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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绿药

正文 江月窈窕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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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颇有几分跳出人世外,遥望红尘的豁然。

    凉风拂面,带着初春时的冷冽。

    月皊竟是看得出神。再一道略大的风吹晃树干时,她也痴痴望着云端,浑然不觉。

    她望着远处山间云海。江厌辞侧首望着她,慢慢握住她的手。

    良久,月皊慢慢垂下眼睛,望向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再试探着向下望去,望见的不是悬空的高度,而是两人缠绵相伴的衣摆。

    月皊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她留念地凝望着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慢慢抬起眼睛,望向江厌辞。

    “三郎。”她软软地唤。

    江厌辞问:“昨天想对我说的事情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月皊眼睫颤了颤,继而慢慢弯起眼睛,皎丽的面容徐徐展现出柔和笑靥。

    她笑着说出来:“三郎,我想要放妾书。”

    百转千回揉于月皊的眸底,最终化成了坚定。

    月皊今日不会哭。如果注定要分别,她宁愿最后时光里,她给三郎留下的是更多的笑容。

    江厌辞慢慢收起脸上的浅笑。他深沉的眸光凝在月皊的眼睛来。

    良久,江厌辞终于开口:“你做出决定了?”

    “是。”月皊点头。她声音是一如既往地低软柔情,可是江厌辞亦听出了坚决。她有着面团一样柔和的性格,极少态度坚决地做什么。然而此时,正是她少有的坚决时。

    江厌辞眸色几经变幻。

    他心口生出一种闷涩,让他不得畅快。

    “理由?”他问。

    “三郎以前说过随时都会放我走的。”月皊移开了目光,睁大着眼睛遥望着远处山间云雾。她怕再不移开视线,会掉下泪来。

    理由有很多,却都不重要了。已经她已经下定了决心,驷马难追。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好。”江厌辞听见自己沉闷的回答声。

    月皊的唇角再翘了翘,忍受着心里撕扯的疼痛和不舍,微笑着点头。似有千言万语,又舌尖空空不必言。日后你一切安好风光无限,今日离别就是值得。

    江厌辞深深望着月皊唇畔的笑容,冷声:“回去就给你写。”

    江厌辞松开月皊,他起身,从高高的树端跃下,带下一阵晃动,和几片飘摇的枯叶。

    【 作者有话说 】

    前一刻的小江:她要把眼睛给我,她简直爱惨了我!

    后一刻的小江:分手就分手,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多大点事。

    第七十章

    树干的晃动,让月皊急急抱紧了树干。她僵着身子坐在树上,抿着唇向下望去,目光追随着江厌辞大步离去的背影。

    她安静地望着江厌辞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抿着唇不吭声,忍下了喊三郎回来的冲动。

    直到江厌辞的身影消失在郁郁树林里看不见了,月皊才收回目光。她先蹙了眉望了一眼悬空的高度,心中难免瞬间生出了惧。

    跳下去?她断然是不敢的。

    她转头打量着这棵树的主干。似乎只能抱住大树的主干爬下去……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月皊不由视线沿着树干徐徐往下望去。

    怎么能越看越高呢?

    月皊明白了,不是她在树上坐了一会儿就变得胆子大了,而是因为江厌辞在她身边她才不怕。

    可是三郎不能一直陪着她,她也不能一直坐在树上。

    眼泪簌簌落下来,月皊腾出一只手来飞快地擦。手背上沾满了泪水,她才后知后觉三郎已经走远了看不见了,她哭也没什么的。

    她不再忍着眼泪,任由一颗颗委屈的、心酸的、不舍的、畏惧的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来。

    她小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慢慢止了泪。

    “不能再哭了……”她低低地喃喃自语,抱着树干的手越发用力。她朝着大树主干的方向挪过去,一直到腿侧紧贴着主干。

    她要下去。她能行的。

    可是抱着树干好半天,仍是不敢动作。从这么高的树上爬下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月皊听见了脚步声。

    她以为听错了,反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望过去。

    江厌辞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她被泪水弄花的视线里。她望着他的眉宇,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看不出江厌辞的心情。

    江厌辞沉默地走回来,立在树下仰头望着月皊好一阵子,才开口:“再说一次,你要什么东西?”

    月皊将脸偏到一侧去,不去看他,狠了狠心,执拗地说:“放妾书。”

    江厌辞紧紧抿着唇,腮线亦跟着紧绷。

    又是一阵沉默,他再开口:“再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

    月皊闭上眼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让自己不许哭,不许服软。她提高音量,语气坚决:“三郎重诺,不可以说话不算数。你说过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的!”

