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岚因来了,阿呦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温了两壶清酒,让她两姐妹对酌。

    只是,那盘高璟奚亲做的糖醋排骨始终没有人动。

    “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吃糖醋排骨的吗?怎不动筷子?”

    “姐姐,你看我为你准备了什。”

    漫天飞舞的烟花,绚烂夺目,耀眼地让人不敢直视。

    街道上的路人皆是诧异不已,虽说快要过年了,但放烟花也是破费之举。不知道又是哪家富庶人家,为搏人一笑,想来的点子。

    见高璟奚面色依然透着深深的孤寂,高岚因忍不住问道:

    “姐姐,姐夫真有那好吗?我不想你一直都这般难过。”

    过了很久,高璟奚也没有回答,久到高岚因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才听见了那犹如胧月深眠的声音。

    “小时候,支撑本宫的是,争得母后的喜爱。长大后,是争权夺利的心。争来争去,为什老天要夺走她呢?”高璟奚枯坐着,露了一个笑容,心中绝望,眼眶却干涩得流不一滴泪,“我要怎争过天呢?”

    她以为,以为她等她,等她张开羽翼保护她,等她用铁腕撑起国家。

    活着是福气,也是煎熬。

    高岚因心如刀绞,只不断重复,“不会的,不会的,会好的。”是不会什,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永不会好。

    永不会好。

    “岚,我一直清楚,人的悲伤终有一日会逐渐淡去,一年两年、十年八年。”高璟奚哀哀地看向天空,“是思念不会,只要想到再也不与她说上,哪怕一句话,我就会再悲伤起来。”

    想不到轮到己称孤道寡的这一天,高璟奚叹息一声,犹如繁花入梦,春水无痕。

    “岚,我只是,了无生趣。”

    过了许久,高璟奚起身理了理衣袍,轻轻说道:

    “忘了吧,刚才是朕失态了。快过年了,你且去歇一歇。”

    说完话,高璟奚便离开了前厅。巧的是,她刚离开,书房里就来了个裹着好几层棉衣,跟个白面团子一样小人。

    小人短腿短手,但很是跑跳,她拿着糖人冲了进来,疑惑地说道:

    “娘亲呢?我刚才还看见娘亲进来的,怎买个糖人的功夫,娘亲就不见了。”

    还在垂泪的阿呦连忙抹了眼泪,“小殿,你怎还不跟奶娘一起睡觉去?”

    阿呦看着满三岁的一刀,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怜爱。她家公主殿...陛一直没给一刀起大名,上上都称呼她一声小殿。

    因此,高璟奚也不以皇室规矩拘着一刀,让这孩子就称呼她为娘亲,叫高岚因为九姨。有时候,这倒比普通人家还多了些亲情的味道。

    偏偏这孩子从小就爱黏人,多多分散了高璟奚的注意力,让她至表面上看来,没有那绝望。

    “九姨,阿呦,你怎都在哭啊?发生什事了吗?”

    “没事,一刀过来,想娘亲了吗?”高岚因揉揉高一刀粉嫩嫩的小脸,肉嘟嘟的手感极好,一拯救了她的坏心情,“去让娘亲也捏捏你的脸,快去。”

    “九姨最坏,每次都捏我,痛痛。娘亲最好,我要娘亲。”高一刀鼓起小脸,朝高岚因做了个鬼脸,才迈着短腿慢慢离开。

    高一刀直奔卧房而去,看见窝在门外的小黑猫坏水,她就知道娘亲一定就在里面。

    几个仆人将高一刀送进了房里,就躬身退守在了小院外。

    “娘亲,你怎又在看这个萝卜花灯啊?”在小小的一刀看来,她娘亲富有海,真正在意的就是这个萝卜花灯,一把折扇和一块黑不溜秋的墨玉。

    对了,还有那把她眼馋好久的宝刀。

    高璟奚伸手将一刀抱在怀里,眼里的冰霜终于在花灯的照耀和一刀的现后,化了些许。

    她太爱这个女了,常常从女的小脸上寻找着连烈锦的影子,以至于有时连己也觉得己有些过于溺爱一刀。

    幸好一刀很懂事,没有沾染上皇室和宗亲子弟的坏习惯。

    “娘亲小心手冷,到时候夜里又疼得钻心。”粉雕玉琢的小人从身后拿一个小铜炉来,放到了高璟奚的手心里。

    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到了心里,高璟奚将小人又抱得紧了些,“这些日子,娘亲都没时间陪你,你都在做什啊?”

    “娘亲坏坏,我最近天天都听老师讲故事。上次说好,给娘亲讲。娘亲都没来。”一刀嘟起了小嘴,肉肉的小手拉住了高璟奚。

    “好好好,那晚娘亲陪你睡,你给娘亲讲故事。”

    “娘亲,我最近总在做梦,梦见一个特别爱穿黑色衣服的人。”

    “做梦吗?”高璟奚抱起一刀,慢慢往床边走去。

    大雪弥漫的雪山上,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低声询问身边的白衣女子,“她又说她做梦了?我看你还骗她多久。”

    第149章 真正的好处只有己知道

    “嗯, 在她昏迷的这三年里,我每天都给她喂了眠幻草汁,这会让她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卫莞回望着雪山上状似歌扇的醉月, 几缕浮云流动与天齐。

    “你当真想让连烈锦此生随处都为南柯?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意与你在一起了, 你得到了也不是真实的她。”

    “南柯?”卫莞冷冷一笑,眼里却是一片黯然,“她就连梦中想的念的都是高璟奚......”

