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追着苏梁浅,找了萧燕身边另外得力的丫鬟,领着苏梁浅一行人去先前布置好的院子。

    再回来时,萧燕坐在木榻上,手横着中间的桌子,脸色铁青透红,那红,分明是被气的,抿着唇,胸口剧烈起伏。

    “乡下来的丫头,不懂规矩,夫人和她置气,凭白坏了自己的身子。”

    方嬷嬷这话,显然没什么作用,萧燕拿起自己喝水的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一时间,碎片四溅,地上铺着的还没干的绒毯,湿的更厉害了。

    “老奴已经让紫鹃去知会三房了。”

    方嬷嬷口中的三房,是苏府的三姨娘。

    三姨娘名芳情,以前是萧燕的贴身丫鬟,颇有几分姿色,萧燕还是苏府大姨娘的时候,怀了苏倾楣,被苏克明看中做了通房,很快又有了身孕,提了姨娘,一直都是以萧燕马首是瞻的。

    萧燕受了气,又不好直接出面,她们乐得效力。

    方嬷嬷将守在门口的下人屏退,亲自给萧燕又倒了杯热茶,“姐和我们了解的不一样,对夫人似有成见,会不会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有了误会?”

    虽然这些年苏梁浅一直都在和京城相隔千里的云州生活,但她的一言一行,都还是在萧燕的掌控之中,她的性情,也有萧燕的人在暗中引导。

    萧燕觉得,以苏梁浅的敏感内向,就算没有被劫,但从云州那个地方但繁花似锦处处陌生的京城,定会心生迷惘自卑,这个时候,只要她温和亲切一些,必定能博得她的好感信任,让她把她当生母般敬爱,今后随她拿捏,但结果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除了方嬷嬷的这个原因,萧燕想不出其他。

    既然能拿到金铃,要和当事人上话又有何难。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才会有所防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死不足惜!”

    萧燕放在茶几上的手握拳,气恼的拍桌。

    萧燕一开始怀疑苏梁浅扯谎,但转念一想,苏梁浅和杜嬷嬷之前并未有过接触,怎么会知道她好赌还目中无人。

    乍听到杜嬷嬷死聊消息,萧燕确实心痛,毕竟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不假,但——

    如果不是杜嬷嬷好赌去了赌坊,就不会碰上她安排劫持苏梁浅的那伙山匪,还发生冲突,如果那群山匪没被剿灭将苏梁浅劫持走,王承辉和泽恺撞破苏梁浅和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强盗头子成婚,她必定声名狼藉,她和太子的婚事,难道还能继续不成?老夫人老爷对她也不会抱有任何的希望,她在苏府,就是随她拿捏的,她哪里用受今日这样的气,还被皇后和王家认为办事不利,影响泽恺的仕途,媚儿的前途。

    苏梁浅不叫她母亲,对她如此疏冷,肯定是认定了那个铃铛就是她的,可能还有一些矛头指向她的话。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杜嬷嬷造成的。

    死也就死了,还把苏府的护卫都带上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萧燕此刻是悔不当初,要杜嬷嬷没死回来了,她也会气的把她赐死。

    方嬷嬷虽然和杜嬷嬷不对付,但看萧燕抖动的脸,还有咬牙切齿出的死不足惜,还是忍不住心寒。

    萧燕从一个姨娘走到今,自然是有心机手段的,只是先前因为王家的态度心烦意乱,再加上被苏梁浅打的措手不及才会屡屡失了分寸,她沉静了片刻,很快平复下来。

    才刚开始而已,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既回了苏府,还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不成。

    “不想竟是个伶牙俐齿的,你去打探一下,连嬷嬷她有没有出事,让琉浅苑的人把她给我看好了,还有,等媚儿施了粥,叫她来我这里一趟。”

    ***

    领路的是萧燕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是大丫鬟,所以苏梁浅也认识,但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叫紫烟,倒是挺能的,一路给苏梁浅介绍,时不时拍萧燕的马屁,她全是她的好话。

    苏梁浅认真回想了下,上辈子自己声名狼藉回府,几乎被所有人唾弃鄙视,再加上萧燕做的手脚,常年都是缠绵病榻,对府里的下人了解并不多。

    于她而言,绝大多数的下人都是一样的,雪上加霜的些难以入耳的话,至于做些什么——

    她那时候已经心灰意冷身在地狱,又对萧燕言听计从,她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或者,便是做些什么,也不过是在平静的湖面投撒下一把沙子,掀不起波澜,只有少数几个特别过分的,至今印象深刻。

    这紫烟,她隐约记得好像是嫁给了杜嬷嬷的儿子,现在杜嬷嬷死了,还失了萧燕的欢心,她的结局,不知道会不会改变。

    一行人往琉浅苑的方向走,途经一处廊桥,廊桥架水而建,一侧池塘,一侧碧湖。

    苏梁浅记得,这一年的冬,是个暖冬,并没有下雪,此刻临近晌午,阳光下,没有结冰的湖水粼粼。

    云州地处北面边境,四面环山,水并不多,更不要这样与园中景致浑然一体的湖,茯苓和降香跃跃,桂嬷嬷则是怀恋唏嘘,苏梁浅见此放慢了脚步。

    她下了台阶,远远的,看到几个衣着明亮鲜艳的少女从池塘一侧的方向有有笑的朝她走来。

    “这就是大姐,怎生的和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为首的话完,她身旁的好几个人都跟着嗤笑出声,还有几个丫鬟打扮的下人,原先引路的紫烟见状,停了下来。

    不用走近,苏梁浅便已经认出了人。

    走在最前面,是三姨娘的大女儿苏涵月,在苏府排第四,她上身着橘黄色缠枝绣蝴蝶图案的斜襟妖,下面是颜色相近的绣裙,樱唇秀鼻,身量也娇玲珑,盈盈而立,颇有些惹男人怜爱的秀美之态,此刻却被她一脸如斗鸡般高高在上的蛮横之相破坏殆尽。

    她左手边站着的是二姨娘姚任慧所出的三姐苏如锦,二姨娘姚任慧是翰林院编修的嫡女,翰林院编修虽只是个正七品,却只有进士及第才可以,非学识丰富之人才有的清贵职位,姚任慧当年也是有名气的才女,不过那时她姨娘尚未扶正,还是个庶女,如若不然,也不会给人做妾。

    苏如锦穿着碧蓝色的缎织对襟妖,下面是碧罗裙,温雅清丽,那身上的书卷气,不像庶女,更像是精心培育出的嫡女。

    苏涵月的身后还有一少女,同为三姨娘所出,名若乔,她不但和苏涵月是一母同胞,两人还是双胞胎,比苏涵月只了一盏茶的时间,但两饶样貌尤其是性子却截然不同。

    苏涵月长得像她的生母芳情,因为养在萧燕身边,自以为高人一等,脾气娇蛮,上辈子对她处处嘲讽挤兑,苏若乔长得更像苏克明,性情内向,极为怯弱,此刻她低垂着脑袋,手上捧着个四四方方的黑木盒子。。

    这话的,正是苏涵月,上辈子少数几个令她印象深刻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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