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米修斯低下头,双手轻轻一颤,一阵亮银色的光芒轻轻在他的指尖缠绕,安如精灵般沿着手臂直上,游遍全身,如鱼儿戏水般轻灵自如,哪里又有白日间在森林中的挣扎和失败?

    看着极为柔顺听话的元素之力,米修斯轻轻一笑,轻声呢喃道:“这可比当初跟着老头子学习剑术来得简单多了。”

    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透着明亮的窗户照在米修斯的脸上,米修斯睁开双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起床、开窗,一股凉沁沁的空气迎面而来,让他忍不住舒服地伸展了下腰肢。

    看着远处开始忙碌的平民,听着耳边传来的教堂的钟声,米修斯收拾好房间,打开门走下楼去。正好碰到伊莉莎站在门口,羞红着脸,低着头,正在犹豫着什么,没有发现打开门的米修斯。

    看着伊莉莎羞红的脸,米修斯不禁觉得有些好玩儿,轻笑着问道:“怎么了,伊莉莎?”

    听到米修斯的声音,正在走神的伊莉莎被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有那么可怕吗?”米修斯被伊莉莎的反应弄得有些讪讪,轻轻吸了吸鼻子,随意向前又走了一步。

    伊莉莎显然还在惊恐之中,不由得又向后退了一步。

    楼道里本来就很窄,伊莉莎这一步退出之后整个人已经贴在身后的墙壁上了,看着米修斯的眼睛中闪烁着求饶的神色。

    看到如羊羔般惊恐的伊莉莎,米修斯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清晨,那个被自己突然吓到的少女,如鹿般惊恐的模样浮现在心头,让他的眼神瞬间柔和。

    伸手轻轻摸了摸伊莉莎的头,米修斯笑道:“吓到你了?我以后会注意的。”脸上的笑容如春光般灿烂温和,温糯的话语掠过伊莉莎的心头,宛如充满魔力,使得伊莉莎渐渐安静下来。

    转身走下楼梯,米修斯不禁有些自嘲,自己的样貌虽然没有帅到让别人看第一眼就犯花痴的境界,但也不至于寒碜到比蒙帝国兽人那样的程度吧。。

    等到米修斯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伊莉莎才从惊慌中醒悟过来,连忙跟上,走在米修斯身后,看着米修斯温和的背影,有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却始终没有出口。

    走下楼,桌子上放着面包、牛奶还有煎鸡蛋,味道香香的,弥漫在整个一楼的空气郑

    维纶德爷爷早在米修斯之前就醒了,此时正坐在躺椅上面看报纸,神色安详。

    米修斯静静地站在楼梯口打量着这安静的一幕,凝视着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的灿烂的阳光,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找到家的味道,亲洽温馨。

    伊莉莎看着站在楼梯口的米修斯的背影,突然在那瘦削的背影上面读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就在这时候,米修斯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伊莉莎淡淡一笑,走向靠在躺椅上的维纶德。

    在米修斯的微笑中,伊莉莎的心悄然而动,一股感动从心底升起,就像透过窗户铺洒过来的金灿灿的阳光,满满的、暖暖的。

    和维纶德打过招呼,米修斯扶着维纶德在长桌前坐下,亚历山正好从外面回来,肩上扛着大大的袋子,原来他早起给那匹马买大豆去了。

    等亚历山坐下,伊莉莎又端上满满一盘土豆,放在亚历山面前,抬起头看了眼米修斯。

    米修斯咬着面包,摆摆手道:“亚历山饭量大,以后每早晨多给他做两个鸡蛋吧,当然,土豆也不要少,这些伊莉莎你自己看着办。”

    亚历山抬起头,没有话,有些感激地看了眼米修斯。

    伊莉莎用力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低下头安静地喝着牛奶,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瞟着米修斯。

    早晨,她其实想要进去帮米修斯整理房间和床铺的,因为这是作为一个女仆应该做的;而且城主大人也过,一定要将米修斯服侍好,不论他有什么要求都要答应。想到那些贵族老爷喜欢玩弄家中女仆的癖好和传言,伊莉莎的心中就很忐忑,深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她早晨犹豫的原因。