    “那是然, 高璟奚是连烈锦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俩是不期而遇的天生一对, 人家想着高璟奚,又哪里有错。”

    “叫她观邪, ”卫莞挥手打一片星光,不远处又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雪崩之声, “她已经不是连烈锦了。”

    “要我说, 用那金色莲花,将她体内的暗影之力吸干就好了。你处心积虑地用仙人粉削弱兰庚的势力、怂恿卫启发动战争, 不就是为了让星辰之力与暗影之力

    结合。现在好了, 你将连烈锦的力量挪为己用,她打不过你, 只任你摆布。要我说, 你早就该这做。”

    “不,不以,”卫莞轻轻地摇头,“我已经找到了拥有暗影之力的人。就算没有找到,我也不利用观邪的。”

    “所以我真是不懂你,你就不坏得彻底一些吗?现在还妄想用真情感动你的师妹, 我都是傻子,总想靠感动赢得对方的心。”

    “虞莲,别说了,”卫莞逃避着这个被己送去兰庚,成为了莲妃的女人的眼神,她有些慌张地转身走进雪洞深处。

    “罢了,你也就会欺负我。不过,我喜欢你叫我名字的样子。”虞莲嘴角浮起一丝媚笑,看着卫莞匆忙地逃开,发现她这次的话把卫莞刺激得不轻,真是令人快乐。

    雪洞深处布置得十分华丽,袅袅的安神香缓缓从仙鹤的鸟喙中喷,海青色的锦纱无风飘荡,花梨大理石的案几上伏趴着一个黑衣白发的女。

    仅仅一个侧脸,女轻灵清雅之气尽显。即便是熟睡中的她,看上去仍然笼着清贵无比的绝世光华。

    卫莞拿起一条花纹繁复华美的锦被轻轻为女盖上,彷佛有山色荡漾于女身旁,令人目眩不已。似乎是因为有人来了,女墨黑如鸦羽的眼睫轻轻颤动,终于睁开了眼。

    “师姐,我...又睡着了吗?”连烈锦声音清越,她看见己压着的白锦纸又被墨水弄花,不由得为之气结,她将纸张揉碎,又重新拿了一张新纸。

    “观邪,你该喝药了,”卫莞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一个木碗,木碗里装着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气。随着她手腕的动作,而微微晃荡起了丝丝波纹。

    “师姐,不用喝了吧。我己身体我知道,用不着喝什补药。况且,这药越喝越晕,”连烈锦拢了拢头发,顺手拿起一根红色发带,系在脑后。

    “你为什要用红色的发带?”卫莞看着连烈锦十分喜欢这根发带的样子,双手微微颤抖,“你以前不会特意选红色的。”

    将身上的锦被放回雕花木床上,连烈锦瞟了一眼卫莞奇怪的神色,迟疑道:“红色有什特殊意义吗?我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似乎察觉到了己的失态,卫莞忙垂眸掩饰,借故去翻了翻连烈锦案几前那一叠宣纸。

    入眼皆是黑色的漆墨与上好的宣纸交织的端正字迹。然而,最面的那一张纸上,却有着极尽妍丽的景色。

    “观邪,这是你画的画?”卫莞素手白如软玉,她按住画卷的一角,垂眸看去,却大惊失色。

    只见画上的女人身着大红宫袍,云鬓高髻,身姿优雅美艳,独立在泠泠冰雪中,遗世而独立。虽然独独没有五官,却依然感到那女子倾国倾城的美丽。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问道:

    “你在画谁?”

    “是啊,”连烈锦赶忙从卫莞手中拿过画卷,她眼里闪过一丝痴迷与朦胧,“我也不知道是谁,每次一入睡便会梦

    见她。醒来后却记不起来。梦里...我和她好像一起度过了长长的时光,那真实,一点不像个梦。”

    “不,那就是个梦!”卫莞眼里泛泪,转过身去,努力维持着嗓音的平稳,“那只是你修炼后产生的幻觉罢了。”

    “幻觉?”连烈锦低头轻轻摩挲画卷上的女人,忽然伸手摸到了怀里的金鹊璎珞,她突然问道:

    “师姐,我曾经穿过红色衣服吗?”

    “红色衣服?”卫莞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连烈锦怎会问这样的问题,是当她看见连烈锦有些迷茫的眼眸里,映照着怀念的神色时,她忽然懂了。

    观邪这一生只穿过一次红衣,为了那一个人。

    “对,就类似婚服那种。”连烈锦盯着己的衣袖轻轻说道,她梦到过己穿着大红的婚服,站在坐满宾客的华丽宫殿里,与身边的女人衣袖相挽。

    再一起用亮银的短刀切开葫芦,各用一半的葫芦瓢舀酒品尝。她记得那个葫芦从中间断开,漂亮地裂成了对称的两半。

    她俩并肩走过长长的步道,脚踩着昂贵的红色丝绵,走进那红烛高燃的房间,像是走进了她两人共的生命里。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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