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隽琛靠在门外,静静地听屋子里的女人说说笑笑。首饰,学业,感情。还有,结婚,生子,东洋......

    手腕上的金表时针在滴滴答答转着。仿佛在提醒他,你也该进去,和他们一起说笑。可张隽琛只觉得疲惫,不想进去。

    门口跑来一个小厮,见到张隽琛,连忙上前:“少爷,咱们跟疫区那里的人说好了,今天能送点物资进去。”

    张隽琛直起腰:“真的?就今天吗?”

    小厮点点头:“就今天。那边管得严,给再多钱也不行了。”

    张隽琛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吧,那咱们现在就去。”

    战争引起的东西有很多。饥荒,分离,仇恨,还有疾病。住在湘京甲子口的人们是最早一批感染到疫情的人们。由于没有药物可以医治,总局便封锁了这个地方,只给进不给出。就这么封锁了整整几年。

    张隽琛行慈善救济,自然了解到了疫情区的事情。由于总局的强力封锁,疫情区里的人往往不是病死的,而是饿死的,冷死的。

    他知道后,自然十分愤怒焦急。一直都在试图和看管的人搭线,想往里面送点东西。今天,对方终于松了口。

    拉着几箱东西的货车停在疫区门口。疫区前都是铁丝网,封闭得严实,寂静无声。

    看管的人检查了一番后,就对着张隽琛点点头:“进去吧。”

    张隽琛笑了:“多谢。”

    十一月二十三号。

    胡同口里那家本应开着门让周围人户的孩子们来上课的女老师,今天没开门。

    女老师坐在镜子前,静静地看着。

    桌上的茶从热到冷。

    这是一个愿时惜记得很清楚很清楚的日子。

    ‘愿时惜’看着镜子里的面孔,动了动小拇指。感觉到了一点,微弱的,灵魂波动。她微微一笑:“你这样好,去接近他,怎么不会让他心生爱慕?”

    女子闭上眼。

    脑海里的光影分差开来,好像回到了灵魂主人的那个轮回里。轮回里的女人每天都紧锁眉头,直到有一天,有人捐助了这个地方,给不能上学的孩子们送来了书,给饥寒交迫的老人们送来了被子和食物。

    女人数次等在巷子口,却怎么也等不到那位恩人。

    终于,有一个小萝卜丁告诉她,他早起上学的时候,巷子口撞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叔叔。叔叔给他买了一根麦芽糖,叫他别告诉别人。小萝卜丁探头一看,叔叔抱着的巷子里都是好吃的东西。

    叔叔和其他人将东西放在巷子口,就开车走了。

    小萝卜丁舔着麦芽糖蹦蹦跳跳地回了胡同里。

    女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心生欢喜。小萝卜丁歪了歪头,向自己喜欢的老师讨功劳:“老师,老师,我听其他叔叔叫他张少爷。”

    女人一愣。

    十一月二十四号。女人买了一份报纸回家,一翻开就是在将甲子口的枪战案。说是总局发现了地下反动党在湘京活动的一个秘密据点,就在甲子口里。二十三号那天,双方在甲子口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很长的篇幅都在写这次总局的警察英雄们枪毙了多少个歹徒,收到了多少了反动派的证据。惟有一小块地方,写着“城内某世家当铺大少善心捐赠,却遭误杀,家人万分悲痛。记者前去慰问,发现张家已紧闭大门,人去楼空。”

    张少。

    女人眼瞳瞬间睁大。

    会是他吗......

    耳边的枪声噼里啪啦响得激烈。脸上都是黑色粉末的张隽琛缩在屋子里的桌子后头,心跳剧烈,脑子里却缥缈纷飞,想起了小时候怕打雷的时候,爷爷叮嘱他不要跑到外头,不要在树下面,否则噼里啪啦的,会被雷劈傻的。

    他自此再也不在下雨天跑出去玩。

    可今天,眉头没有下雨,他还是感觉到了小时候听到打雷时,心里那种害怕惊恐的感觉。

    他捂着耳朵,喘着粗气。

    身边坐着的老大爷也很害怕,喃喃道:“公子你是个好人啊,可不能死,不能死哦......”

    他已许久未吃到糖了。

    这位公子拉着几箱货车来的时候,分给了他一包桂花糖。而就在这时,枪声骤起。本寂静的疫区因为馈赠欢喜因为枪声惊恐,他们早早就在生死的边缘嗟磨,却没有看淡。

    张隽琛勉强一笑:“我,我没事。”

    老大爷摇摇头,声音颤抖:“你这样年轻,这样心善,家里人都担心哦......”

    张隽琛抿紧了唇。

    脸上都是汗。他也是怕的。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胡同口,眷恋着一点昏黄灯光照在身上的温柔。

    那抹温柔,收敛了他的所有疲惫,害怕与无奈。

    “...时惜,呵...”他轻叹一声,笑容苦涩。

    而就在这时,外头有声嘹亮口哨声。砰的一声,炸裂在空中的枪火来自第三方。不是酒囊饭袋一般的总局警察,也不是拼命躲避的反动地下党,而是一片干净利落的脚步声。

    “东三军接到乱党伤民急报,在场所有人放下武器,蹲地抱头,违者枪杀。”喊话的将士十分霸气,一时间枪声竟都停了下来。

    而就这时,门被突然打开了。一直紧闭的黑暗与紧迫,迎来了外头的风,外头的光明。

    女人迈开腿,踏了进去,声音带着些惶急:“隽琛!张隽琛!”

    张隽琛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叫自己,这样惶恐害怕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张隽琛猛地站起来,看向她。

    外头是嘈杂的脚步声,哭喊与求饶。

    里面静的害怕。女人眼角的泪终于滑落到了唇边。

    她声音颤抖:“...你没事吧...”

    张隽琛也红着眼眶,声音颤抖:“我没事,时惜。”

    就在下一刻,女人猛地上前,抱住了他。全身心地,抱住他,用尽了力气与温柔,包裹着所有惊慌失措。

    “太好了,太好了......”

    哭泣里带着庆幸,庆幸里带着快乐。

    张隽琛回抱住她,将头紧紧埋在她的肩窝处。

    后面的老大爷看着这一幕,抹了抹眼泪。

    “好人有好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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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好人有好报啊!

    话说这个点我很早就想好了,没想到现实里也有疫情...,怕了。祝愿国人一切都好,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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