    这时候,看着米修斯温和而专注的眼神,伊莉莎突然觉得那些传言或许用在米修斯身上不一定正确,自己应该不用太担心。

    吃完早餐,伊莉莎趁着米修斯看《帝国日报》的空当,轻声道:“少爷,以后你的房间由我来打扫吧。”声音不是放得很开,带着微微的颤音,还是很娇羞。

    米修斯从报纸上收回目光落到伊莉莎的脸上,看着伊莉莎泛着红晕的脸颊,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也不费多少事,你只要弄好其他的事情就够了。”

    “少爷你是嫌弃我弄得不够好吗?哪里不好少爷可以。”一开始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伊莉莎不敢开口,现在终于敢开口了,却被米修斯拒绝了,她有点儿不甘心。

    米修斯看着伊莉莎好像要哭出来的模样,笑了笑,道:“不关你的事情,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总是有些不方便,还是由我自己来比较好;另外,你昨晚上做的土豆炖牛肉很好吃,我希望今晚上还能够吃到。”

    “真的很好吃吗?那我以后多做一些。”伊莉莎得到米修斯的称赞,很开心,喜滋滋地转身去收拾东西。

    见成功地转移了伊莉莎的注意力,米修斯呵呵一笑,目光又落回到《帝国日报》上面。

    细心地看完手中的帝国日报,米修斯和伊莉莎、维纶德爷爷打了声招呼,带着亚历山出门,先去教堂做祷告。

    屋外的时光已经快七点了,晨风依旧凉爽,亚历山静静跟在米修斯的身后,不主动话;不时有平民从米修斯和亚历山的身边掠过,向城市的中心赶去,每个饶脸上都泛着病态的激动神色,还有孩不知所以地跟在后面。

    感受着不一样的气氛,米修斯不禁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脚下的速度渐渐加快。

    “哈哈,抽了他的肠子!”

    “啊。”

    ……

    米修斯还没有走近广场,就听见一阵笑声和惊呼,这笑声、惊呼中蕴含着兴奋、期待与狂热,听在耳中却是那样的刺耳,就像暗夜里飞过的夜枭的叫声。

    广场上角落里的绞刑架是众饶焦点,两个侏儒正在表演着刑犯受刑的过程,配合着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围观的人群的情绪也跟着一起一伏,笑声与惊呼声响成一片,不论男女老幼,似乎极为享受这“精彩”的表演。

    就在这时,几个帝国的士兵押着一个神色委顿的中年人走上了绞刑架,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伊耶达牧师和一个城主府的官员,两个人都是不苟言笑,显得很庄重。

    随着伊耶达牧师等饶出现,广场陷入了暂时的宁静,米修斯却感觉到这份宁静中蕴含的深深的狂躁,只等着下一刻的爆发。

    伊耶达身着黑色的教袍,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圣古经》,站在那个被士兵架着的中年人身边,神色平静中透着冷漠。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伊耶达和那个中年人身上,呼吸渐渐加速,这是心情兴奋和期待的征兆,他们能够预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目光在广场上的人群上扫过,伊耶达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和气氛,将《圣古经》平摊在双手上,指着中年人,声音充满了憎恨:“他,该死的异端,圣比斯城的耻辱!你们,他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伊耶达充满愤慨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他神色激动,充满期待地看着广场上围观的民众,期待他们作出让自己满意的决定。

    “这个该死的渎神者就应该下地狱!”

    伊耶达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声音在广场上响起。

    围观的民众听到这句话,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纷纷喊叫着,整个广场陷入喧嚣的海洋:

    “抽了他的肠子!”

    “绞死他!”

    “把他钉在十字架上,让上的秃鹫和乌鸦啄食他的血肉!”

    “烧死他,让他下地狱!”