    月皊咬唇,再狠狠心:“说话不算数是小人之举!”

    江厌辞抬脚,踹树。

    高大的古树剧烈晃动起来。月皊惊呼了一声,双肩惧怕地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树干,眼睛也死死闭上。

    枯叶一片又一片从树上落下来,其中一片枯叶打着卷儿翩翩落在江厌辞的靴边。

    江厌辞脸色微青。他深吸一口气,望着缩在树上的娇小身影,沉声:“跳下来。”

    月皊没动。

    江厌辞便又抬脚,在树干上更加用力地踹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道属实不轻,整棵树都剧烈摇晃起来,尤其是树端晃得厉害。

    月皊颠了一下,屁股离了坐靠的枝干。她十分有志气地咬住了唇,不让自己惊呼丢脸。可是裙料柔滑,屁股从所坐的枝干滑下去,朝树下去跌去。她使劲儿用双臂去抱摇晃的树干,可是她哪有那么大的臂力?整个人终是风筝似的从树端掉下去。

    摇晃的枝杈在月皊的视线里不断后退着。

    月皊愣愣睁着眼睛,本能地伸出手去乱抓,企图能抓到些什么救命。

    明明是很短的时间,可是月皊睁大了眼睛,却觉得掉下去的失重时刻是那么漫长。

    她有着摔下去的恐惧,心里又隐隐埋着一颗种子,那颗种子碧绿的色泽,生机盎然地在她心头挠痒痒,预示着她还在期盼着什么。

    她的后背终于落到了实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江厌辞的胸膛。

    月皊在他怀里抬起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当真的被他接在了怀里,月皊才恍然原来她在心里一直坚信会被他接住。

    江厌辞面无表情,并没有看月皊一眼。他目视前方地往前走去。

    月皊抿了抿,终是先颤声开口:“放下去,会、会压到三郎手臂上的伤……”

    江厌辞好似没听见一样,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脚步更是没有半分停滞。

    月皊心里想着他今日拉弓时还扯到了伤口,如今小臂又在她膝窝下压着……

    她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来去攥江厌辞的衣襟,轻轻地摇了摇:“三郎……”

    “你最好不要说话。”江厌辞道。

    月皊捏着他衣襟的指尖儿颤了颤,怯生生地抬眼去看他。

    江厌辞这才低头望向怀里的人,冷声:“你爱走就走爱留不留。”

    好半晌,月皊慢吞吞地点头。她想说好,可是记得他不让她说话,慢慢抿起唇,一声也不吭。

    江厌辞不想看她了。简直是越看越生气。

    江厌辞抱着月皊走回去,羽剑门的几个人仍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见江厌辞抱着月皊过来,余愉赶忙站起身,笑着说:“廿廿,你怎么累得自己走不动道儿了吗?”

    “没、没有……”月皊小小声地应了句,立刻去瞧江厌辞的脸色,立刻又抿起唇。

    几个人也都看出来江厌辞的脸色不太好。

    独眼十四硬着头皮站起身,诚恳道:“门主,乱编瞎话是我的错。我再不……”

    独眼十四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和旁的几个人都发现江厌辞脚步毫不停留,甚至连眼角的余光也没有给过他们几个,抱着月皊直接下山。

    几个人面面相觑。

    “吵架了吗?”白衣书生问。

    阿梅皱着眉,没接话。

    浮离径自倒了一杯酒,语气随意地说道:“门主和十四当初被阿梅抛弃时的表情有些相似。”

    独眼十四骂骂咧咧地抱着胳膊倚靠在一侧的山石上。

    十一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江厌辞离去的背影。

    江厌辞一路沉默地抱着月皊下山。

    两人本是骑马上山,可是上了山之后,那匹马竟自己跑到了山下,去寻马车的另一匹马。

    江厌辞不是执意想抱着月皊,而是嫌弃她走得太慢,他急于立刻回府。至于被月皊腿弯压到的伤口,反正他没有痛觉,也无所谓。

    到了山脚下,他将月皊扔进马车里,冷着脸吩咐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去。

    月皊坐在车厢角落里,抬起眼睛来端详着江厌辞。他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些话压在月皊心里犹豫了那样久,如今说出来也是那样坚决,毫无回转的余地。

    既然已经决定,又何必再这样频频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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