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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淙差点没起来一脚把病床和床上的老不死一起踹翻。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开始蒙蒙亮了,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一束憔悴的光,白白的细细的一窄条,直愣愣打在漆黑的地面上,连个弯都没转就断了。

    张淙从包里摸出一个素描本,又拎出一根铅笔,他一只手慢慢转着笔,脑子里琢磨着画点什么,顺便等着天亮透。

    当窗帘被照映出一片毛绒绒的小小灰霾时,屋里调上了能把视线洗清楚的低暗明度,张淙眼睛盯着空气里细小的尘埃,这尘子凑成一堆一堆,细细的,旋转着,却从没落地。

    他的笔在纸上唰唰作响,画了一束绑着大花蝴蝶结的百合。

    背上书包走的时候,老头还在睡着没醒,张淙没叫他,只是过去拿走了已经掉在枕头边上的眼罩揣兜里。

    下电梯,医院大厅的钟表指向六点半。现在厅里还算空旷,偶尔走几个护士和病人家属,完全没有太阳大盛时候的拥挤。

    张淙去交了钱,他可能是今天医院第一个来交钱的?其实也不一定,毕竟没谁能想象到“人间疾苦”到底长什么样子。

    掉毛的牛皮信封空了,张淙在医院门口迎着冷风站了会儿,突然发现汤福星这件破衣服的拉环他都拉不到顶。他不禁感慨这胖子几年前没催起来的时候还真是苗条又弱小。

    张淙把空信封握成了一个球,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哎。”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淙转过头看,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上带了个雷锋帽,穿着一件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有这么冷?

    张淙皱了下眉头:“干什么?”

    “我看见你三次了,你都自己来医院交钱。”男人说。

    怎么回事?抢劫的?拐卖的?张淙心里转了两圈儿。抢劫不会这么说话,拐卖也不能拐卖他这样的。

    虽然张淙到现在胃还是空的,但对面这男的比他矮上一个头,他心里随时随地都窝囊着火气,很自信一爆发就能把这顶“雷锋帽”给揍出去五米不止。

    “你家里人呢?”雷锋帽回头看了眼医院,“医院里病着呢?”

    张淙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要走。

    “哎,你等等。”雷锋帽立马跟上,他声音压低,语速加快,“你缺钱吗?我这有个活儿,保证来钱。”

    “……”张淙很想转头给他一拳然后上学,但他转过头却并没伸拳头。

    一拳头买卖

    六中迎着明媚的朝阳开始了孜孜不倦的一天。

    理科二班讲台上站着一个干瘦的高个子物理老师,他正张嘴往外喷着唾沫,嗓子都劈出八个叉了:“不列方程你就别分析了!不分析你就别找对象了!不找对象你就别学物理了!”

    下面立马一阵哄笑,还有几个吊儿郎当的小男生,眼皮支横着活似三猫野兽,高调吹了几声口哨。

    “都给我安静!”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我说的是题目里的分析对象!你们一个个不学好的!……”

    他继续骂骂咧咧,边骂的同时劈着嗓子传授洛伦兹力和左右手不分定则。

    张淙轻轻打开教室后门,汤福星那件狗屁不是的衣服被他挂在肩上,他单肩甩着书包,走向了最后一排空座。

    “张淙!”物理老师一根粉笔毫不客气朝他扔了过来。

    张淙眼睛都没抬一下,他微微侧过头,伸手一抓,就把粉笔抓在了手里,他的手指头一用力,嘎嘣一下给掰断了。

    物理老师:“......张淙,你怎么才来上课!”

    张淙看了他一眼,勾着嘴角笑了。

    物理老师:“……”

    张淙这笑表意明确——他肯定不会解释为什么,也请老师不必再问了。

    物理老师立马又对着他一通批评教育,只是老师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用。张淙迟到早退像家常便饭,仗着成绩作威作福。就算找家长也无果,也是,张汉马哪管这事。

    下面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是女生的。张淙挨着骂,板上脸坐下,不太明白自己刚才就是接了根粉笔,有什么可议论的?甚至还有女孩子低声偷笑说他“好帅”。

    现在的少女都不知道是什么思想,被老师打粉笔很帅?

    张淙把粉笔扔在地上,用脚尖给碾成粉末,成功污染了一片净土,这才慢吞吞掏出物理书。他抬眼看了下黑板,琢磨了一阵儿,翻到了正在讲的那一页。

    插曲很快就过了,物理老师继续在上面喷薄唾沫星子。张淙用耳朵听着,偶尔抬头看一眼。

    从进门他就感觉到了,黄亮一直盯着他看。也是巧了。张淙和黄亮一个班。但黄亮看他的目光有点意思。

    就黄亮那副德行,但看他头顶上的黄毛就能感觉出来,他被张淙揍了一鼻子血,肯定不能善罢甘休。盯着张淙太正常,可不正常的是......

    张淙扭头看了一眼黄亮。

    黄亮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眼神犹犹豫豫的,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张淙:“……”

    他就奇了怪了,这绝对不是要寻仇的眼神。

    就在张淙想不通的时候,前面的人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转头扔了一张纸条给他。

    张淙看了一眼前座的后脑勺,慢慢把纸条展开了。

    是女生的字迹,看着很清秀,上面写着:张淙,我知道是三班刘恩鸣让你打黄亮的,我跟黄亮说了,你能不能别再跟黄亮过不去了?

    张淙皱了下眉头,看来这纸条应该就是那位让刘恩鸣惹了一头绿的姑娘写的。

    叫什么来着?好像跟自己又是一个班的。

    真不怪张淙。张淙经常逃课,我行我素,来上学也是来听讲的,听完就走人。班里的人他很少搭理,平时更很少说话。谁看他不顺眼或者他看谁不顺眼,他就直接揍谁,且屡揍屡胜。

    大概也就是张淙这么冷漠又不好惹,他才被冠上了个“很有本事”的校霸名头。

    张淙又看了眼纸条下面的落款,上面很体贴地写着名字:邹姚。

    没什么印象。

    张淙抬头在班级里看了一圈儿,果然靠墙那边有一个长得很文静的女生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张淙把纸条折了两下,扔进了座位里,也没搭理,继续听课了。

    物理课上午最后一大节。中午放学的时候,黄亮立马就站了起来,张淙知道他要过来,本来想坐在位置上等,但他一抬眼就瞥见了汤福星站在后门口,正把肥大的一只脑袋往门里钻。

    “……”张淙站了起来,把书本收到包里,挂上肩膀往外走。

    邹姚立马挡在了他身前,急道:“张淙!黄亮打不过你的!你别!”

    “谁他妈说我打不过他的!”黄亮听自己女朋友这么说,立马嗷了一嗓子。

    邹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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