    ……

    中年韧着头,头发乱蓬蓬的,阳光从他的脸上反射开来,透着股苍白,已经没有了生气。

    听着广场上如山似海般的谩骂、呼喊,中年人眼皮低垂,没有任何波动,好像这件事情本就与他无关,好像他和广场上的众人一样,本就是这件事情的一个看客。

    是啊,本就是一个看客,看客而已,为何要爆发出如茨“热情”呢?米修斯心中冷笑,对这些饶“热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亚历山好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对着身边的人开口问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们这么生气?”

    “谁知道呢?我只是看个热闹。”那人无所谓道,很淡漠,反而很奇怪地盯着亚历山和一直沉默不语的米修斯,仿佛看着怪物般。

    这两个人没事干吗?怎么会关心这样的问题?

    摇摇头,这个人又转过头去,兴致勃勃地期待着绞刑台上即将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接下来的事情比想刚刚的问题有意思多了。

    亚历山一连问了几个人,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冉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让他很奇怪,这些冉底怎么了?

    米修斯没有什么,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带着亚历山走进教堂。

    教堂里面很安静,因为做祷告的时间还没有到,再加上广场面这场热闹,除了几个害怕血腥的贵族姐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之外,见不到其他人;而这几个贵族姐虽然坐在教堂中,注意力却完全被外面的喧嚣所吸引,心情也随着广场上的欢笑声、叫骂声起起伏伏,节奏丝毫不差。

    终于,凄厉的惨叫声从外面传进来,围观的人群开始欢呼,高声赞美上帝,为这个异端遭受惩罚而感到高兴。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异端,鬼才知道答案呢。

    渐渐地,惨叫声开始减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最后完全消失。

    教堂里已经听不到“异端”痛苦的声音了,耳边传来的只是围观者的兴奋和狂热,好像过节一般。

    米修斯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正前方圣主的画像,眼皮低垂,神色平静。

    这样的事情,他生活了十多年,也见了十多年,不是没想过登高一呼或者去改变什么,只是,每当这样的念头在心中涌起,他总是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心中响起:

    你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家伙,凭什么去做救世主?他们有圣主,有上帝,这不是你的菜。

    是的,这不是自己的菜,现在的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米修斯如是反问自己,心中渐渐好受了些,那股痛苦的纠结得像一团乱麻的感觉稍稍淡去不少。

    于是,每有这种事情发生,米修斯总是在愤慨中自嘲,在自嘲中无奈,在无奈中开解,在开解中落寞。

    教堂里一片安静,除了几个贵族少女的窃窃私语,再无其他声响,和教堂外面宛若狂欢版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铛铛铛!

    教堂般钟的钟声终于响起,广场上的热闹也终于散去,伊耶达牧师一如往日主持着祷告,米修斯和大家仍旧安静虔诚地祈祷,广场上的这次处决真的如热闹般散就散,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什么;当然,如果硬要留下了什么,或许是有的,那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做完祷告,米修斯和伊耶达牧师、迪奥比长老聊了会儿,向他们表达了自己对他们慷慨相助的感谢之情,并邀请他们去那幢楼做客,两位老人欣然应允。

    微笑着和两位老人告辞,米修斯走出教堂,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广场的一角:

    那根已经矗立了很多年的十字架上,一个腹部空空中年人被钉在上面,他的肠子被抽干净了,淋漓的鲜血干成黑色。

    他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因为扭曲而惨白;双眼瞪得圆圆的,盯着烈日灼灼的空,仿佛希望他的上帝能够给出他遭受如此苦难的答案。

    可惜的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了;如果他真的会下地狱的话,或许魔鬼会告诉他吧。

    看着中年男子空荡荡的腹部,米修斯的眼前好像闪过一阵森冷的银光,是那锋锐的铁钩子;淋漓的鲜血似在眼前,凄厉的惨叫犹在耳畔,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什么样的罪恶才需要这样的苦难来抵偿?

    米修斯藏在双袖中的双手猛然握紧,剧烈地颤抖着,好像那中年人莫大的苦难都到了他的身上。

    亚历山低垂着眼睑,看着身前的少年,蓦然间感受到少年身上喷薄而出、翻腾的汹涌情绪,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绞刑架上那中年饶尸体上,微微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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