门口,手里还提着白粥和包子。沈煦和周明友从隔壁出来,不客气地接了。不吃白不吃,还省了他去买早餐。

    “进来吧!”

    见周明苏开门让道,脸色平静,已没了昨天的火气,刘安南心下一松,高高兴兴地进了屋。

    周明苏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刘安南会意,可没等他屁股挨上凳子,便听周明苏说:“我们离婚吧!”

    “你……你说什么?”

    他从未想过周明苏会提离婚,这些年,就是再委屈再艰难的时候,她都不曾开口说过这两个字。

    “我们离婚吧!”周明苏又说了一遍,语气平静,无悲无喜,就好像在说我们吃饭吧。

    这样的态度让刘安南本就慌乱的心更加慌乱,“明苏,别说气话。我今天是来接你和萌萌回家的。我给萌萌买了礼物,我们可以再给萌萌过个生日。好不好?”

    周明苏双眼看着他,“我说的不是气话。”

    刘安南深吸了一口气。他了解她。周明苏从来不是拿离婚做要挟的人。她一旦做了某个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当初认定嫁给他时如此,现在要离婚也是如此。

    “明苏,我们当初不是说好,要白头到老的吗?”

    他从没想过要和周明苏离婚。他是真心喜欢周明苏的。

    对前妻,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恩情。他更多的是把她当妹妹。可前妻喜欢他,章家更是极力促成这门婚事。他受章家恩义,便点了头。只是谁也没想到,前妻生孩子时难产,就此一命呜呼。

    临死之际,前妻拉着他的手,说他一表人才,工作体面,必然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自是会再娶。她担心后娶的妻子对定远不好。

    那时她已是气若游丝,声声恳求。他心中难受,便说若是再娶,人选也一定会经过章家的同意。

    前妻仍是不放心,让他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定远。不论以后是否有别的孩子,有几个。都会把定远放在第一位,谁都不能越过去。

    他应了。

    那时,他想着,便是此生不再娶,一辈子带着定远,报答章家的恩情也无妨。

    直到后来,他遇上了周明苏。

    省城大学的女学生不少,环肥燕瘦,各有姿色。周明苏不是其中最漂亮的,也不是其中成绩最好的。但就是那么奇怪,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那时,她年轻、活泼、充满朝气。灿若彩霞,亮如星辰。他们彼此吸引,这股引力促使着他们一次次接近,相识,相知。

    至此,他才体会到原来人世间真有书上描绘的美好爱情。他也第一次懂得到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与他对前妻,是完全不同的。

    那一阵子,他的梦里全是她。他想要和她在一起。他们也确实在一起了。

    然而结局却并不如他所愿。

    周明苏转头看向门外,神色飘远,“只怪我当初太年轻,把一切想得简单了。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定远只有四岁,还不大记事。我诚心待他,他自会接受我。

    我以为章家看到我的努力,便会放心。章老太太也就不用一直住在家里防备我。我以为章家既然能资助你数年,宁可自己困难,也没委屈你,该是知情明理的善良人,我可以与他们和平共处。

    谁想到,章家什么事都找你,让你出钱出力。章老太太一住数年,不肯挪窝。我费尽心思,好容易得到定远的一点好感,章老太太便寻机生事,让定远更厌恶我一分。以至于如今,定远待我如仇敌。

    白头到老?我也想白头到老,可是我做不到了。刘安南,我累了。我们就这样吧!离婚,是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刘安南身子颤了颤,“明苏,你不能这样!我知道你你气我把钱都给了章家,气我因为定远总是委屈你和萌萌。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章德祖如今家庭稳定,工作稳定。往后也没多少让我帮忙出钱的地方了。还有你和定远的关系。我……大不了,我让妈回章家。你不是一直觉得是妈夹在中间让你和定远没法培养感情吗?定远才十岁,还不算大。妈走了,你们一定可以处好。”

    周明苏发出一声嗤笑,看向刘安南,“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只要章家想,处处都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觉得能少得了?再有,先别谈我和定远隔阂矛盾已经产生,不可能消除。就算可以,你有本事弄走章老太太?

    早两年,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也不只一次向你提过这个要求。可结果呢?只要章老太太一诉苦,一说那些年养大你,送你读书,让你出息的不容易。你就自觉矮了一截,撵她走就成了无情无义,你还怎么撵?”

    刘安南张着嘴,不知如何反驳。

    周明苏一叹,“刘安南,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章家这些年找各种借口问你要钱,你都给,从不拒绝。一方面是对于章家,你无从拒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章老太太私下和你说过,这些钱,有一部分是替刘定远存着的吧?”

    “明苏,我……”刘安南眼神躲闪,几乎不敢看周明苏的眼睛。

    “章家防着我,你又何尝没防着我呢?”

    “我不是!我没……”

    周明苏再度抢白:“你敢说,你当真没有?”

    刘安南哑然。其实最初他是没有这种心思的。可自从刘萌出生之后,周明苏心里眼里只有刘萌,对刘定远爱答不理,不闻不问。他明白周明苏是被刘定远伤了心。他不怪她,却为这种局面心忧。

    他六岁没了母亲,父亲又是个粗心的,太明白没娘的孩子有多苦。他想把刘定远没有的那部分母爱也补给他,凡事为他多想一分,多留一条退路。

    这种思想以及做法都是不能让周明苏知道的。

    但她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说了出来,把一切戳穿,暴露在阳光下。

    刘安南觉得周明苏将他所有的外衣全部扒去,往他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明苏,一定要这样吗?你知道我并不是不顾你和萌萌。我想过的,往后,你和萌萌总有我可以依靠,而定远……”

    “别跟我说以后。就谈现在。萌萌三岁了!这三年来,你有当过她的依靠吗?但凡与刘定远有冲突的时候,你护过她,让她靠过吗?一次!只要你说得出一次,这婚我便可以不离!”

    刘安南蹙眉,努力回想,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说不出来。一次……似乎一次都没有。他有些讶异,他是疼定远,却并非完全不疼萌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翻遍记忆,也找不到哪怕那么一回?

    “我意已决,刘安南,离婚吧!”

    刘安南心中一痛,看着周明苏良久,终于接受她是铁了心不想和他过了的事实。半晌,他乞求说:“能不能不离?明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补偿萌萌的!”

    “这几年,我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真的无可回转了吗?”

    “是!”

    刘安南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我不同意!明苏,只要我不点头,这婚就离不了!”

    周明苏满脸震惊,被他的无赖作风气得七窍生烟,“你……你无耻!”

    刘安南又说:“只要能不离婚,无耻又如何?明苏,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和你计较。你冷静冷静,我明天再来看你。”

    竟是自顾自走了。

    周明苏无力地坐在床上,见沈煦与周明友进来,扯出一丝苦笑,“你们都听到了?刘安南说得没错。这里是省城,他工作体面人脉广,只要他死咬着不点头,这婚我离不了。”

    沈煦不以为然,“那倒未必。”

    见周明苏周明友困惑。沈煦问:“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他不想离,就找能逼他离的人。那位章老太太呢?你觉得她对你们离婚是什么态度?”

    周明苏哼了一声,“她巴不得我们早点离。她答应我嫁进来,是想着我是乡下来的,没见识没根基好掌控。可后来发现,我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压根掌控不了就后悔了,恨不得我们赶紧分开。”

    “刘定远呢?”

    “刘定远受章老太太影响甚深,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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